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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敏穿了条蓝色的棉质睡裙,裙摆长及脚踝,用手慢慢卷起,露出匀称的小腿,膝盖,白皙的大腿,大腿根处几道蜿蜒白色纹路。
沉默片刻。
她弯着腰,半天没得到回应,抬起头仰头看他。
杭敬承挑眉,不解道:“怎么了?哪儿不好?”
陆敏用手指指自己腿侧的纹路,“这,这个。”
杭敬承唔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勾手叫她过来。
“近点儿,我看看。”
陆敏抿着唇,用手撩着裙摆,慢吞吞走过去。
裙摆翻卷,露出大腿一侧,穿堂微风撩动垂在一侧的蓝色棉质布料。
杭敬承视线在她腿上缓慢游移,视线如有实质。
“这个。”他顿了顿,似乎没想好怎么问。
陆敏有点紧张,吞口水。
杭敬承:“是什么?生长纹?”
陆敏点头,小声说:“其实我没有对我的身材很不满意......只是,只是中学那段时间,每天吃很多,体重忽然增加很多,然后这些东西就永远留下了。”
生长纹这东西,只要留下就不可逆。哪怕大学之后瘦下来,也分毫不见减淡。
“哪儿不好?”杭敬承又问。
她嘀咕,“不好看。”
中学那会儿不懂打扮,夏天为了凉快,总是穿短裤。有天坐公交车,一个小女孩指着她不小心露出来的大腿外侧的纹路问妈妈那是什么,因为妈妈肚子上也有。
她偷偷撩起自己的裤腿,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上有这种东西。
车上那么嘈杂,耳朵还是可恶地听到了那位妈妈悄声的答案:“妈妈肚子上是生小宝宝留下的,姐姐是太胖了,宝贝以后不可以吃那么多肉松小贝了哦,不然......”
陆敏愣了一会儿,脸色羞红,从此再也没有出门穿过短裤、吊带一类的衣服。
杭敬承抬眸瞧她一眼,用食指指腹捺住其中一道痕迹,陆敏身体陡然一震,他没叫她躲开,另只手按住她的腰,然后指.尖抚了抚这几道痕迹,似乎是稍稍凹陷下去的,但如果不仔细瞧着,几乎摸不出来。
“所以你不喜欢开灯么?”
因为想要掩饰自己身上的不美观的痕迹。
所以不喜欢坦诚相待。
陆敏点头,“嗯。”
杭敬承抬眸,手掌还按在她的后腰,“其实我见过。”
“你见过?”陆敏意外。
“嗯,上次早上做的时候。注意到了。”
陆敏霎时脸红。
杭敬承坦荡地很,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也没规定哪能看哪不能看,反正都脱光了。”
这人怎么一点不害臊。
陆敏伸手捂住他的嘴,冷下脸瞪他,“不许说了。”
杭敬承示弱,“不说不说。”
然而狭长眼尾泛些懒洋洋的笑意,视线落在
她耳侧,只当逗她玩似的。
陆敏低头,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好烫。
“咳。()”浧汥罢牞?N???瞍?秊▏???楤??騾?羕????澏葶?羁???????“騾?羕?????????絙?......?()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化似乎没说完,他盯着她的大腿,在思考着什么。
陆敏跟着屏住呼吸。
“像闪电?”杭敬承尾音上扬,“雷雨天突如其来的闪电,噼里啪啦的,叫人一看就知道这妞盘靓条顺,倍带劲。”
陆敏讷讷,“你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听着不像好话。
“夸你呢。”杭敬承抬眼,“闪电多酷,劈一个死一个。谁说你不好看了,劈他。”
他神色很认真,说出来的话不着边际,陆敏哭笑不得。
杭敬承顿了顿,继续说:“上回去海边,记不记得,阳光照着海平面,风浪起,海浪带着光影跃动。”
陆敏记得那个画面——
海平面伸展到世界尽头与天际相接,午后阳光灿烂,海浪翻卷,黛蓝暗纹推动粼粼浮光。
“像不像海浪的波纹?”他轻声问。
弯弯曲曲的,没有规律的,她的伤疤。
像那样美好漂亮的景色吗。
陆敏垂眸,用自己的手指抚过裙摆下的生长纹。
“我是海浪吗?还是闪电。”她问,又喃喃:“好像都比这个好看。”
杭敬承微抬下颌,笑着睨她,不说话。
“那我该是什么?”她歪着头看他,像懵懂的小孩子。
杭敬承问:“你见过见过我胳膊上的疤没有?高中那会儿。”
“没。”陆敏摇头。
她记得当时第一年秋天入学第一次见他,第二年春末夏初他就转走了。
当时只懵懂知道他年纪比班里一般同学大一岁,不清楚他之前出过什么事,也没见过他的疤。
“好吧。”杭敬承说:“就是一块很糟糕的疤。那几年经常化脓。所以我当时很少但穿短袖,要么叠卫衣,要么穿长袖,怕被看见。”
历城夏天很热,每年都有段时间四十度的那种热。
陆敏心底钝钝地痛。
十几岁的年纪何其敏感。被捧在人群中央的骄傲少年也有过那样自卑的时刻。
“没有呀。”她轻声说:“我觉得不丑,就算没有后来的纹身,也不丑的。”
杭敬承:“嗯?”
