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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鑫手里拿了杯咖啡,坐副驾驶上玩手机,无意中往外面看了眼。
天色蓝得澄透,白云绵绵。
路上行人裹着棉服外套,脚步匆匆,稍长一些的头发都被吹起来,风里飘扬。
隔着窗也能感受到冻刀子似的寒风,施鑫喝了口热咖啡,“今年冬天也太冷了吧,这还没下雪呢,个个冻得跟孙子似的。”
身旁人往外瞥了一眼,“这天儿,也该下雪了。”
“说是下个周,今年冬天的初雪,估计只能下一阵。”施鑫放下手机,伸懒腰,“过年也早,一月份就过年了,离立春还早着呢。”
身旁人问:“你不是打算好了下月去三亚?”
施鑫看过去,杭敬承握着方向盘,看向前路。
“对啊,典子也去。”施鑫叹了口气,“本来是想带张暮过去散散心。”
“他没答应。”杭敬承说。
“没答应。你看他现在,右手连筷子都握不住了,说想回历城,那边也没人管他啊,还少不了睹物思人。你劝劝他。”
“嗯,下回见面。”
施鑫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发现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撒了几滴,白裤子上几个咖色圆点洇下去,赶紧拉开手套箱找纸巾。
“找什么?”
“卫生纸啊,大爷的,咖啡撒裤子上了。”
“在中间。”
“哦。”施鑫换了只手,去扶手箱找纸巾,胡乱擦了擦,擦不掉,盯了几秒,索性不再看。“算了。不过这是什么玩意?前面抽屉里找到的。”
他举手,手指捏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
杭敬承只随意瞄了一眼,“猫耳朵。”
“猫耳......”施鑫无语,“你跟你家陆老师学坏了吧,欺负我没见过玉兰花花托?”
杭敬承大大方方勾唇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愧疚。
施鑫将花托捏在手里转了转,“你车里怎么会有这个。”
“不知道。”杭敬承说。
坦然得跟不是他的车似的。
“不知道......”施鑫再次无语。
“这玩意也叫辛夷,是种药材。”
杭敬承抽空看了眼,没说话。
“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也不太对劲?”施鑫盯着他的脸。
清隽冷寂的脸,说话时总带点懒散,然而处事干净利落,杭敬承跟平时好像没什么两样。
施鑫就是觉得不对劲。
杭敬承懒得看他一眼,只是轻描淡写,“我好着呢。”
“哦对了,上个月,有天大半夜的,我在环山路碰见你,是你吧?我看着像你,车也是这辆车。你干嘛去了?脸色挺吓人的。”
“嗯?”杭敬承回忆片刻,“张暮被送进医院那天?”
“对对对。”
“我老婆家里出了点事。”
“你老......”施鑫
挠头,“虽然这么叫没问题但是怎么哪哪都别扭......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当时以为她路上出事了。着急。”杭敬承说。
施鑫:“你俩也真是......乱点鸳鸯谱成了佳人缘。那杭家那边怎么办,不会拿这个搞事?”
杭敬承目视前方,眸底稍沉,“那边没少作梗。”
施鑫说:“真行,算准了你不好撕破脸。”
遇到红灯,杭敬承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放松,随意搭落,转了转酸僵的脖颈,“也不能总被拿捏。”
“等会儿去哪吃饭?”
