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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艇靠在岸边,甲板通过铰链放置引桥与岸相接,随着船体轻微晃动。
板子下边是黑漆漆涌动的水。
陆敏收回视线,跟上杭敬承的脚步。
“哟,男主角,可算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有些耳熟。
走廊另一侧的转角处走出来个年轻女人,碎花短裙,流苏披肩,宽大的遮阳帽遮了半边脸,露出烈焰红唇,仿佛阳光底下绽开朵玫瑰。
杭敬承笑了笑,并不理她的奚落。
“陆小姐,中午好啊。”沈听云转头看向陆敏,一打眼就看中她的裙子,“裙子好漂亮,款式颜色都衬人。”
陆敏将手从杭敬承的掌中抽出来,理了理被风掀得翻飞的裙摆,跟沈听云打招呼。
沈听云又问:“还是桃宝买的吗?上次你那件我没买到,不过那家店还挺不错的,买了几件别的。”
日入斗金的大明星也会次次在普通人身上种草么。
陆敏哭笑不得,“这件是实体店,没有链接。”
“那可惜了。”沈听云摇头。
“找人定制件不就得了。”施鑫上了船,正好撞见这一段,立即接茬。
沈听云拢了拢帽檐,“施导打算送我?”
施鑫答应得毫不犹豫:“送你。”
“得了吧你。我可缠不了你家那位。”沈听云弯腰,转身钻进室内。
“哎怎么就我家......”施鑫着急,欲言又止。
秦典笑嘻嘻握拳锤他肩膀,被他嘁了一声。
“进去吧。”杭敬承抬下颌示意陆敏,她点头跟上。
进了起居室,张暮举了个胶片相机,正站在窗边拍照,回头跟众人打招呼。
这么说今天这些人,都是见过的人了。
陆敏心里松了口气。
临近中午,二层餐厅准备了海鲜自助,上楼时陆敏听见身后交谈声中夹杂女人的声音,回头看了看。
李乐韵正跟在施鑫身后说话,注意到陆敏的视线,脸色霎时微变,躲开目光。
陆敏往另一侧透窗看去,视线转了半圈,迅速收回,稍稍加快脚步跟紧身前的杭敬承。
二层被分割成两块区域,一侧吧台上帝王蟹、面包蟹、龙虾、生蚝一类的海鲜一字排开,窗口后不时冒出一两个厨师的身影,另一侧楼梯直接连接餐厅,半开放设计,U型沙发中间摆了张白色餐桌。
选餐时陆敏选了份牛排、烤翅和两块小蛋糕,回到座位,随后杭敬承坐她身边。
在家吃饭时,陆敏通常固定坐在餐桌一侧的右下角,杭敬承则百无禁忌,随心情随便坐哪,所以她还算习惯他的做派。
施鑫、张暮和沈听云正在聊上部电影,秦典负责插科打诨,渐渐又聊起近几年国内外的同类型电影,涉及西方艺术精神。
这部分在陆敏的在大学很感兴趣,选修过相关课程,偶尔有几句话,但因为桌
上相谈甚欢,没有插话,只在一旁默默吃饭。
杭敬承戴了一次性手套,手里拆着蟹壳,瞥一眼她的餐盘,“怎么不吃海鲜?”
陆敏切牛排,思考片刻,回答:“觉得可能会腥,不喜欢。”
许多人喜欢水产的鲜味,对她来说更多是腥味,所以平时很少吃鱼虾。
“也不是所有海鲜都腥,可以试试。”
“万一刚好踩雷,吃到的是不好吃的那个呢。”
“那就吐出来。”杭敬承懒散说,顺便掀眼皮瞧她,“懒得你,试都不试。”
这语气有点像小时候最宠她的姥爷念叨她,说她整天只喜欢睡觉不陪姥爷放羊,听起来像是责怪,却又不是责怪。
陆敏抿唇朝他笑了笑。
杭敬承握着剪刀,手指微顿。
她鲜少这样笑,眼睛黑而亮,眼尾拖长柔婉的暗色微微上翘,眉梢小痣生动,冷淡端庄的脸即刻变得乖巧。
得。
她说什么是什么。
杭敬承慢条斯理将蟹心蟹腮一类不能吃的东西丢掉,蟹膏蟹肉拆出来,舀了勺酱汁浇上去。
陆敏正吃小蛋糕,眼前多了只剥好的螃蟹,一愣。
杭敬承放下工具,抽纸巾擦手套上的汤汁,“尝尝,这个不腥。”
“喔......我可以自己剥的。”她想把蟹还给他。
杭敬承垂眸,盯着她的手,“想让我喂?”
算了。
陆敏乖乖收回手,放下小蛋糕,用勺子挖蟹肉。
入口清甜,淡淡的咸味,确实没什么腥味。
很快吃掉一整只。
陆敏放下勺子,总不能白吃他的蟹,犹豫片刻,轻轻叫他,将自己盘子里另一个小蛋糕分他,“这个挺好吃的。”
杭敬承垂下眼睫,修长指尖拨弄蛋糕纸,眼底多了抹笑意。
“啊!”李乐韵兴奋地尖叫一声,吸引全场目光,“是那个,鹰身女妖!”