陆敏认真地说:“那场车祸,你的手臂替你挡下可能会触及心脏或是别的重要器官的伤害,然后你才像现在这样好好活着。所以,没有那么糟糕吧。”
杭敬承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随后勾起唇角,眼底浮现一抹温柔。
“嗯。所以没那么糟糕。”
他停顿片刻。
“那么你呢。那几年体重忽然增加,让你感到
()不堪回首了么?”
陆敏这次不说话了。
杭敬承继续说:“国内高中压力这么大,你用食物来制造多巴胺开解自己,所以体重增加,身体上留下的一些痕迹,但也正因这样,你才艰难或顺利地渡过那几年。”
“所以,糟糕么?没有吧。”
杭敬承不喜欢端着,将一些话题讲得过于严肃,所以总是态度轻松,嗓音清落,然而从不让人觉得自己被随意对待。
陆敏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松开手,裙摆忽地一声落下去。
毕业这些年,每次回首中学时期,总是带着耻感。
因为那时懵懂,胆怯,什么都不懂,贪吃,不漂亮。
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杭敬承轻声,“小刺猬。”
“嗯?”她怔忡。
杭敬承:“我说你像只刺猬。从来不会苛责别人,但是对自己从不宽容。”
杭敬承:“你所有的刺都对准自己。是不是。嗯?”
敏敏,疼不疼啊。
陆敏感觉腰后那只手掌好像攥住了她的心口,闷闷地喘不过气来。
从青春期起让她难以启齿、遮掩躲避的东西,原来可以是招展的闪电,也可以是自由的海浪。
她性格里拧巴的那部分,总是让别人觉得很难相处的那部分,原来可以被理解为一种近乎自虐的善意。
她仰起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然后抿着唇弯出一个弧度。
“好奇怪。在你眼里,我好像是另外一个我。”
“如果这个我眼里的你会让你活得更舒服,那就相信,如果不会,那就不要在意。当然,不只是我的,所有人的眼光对你来说都是这样。”杭敬承拍了拍她的腰,她向后退一步,他起身,“我去洗澡。”
言谈恳切,抽身利落。
杭敬承向来如此。
陆敏站在原地,目光追寻他的背影,咀嚼刚才的对话。
心里好像有一朵枯萎的小花,在初夏的季节迟来地、慢慢地复苏了。
/
约莫二十分钟。
杭敬承裹了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来。
陆敏正坐靠床头看手机,半身盖着被子,乌浓长发披在肩头,灯光底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他伸手覆盖她的手机,“到睡觉时间了,陆老师。”
陆敏无奈抬头,大手落下来,杭敬承揉她的发顶,“乖。”
为什么像对小孩子啊。
她心跳微微加速。
杭敬承绕回另一侧,俯身推开抽屉,翻找什么东西。
陆敏撑手臂等他,想起刚才自己没问的问题,“杭敬承。”
“嗯?”
“你刚才忽然提自己手臂上的伤疤,好像原本是想说另一件事的?”
上上次剩下个,上次全都用完了么。
“嗯?......嗯。”杭敬承皱眉,翻底下的抽屉。
陆敏面向他,歪脑袋,“所以,那件事,是什么?”
杭敬承抽空回答:“是之前不知道在哪看到的说法......首先申明一点,我是无神论者.......你那边还有没有套?”
陆敏:“嗯?”
前后有什么关系?
杭敬承索性坐到床边,翻身上来,伸手越过她去翻床头柜,“这个说法就是......说上帝会给每个人成长过程中的孩子一个吻,这个吻有时候会响亮些,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大家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有些人的要明显一些。挺幼稚的是不是。”
陆敏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想不起具体的出处。
杭敬车压着她的腿,长臂伸出去找东西,她动弹不得,靠住床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的香气。杭敬承头发只吹了半干,细碎黑发落在额前,在说话时轻晃,像小树柔软的枝杈。
“虽然像个幼稚的童话,虽然不足以让我摆脱当时的困境,但是有时候一点点浪漫色彩,就可以让我对于这道疤,不那么痛恨。”杭敬承摸到盒新的,撑了下床沿起身。
“嗯,好像是这样。”
哪怕是很幼稚的童话,有时候也能给困顿的人带来一些希望。
陆敏若有所思。
杭敬承撕盒外的塑料包装,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
她挪开视线:“你明天几点出发?”