“出去吃吗?”施鑫一顿,随后翻手机,“我看看。”
“突然想起件事,蒋湉薇回国了你知道吗?说有空出来吃顿饭,估计不在国内停几天。”
绿灯亮起,车流重新涌动,杭敬承抬手换挡,“前两天朋友圈看到了。”
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汽车驶停。
施鑫跟在杭敬承后面上楼。
杭敬承按密码进门,蹬掉皮鞋,趿上棉拖,没关鞋柜,“你自己找双。”
施鑫一边拿鞋,暗自朝家里面打量着,“我还真没怎么来过你这套房子。”
低头换鞋的时候注意到一旁的女士棉拖静静躺在柜子里。
“陆老师不在家啊?我说你怎么要出去吃。还以为你不舍得让我尝她手艺呢。”
“还真舍不得。”杭敬承脱掉大衣,随手挂衣架上,瞥他一眼,“文件在书房。”
施鑫跟着他往室内进,顺便打量室内格局。
进入书房,杭敬承打开工作台旁的旁边的书橱,翻文件。
施鑫四下看了看,“嚯。你还挺讲究。”
这屋里书橱、书架、多宝格摆放位置很考究,沉稳雅致,阳台是个大露台,放置桌椅,摆了几盆花草,适合围炉煮茶。可升降的工作台,其中一个没放什么东西,另一个桌上堆了一摞花花绿绿的教辅材料,一看就是陆敏的。
施鑫随便翻开一页想看看老师的日常工作,“今儿不是周末吗,现在高中都这么卷了,陆老师加班呢......你打我干嘛。”他吃痛缩手。
杭敬承抬起刚才砸他手的文件夹,“别乱动。”
施鑫撇嘴,“小气。”
“这几天不在家,回姥姥家住了。”杭敬承这话说得风轻云淡,施鑫多看他几眼,“唷。”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
“这几天?”施鑫靠在工作台边,抱起手臂,摸下巴,笑得春风得意,“我怎么看卷子上日期都是上个月了。”
从小一块长大的,杭敬承的性子他了解,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哄得来。他身边大多数人,都是被他哄得围着他转的。
没想到这种人也有被女人丢下的一天。
杭敬承翻书橱,看不清什么神色,施鑫凑上去耍贱,“杭老板?”
“婚姻大危机啊杭老板。来跟兄弟说说,兄弟给你支招。”
杭敬承敛眸勾唇(),?筠筠??“衬?酎N??顛?虎?”
?殔??“C?????葶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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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殔???譎ツ()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提前走了,杭敬承中午这顿也就没跟他一起出去,他懒得下厨房,开了电视,陪二九看狗血电视剧。
虽然鹦鹉喜欢看电视剧这点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二九确实看得津津有味,甚至会在换台时表达愤怒。
杭敬承无事可做,坐沙发上跷二郎腿剥瓜子。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他伸手勾过来,点开消息。
陆敏:[刚才在看电影,没看到消息]
陆敏:[过几天吧,过几天再回去]
陆敏:[给你看我的小猫]
最后一张照片是小猫趴在她床上,她没出镜,只有鼓鼓囊囊的棉被勉强能看出腿的形状。
杭敬承看了一会儿,退出去,给二九拍了张怼脸照。
[家里这只不要了?]
他垂眸看着对话框。
右上角时间从23变成35。
另一侧丝毫没有动静。
哪里出了问题。
他上个月出差,回来后抽空去过两次姥姥家,陆敏的态度有点怪,倒也不是一开始那种疏离,只是态度不咸不淡,到了晚上就催他回来。
杭敬承忽然扬手,往茶几处丢。啪嗒几声,瓜子雨点似的落下。
二九无辜被砸脑袋,正准备撒泼,发现是瓜子,屁颠屁颠低头吃。
杭敬承抱臂,随意靠回沙发靠背,搭落一侧的修长手指虚点空气。
眼底罕见地出现浮躁与茫然。
/
一楼大厅。
物业的小车在门口停下,穿制服的物业人员下来,打开车厢,从里面抱出抱出一摞快递箱子。
“快递来啦。”值班的管家迎上去。
两人寒暄几句,纸箱传递。
这样搬运几次,最后一趟结束后,送快递的小哥从包里抽出一封信,“这个好像也是给你们业主的,只写了地址。”
管家接过,一边朝值班室走一边确认地址,有点惊奇。
牛皮纸信封,字迹娟秀整齐,收件地址确实是本栋大楼的住户,不过寄件地的邮政编码也是青城。
现在同城还需要写信吗?