正在聊天的几个人被她气势吓住,秦典先反应过来,笑问:“还打算杀几个龙妈是不是。”
施鑫也反应过来,“八竿子打不着。”
“我,我随便说说的。”李乐韵用手背蹭了下鼻尖,顺手将剥好的虾放到施鑫盘子里。
秦典挤眉弄眼,施鑫表情僵硬,挤出笑容,把虾还她,“乐韵你不用管我,自己吃好喝好就行。”
“那可不行,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李乐韵直接将虾塞他嘴里。
沈听云听得满脸窃笑,伸手拿水,隔得有些远,施鑫顺势递给她,吞下虾,“刚才那个希腊神话到底是什么来着,我只记得是太阳神之子,关于冥府之路,电影里的解读挺有意思的。”
沈听云转头问张暮:“张导也不知道?”
张暮正切牛扒,看向杭敬承,后者表示别看我,不记得。
“不是,这么多人,一个记得的都没有?”秦典难以置信。
陆
敏嚼着牛肉,看他一眼。
周五杭敬承邀她来的时候说,平时没怎么见她出去玩。去吧。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放松一下。
这么说来,这里全是熟人也就不奇怪了。
“那个.......应该是俄尔普斯和欧律狄刻的故事吧。”
轻轻淡淡的声音响起,刚开始没人注意,直到她重复了一遍。
吵闹的谈话声消失片刻。
“哦是是是是。”施鑫叠声肯定,“好像就是这两个人。”
杭敬承在座所有人一样,看向陆敏。
她被这么多人看着,缓缓开口,重讲了这个《变形记》里的故事,声音平缓而清晰,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住裙摆。
“嫂子你好厉害啊,居然记得住这种故事。”秦典崇拜,大王跟着摇尾巴。
陆敏抿唇。有了这次插话,接下来桌上的人也总是主动带她进入话题。
这几位也很照顾非专业人员,话题浅尝辄止,聊到电影时尽量不使用难懂的专业词汇。
席间还算愉快。
陆敏差不多饱了,扭头看杭敬承。他似乎也吃累了,耷拉着眼皮,靠在沙发扶手上,肩胛骨微突,手里捏着镊子不紧不慢地挑虾肉。手臂肌肉流畅分明,肤色冷白,突起青筋随着指骨动作微动,充斥性张力。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瞥过来一眼,似乎在问:想吃?
顺手拿叉子叉给她一块虾肉。
陆敏呼吸一滞,旋即脸热,摆手说自己吃饱了。
身侧沈听云似笑非笑地看过来,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打转,笑得有点暧昧。
陆敏手指绞紧,恨不得钻桌子底下。
过了一会儿,杭敬承解决掉手里的虾,丢掉手套,伸了个懒腰。
陆敏想起什么,问他:“你不是过敏吗?还是只对那种虾过敏?”
杭敬承一顿,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随后哦了一声,无赖地笑起来,“前段时间治好了。”
陆敏:.......
所以那次是骗她的吧。
这人。
裙摆被蹭了蹭,陆敏低头,腿边出现一只毛茸茸的脑袋,她看向毫无察觉的秦典,垂下温柔眼睛,揉大王的脑袋。
哈,哈,哈~
大王伸舌头摇尾巴。
/
吃过午餐,各自回客舱休息,刚好一人一间房。
大约下午三点,陆敏被敲门声叫醒,沈听云换了身比基尼,问她要不要去甲板上的泳池玩,陆敏婉拒,说自己不会游泳。
“好,那你就在岸上晒晒太阳吧。”沈听云转身去隔壁房间,中途转头见陆敏就跟出来,惊讶:“不换身衣服吗?”
陆敏说:“就这身吧。”
沈听云虽然不大理解,但没说什么,把披肩递给她,“拿这个遮一遮,下午阳光毒。”
陆敏没想到这一层,道谢。
张暮跟沈听云、施
鑫已经下水了,秦典牵着湿漉漉的大王跳进泳池。
陆敏披着沈听云的披肩,坐在岸边沙滩椅上晒太阳。她回头看了眼,李乐韵跟杭敬承正好前后脚走过来。
他也没换衣服。
“三金哥~”李乐韵娇滴滴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小跑到泳池边下了水。
施鑫正跟沈听云和张暮聊天,闻言抖了抖,“我那个,突然想起件事,你们先聊着。”
火速爬上岸。
李乐韵掐腰,娇声带着怒气,“十三斤!”