杭敬承掀眼皮,漫不经心问:“怎么?要送我?”
陆敏:“我尽量早点起床吧。”
杭敬承摸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一刻。明早七点出发。六点钟起床。”
他抽出几个,丢开包装盒。
杭敬承一只手护着陆敏的后脑勺,另只手揽腰将她拽下来,“睡五个半小时够不够?”
陆敏忽然变成躺姿,目光无处安放,不小心瞧见杭敬承刚才动作间松散下来的浴巾。
呼吸一滞。
“你可以睡回笼觉。”杭敬承扯枕头塞她腰底下,注意到她微窘的视线,顺着看下去,勾唇,笑得邪气,“摸摸它?”
/
尽管昨晚折腾到半夜,第二天陆敏还是强撑着起床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进衣帽间找衣服。
陆敏春夏季多穿裙子、针织衫和牛仔裤,翻着翻着,发现柜子一端多了几件衬衫,看大小要比她的大好几个尺码。
手指捏着衣料,垫脚,抬手准备摘下衣架。
停顿片刻,她落地,拨开另一边的衣服。
陆敏挑了条蓝色吊带长裙和米色针织衫,换好后照了照镜子,走出去。
几件衬衫仍静静地挂在她的衣柜里。
杭敬承的早餐是面包片和溏心蛋,陆敏下了几个上次没吃完的小馄饨。
“走了。”杭敬承扯纸巾擦手,起身后顺便揽起椅背上的外套。
“嗯,好。”陆敏刚把自己的碗筷送回厨房,随手从冰箱旁拿起什么
。
冰箱旁边放了个置物架,原本没摆什么东西。陆敏搬进来后偶尔放些零食和琐碎的东西。
杭敬承偏头看过去,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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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摊开掌心,意思是他也要。
“只有一颗。”她眨眨眼。
“小气鬼陆敏。”杭敬承转身去玄关换鞋。
陆敏笑。
送走杭敬承,家里少了个人,空空荡荡,显得冷清。
陆敏上午睡了会儿,清理了冰箱,将床单被罩拆下来放进洗衣机,手洗了内衣,数次发呆,然后看时间。
还不到十一点。
夏日煦风撩起落地白纱,阳光忽闪忽闪映在沙发一角。
陆敏打开电视,给二九喂食,随后坐回沙发。
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忍不住看向门口。
做电影好忙喔。
发了会儿呆,她起身走向书房。
还有几份卷子没批完。
陆敏拉开抽屉,塑料封皮的笔记本静静躺在一侧。
指间微顿。
笔记本封皮上是风景画,干净且泛黄,内页稍皱,大概是之前不小心洒过水。
记不得了。
陆敏视线静静落在笔记本上。
良久。
最终收回手指。
她保留封存那段回忆的权利。
现在应该向前看。
陆敏拿开它,翻找出一沓作业试卷。
辛亥革命、五四运动、社会主义建设......
改着改着,她托腮,拽了张纸巾,涂涂画画。
穿堂风拂过,窗帘掀动,额前碎发遮住眼睛,她撩开头发挂回耳后。
纸巾上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夫妻......婚姻......爱?
......餐......超市、菜市场......礼物......
香烟......甜点......朋友......
我,箭头,杭敬承:
杭敬承,箭头,我:
她用指腹揉了揉被碎发搔痒的脸颊,然后在纸巾最后一行字后打下问号。
右上角还有她随手画的小花。
像风铃花?
她想起一件小事。
上次杭敬承电影获奖,她去接他,路上碰见个之前认识的小女孩,要送给她花,当时小女孩甜甜笑着:“要把漂亮的花送给喜欢的人哦。小姨再见。”
笔尖微顿,黑色笔墨氤氲,倒数第二行多了个对钩。
陆敏瞳孔稍显涣散,面对纸巾出神。
忽然起身,她翻箱倒柜找出张信纸。
这天下午。
23路公交车,经过七站,转102路,经过十七站,下车。
热浪翻滚,蝉鸣正噪。
陆敏的脚步停在这个漆面斑驳的邮筒前。
/
《夏·秋·冬》剧组。
拍摄现场各种设备拖着几十条黑色电线,堆叠地面,人头攒动,声音嘈杂。
监视器之后,杭敬承正跟张暮说些什么,表情不大愉快,阳光直照下来,额头覆了层薄汗。
“苏浩,把我手机拿过来,外套兜里。”
“好嘞承哥。”苏浩应着,翻找他的外套,表情逐渐迷茫。
苏浩小心地凑过来,“承哥,你手机好像不在外套里......”
“嗯?”杭敬承拧眉。
“只找到这个。”苏浩摊开手,掏出一把绿皮糖。
杭敬承一愣,看向自己的外套,恍然明白过来。
他扭头,无奈地低笑一声。
张暮:?
刚才不是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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