/
渐渐入冬,陆敏的小房间就有了优势。
墙角点上一个小火炉,炉上放铝壶烧水,抽屉里卧个地瓜,满屋香气四溢,温暖如春。
陆敏上次让杭敬承捎来了电脑,陆建国来的时候,她正坐被窝里抱着电脑看电影。
自从上次陆敏回家大吵一家,陆建国夫妇跟她还没联系过。
陆建国一进门就局促地搓手。
陆敏看见他,有点意外,合上电脑,顺着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他们都没在家。”陆建国站门口,两只手相互揣袖口里。
()“外面冷,把门带上吧。”陆敏放下电脑,掀开被子,趿上拖鞋,去墙角拎起水壶,倒了杯热水。
“哎哎。”陆建国接过水杯,捧入手心,热气逐渐使冻僵的手复苏。
“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住这?”他问。
陆敏坐床边,长长吐了口气,仰头看着他,表情显得茫然。
“还是,还是回家吧,这里冬天也没个暖气。”陆建国说,“你妈这段时间也挺内疚的。”
陆敏两只手揣兜里,摇了摇头。
陆建国顿了顿,低下头,从一边捡起小马扎,展开,坐下来,个头变小。
他穿了件黑色棉服外套,袖口油亮,仿佛从来没有换过,这十几年的冬天都是靠这件衣服撑过来的。
“其实那笔钱,是家里实在不得已,这身债背了十几年,太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还账还了三十多万——你可能不知道,你妈偷偷借了乱七八糟的贷款还债——剩下五十万,我们都没动,你给的那十万也没动。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你,又不敢,结果默默说要结婚,我们又昏了头......”
陆敏垂睫,陆建国正敲打自己受伤的腿,这动作几乎是种习惯——他刚受伤那几年时常非常用力地敲打这条腿,宣泄自己不能正常走路的愤怒。
她别开脸,吸了下鼻子,平静地开口:
“我知道你们心疼默默,一直害怕你们这样,所以默默想结婚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关注你们的抖音账号,生怕你们万一,万一太着急,去找了陆家,我该怎么在杭敬承面前自处。”
“结果你们早就把钱收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陆建国用力低头,整个人好想要缩成一团,手探进外套内衬里摸索一阵,掏出张存折,递给陆敏,“剩下的钱都在这里面。”
陆敏掌心发紧,蜷了蜷手指,终于伸手接过,“嗯。”
陆建国说:“默默说暂时不结婚了。剩下那部分钱得再等等,我跟你妈手头没这么多。我们,尽量吧。”
他走了,深一脚浅一脚,身影在窗户渐渐变小,消失在门外。
陆敏双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手指扣在存折上,攥紧。
阳光映射,眼梢仿佛泛着珠光。
/
陆敏心情欠佳,午饭后想要睡觉,被王美来强行拽出去一起放羊。
姥姥家院子后面是一片树林,水沟干涸,布满杂草。
王美来将两头大羊赶出去,几只小羊在后面追。
陆敏将手插羽绒服兜里,穿着姥姥的棉靴,溜达着跟在最后。
树林里有夏天雷击劈倒的树木,横斜着躺在地上,王美来找了块草地,将羊拴起来。他用掌心擦了擦枯裂树干,叫陆敏坐下。
陆敏坐下,盯着白胡子山羊走神。
王美来握着鞭子,一圈一圈收到掌心,“还是得出来转转,放松眼睛,整天盯着那个手机屏幕,眼睛不就熬坏啦。
”
“我看电影呢。”陆敏咕哝。
“敬承那几部?”
“姥爷?”陆敏惊讶。
王美来得意,“说中了吧。”
她有点脸热,不看姥爷,“其实是因为几部电影里的歌都很好听。我小时候学过。”
“他一定是为了让你听见,才安排的。”王美来笃定。
“姥爷。”陆敏踢开脚边的小树枝,轱辘轱辘滚出去,“他做电影这段时间,我们还不认识呢。”
“不是说是高中同学吗?”
“嗯......倒也是。不过那个时候我们俩没什么交集啦,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烤地瓜?”
陆敏微微瞪大眼睛,看王美来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个烤地瓜。
王美来得意地晃脑袋,将烤地瓜一分两半——大半和小半,大块这部分递给孙女,“趁热吃,你姥姥高血糖,不给她留了。”
地瓜烫手,陆敏拿了两秒就丢到腿上,用手摸耳垂,“好烫。”
王美来已经吃上了,津津有味。
“我孙女多招人喜欢啊,说不定他那时候也喜欢你呢。”
老人看自己的孙辈,都跟看宝贝似的,觉得自己家的价值连城。
陆敏先是诧异,随后微笑着摇了摇头。
王美来问:“他什么时候来接你?”