上次见面那相亲局,李乐韵还不太喜欢施鑫的样子,这次这么主动么。
陆敏纳闷,冷不丁淋了一身水,橙橘色长裙星星点点水迹。
下雨了吗。
扭头看过去,大王浑身毛发甩得半干,无辜地看着她。
它上岸后甩水正好甩了陆敏一身。
她哭笑不得。
伸过来只穿拖鞋的脚,大王屁股被踹,往前一趔趄,“汪汪汪!”
杭敬承抄兜站着,眼底带着点疲倦的不耐,什么都没说,大王懂得察言观色,住嘴缩了缩脑袋,一股可怜劲儿。
“没关系,它又不懂。”陆敏护住大王。
“我也没使劲。”杭敬承抬头,被午后正好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下不下水?”
“我不了,你去玩吧。”
“那就上去吧,上边安静点。”
“嗯,好。”虽然不觉得这里有哪里不好,陆敏还是应着,撑腿站起身。
走到二楼,杭敬承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看到来电人后回头跟她对视一眼,她点头,“去接吧,我去倒点水。”
杭敬承走去一侧平台接电话,陆敏进餐厅倒水。
李乐韵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正在戳手机发消息,看见陆敏后立即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欲言又止。
陆敏没去看她,在吧台上找到凉水壶,到处找杯子。
“那个。”李乐韵蓦然开口打破平静,陆敏这才抬眼看过去,安静地等她继续。
“我,我就是.......”李乐韵用手背蹭鼻尖,仰起头眼神上下左右乱飘,“上次,跟你说了不好的话。跟你道歉。”
陆敏一怔,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李乐韵被她的意外弄得更不好意思,牙齿咬唇,“我反正,就是,不该插嘴你跟敬承哥的事,然后提湉薇姐也是因为故意想气你.......反正就是,对不起喽。”
那些话,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真叫李乐韵这样道歉,陆敏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在李乐韵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回应,说完后看她一眼,飞快跑下楼了。
脚步声噔噔变远。
陆敏收回视线,在沙发旁的矮桌上看到几个玻璃杯。
三层是顶层,午后阳光碎金般洒在海面上,波涛平缓,一望无际,更因为这份静谧的灿烈显得震撼。
四周都有沙发,陆敏握着两杯水,
随便找了处背光的地方坐下。
杭敬承上来的时候,陆敏正窝在沙发上发呆。
他站定,看了会儿,提步走向她,撩了下裤腿,弯腰坐下。
“手指这么好玩么?”
“嗯?”陆敏回神,摊了下掌心,两只手的食指、拇指和中指都有不同程度的干皮,被撕掉一部分,翘起边缘。
“蜕皮了,我忍不住想撕下来。”
“怎么蜕得这么厉害。”杭敬承问。
“粉笔蚀手。过段时间就好了。”陆敏淡淡,顺便分他一杯水。
没有什么吧,这个职业大部分人都会经历这一遭。
杭敬承喝水,见她云淡风轻,眸色微敛,不再说什么。
“刚才是工作吗?”她问。
“嗯,准备开始拍摄了,灯光指导还在调整方案。”
他放下水杯,懒散靠住沙发靠背,眉眼倦怠惺忪。
当时分房间时他就在临时准备线上会议,她猜他刚才根本没休息。
“现在三点了么。”
“三点多了。”
“这么快。”
“嗯。可是我觉得今天过得好慢。刚才李乐韵跟我道歉了欸。”
好像发生了好多。
“是么.......怎么说的。”
杭敬承大概是困极了,刚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后面干脆躺下,阖上眼睛。
这地方已经看不到来时的海岸线,海极远极阔,天空是洗净的蓝色,几重云淡白浅灰点缀。
陆敏坐在转角处,杭敬承挨着她躺在另一侧沙发上,似乎因为太晒了,眉头拧紧,用手臂挡脸遮住刺眼阳光。
果露在外的皮肤笼罩浅浅的金色,肩下露出一小截纹身,水仙花的茎,吉他的琴体下缘。
她四下看了看,找不到什么东西,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披肩。
扯下来折叠几次,小心地举到他的头顶,将阴影投在他脸上。
她动作极轻,杭敬承没有醒,放下手臂,眉头渐渐舒展。
有风吹,吹起她的裙摆,撩起她和他的头发,她眯了眯眼睛,偏头甩开碎发。
这动作太累,陆敏向后一些,靠住沙发。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细碎黑发落在额前,有一些翘起来被风吹得散乱,眉骨饱满,鼻梁笔挺,锁骨与脖颈相连处有两块微突的骨头,肩膀平阔。
第二遍仔细瞧他,发现他耳骨很薄,右耳耳朵尖似乎先天有个缺口,耳垂后侧有颗小小的痣,颜色很浅。
这十年来,他似乎变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成熟,稳重,自尊,骨子里的谦和有礼。
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很难不去喜欢他吧。
海潮夹杂流沙浪涌,披肩上的流苏在风中晃动,光影摇曳,陆敏凝视他的面庞,稍稍俯身。
蜻蜓点水地吻了下他的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