陆敏:“你是不是烦我了,姥爷?”
“嘿,小丫头。”王美来假意嗔怪,“我不就问一嘴。”
陆敏尝试剥开地瓜烤焦的外皮,内瓤金黄软嫩,仿佛要流淌下来,“我也就随口一说嘛。”
大羊绕来绕去,有只小羊被缠住了,王美来随手丢掉地瓜皮,起身救羊,“我这不是觉得,你们结婚没多久,敬承工作忙,趁这段时间他在青城,你们赶紧多聚一聚,培养培养感情。”
陆敏咬着香甜的地瓜,若有所思。
“姥爷。”
“怎么啦?”
“我喜欢他,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他了。”她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压出满掌树皮纹路,换了只手拿地瓜,肩头耷拉着,有点泄气。
这件事不是杭敬承的错,也不是她的错,可是作为家人,她天然地认为自己应该承担罪责。
其实王丽琴和陆建国平时待她还不错,至少比他们对待自己好多了,只是这种好不能跟对儿子的好作对比,他们骨子里就认为自己应该为儿子付出一切,有种近乎自虐的献祭精神。
陆敏觉得这种自觉很可悲,将一代又一代人以爱为名圈禁在痛苦中。
那些钱本来不该拿,至少不该不声不响地拿。不过杭敬承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对她有种近乎纵容的包容。
可这种好让她感觉到一种温柔的危险,如果她拿不出对等的东西,天平就会失衡。
“小李飞刀!”王美来抱着羊羔虚晃一枪。
陆敏被吓到,一个没拿稳,手里地瓜啪叽掉地上,“姥爷!
”
姥爷心虚地摸光洁的脑瓜,弯腰捡起地瓜,掰去粘泥巴草木的部分,“喜欢就喜欢呗,还要什么招数。”
陆敏闻言微顿。
“真喜欢就应该把他握在手里。”王美来攥拳,把地瓜递给她,“你的性格,我知道,小时候光教你怎么顺其自然,不争不抢了——那时候是怕你打不过别人,还被欺负。”
“其实人一辈子好多事,那都得主动争取啊。得勇敢!光知道不做就不错可不行,不做还会后悔呢!”
小羊羔逃跑,王美来去追。
陆敏咽下地瓜,拍了拍手。
长长地吐了口气,热气凝结成白雾......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费力拆掉外壳,取出后面的拍立得相纸。
只是个侧影,远远的,背景杂乱,人来人往。
焦点处的男人在休息区,穿了件灰色外套,黑色直筒长裤,肩宽腰窄腿长,闲散坐着,低头看手机,额前落下细碎的黑发,看不清五官,只有个矜绝的轮廓。
上次见面的时候真的好难过。让她想起自己做手术的时候,打了麻药,暂时察觉不出痛,但是听到冰冷的剪刀在剪自己口腔里的肉。
照片上的人将她抱在怀里,一字一句地回应她对自己的责备。
那些声音直到现在还是会在她耳边出现。
低沉,郑重,坚定的力量,将她承托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机会去做他的力量,也做不到像他那样支撑起他。
但是。
总要主动争取一下吧。
冬季,树林没什么生气,光秃秃的树枝切割蓝天,鸟雀像小黑点掠过天空,满地落叶枯草。
陆敏站起身,在树底下发现一簇小小的黄花,微小,但坚定地探出自己的花朵。
她眼神微动,将手机壳装回去。
点开微信一直没看的置顶消息,看到杭敬承那条稍带怨念的话。
唇角勾起无奈的弧度。
指尖敲打屏幕。
陆敏:[家里那只我也要的]
陆敏:[杭敬承]
陆敏:[后天好像要下雪]
陆敏:[青城的雪也很漂亮]
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陆敏抑制住砰砰作响的心跳声,继续打字:
[我想见你,可以吗?]
另一侧,杭敬承敛眸,删掉打字框里的[已阅,不想回]
陆敏收到简短回复。
[勉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