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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还有吗”
“没有了。你知道我是出门打仗去了,不是专门想你去了。”
“我们可常常想你,黑夜白日。”她支着身子坐起来,“体能猜一精我们想体的那段昔情吗?”
“猜不出来。“水生笑了笑。
“我们想你,我们可没有想叫你回来。那时候,日本人就在咱村边。可是在黑夜,一觉醒了,我就想:你如果能象天上的星星,在我眼前晃一晃就好了。可是能够吗?”
从窗户上那块小小的玻璃上结起来冰花,夜深了,大街的高房上有人高声广播:“民兵自卫队注意!明天,鸡叫三遍集合。带好武器,和一天的干粮!”
那声音转动着,向四面八方有力的传送。在这样降落霜雪严寒的夜里,一只粗大的喇叭在热情的呼喊。
“他们要到哪里去?”水生照战争习惯,机警的直起身子来问。
“准是到胜芳。这两天,那里很紧!”女人一边细心听。一边小声的说。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你们来了?你要上哪里去?”
“我们是调来保卫冀中平原,打退进攻的敌人的!”
“你能在家住几天?”
“就是这一晚上。我是请假绕道来看望你。”
“为什么不早些说?”
“还没鹿着啊!”
女人呆了。她低下头去,又无力的仄在炕上。过了好半天,她说:“那么就赶快休息休息吧,明天我撑着冰床子去送体。”
鸡叫三遍,女人就先起来给水生做了饭吃。这是一个大雾天,地上堆满了霜雪。女人把孩子叫醒,穿的暖暖的,背上冰床,锁了梢门,送丈夫上路。出了村,她要丈夫到爹的坟上去看看。水生说等以后回来再说,女人不肯。她说:“你去看看,爹一辈子为了我们。八年,你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晚上。爹叫你出去打仗了,是他一个老年人照顾了咱们全家。这是什么太平日子呀?整天价东逃西窜。因为你不在家,爹对我们娘俩,照顾的惟恐不到。只怕一差二错,对不起在外抗日的儿子。每逢夜里一有风声,他老人家就先在院里把我叫醒,说:水生家起来吧,给孩子穿上衣裳。不管是风里雨里,多么冷,多么热,他老人家背着孩子逃跑,累的痰喘咳嗽。是这个苦日子,遭难的日子,担惊受怕的日子,把他老人家累死。还有那年大饥荒……”
在河边,他们上了冰床。水生坐上去,抱着孩子,用大衣给她包好脚。女人站在床子后尾,撵起了竿。女人是撵冰床的好手,她逗着孩子说:“看你爹没出息,当了八年八路军,还得叫我撑冰床子送他!”她轻轻的跳下冰床子后尾,象一只雨后的蜻蜒爬上草叶。轻轻用竿子向后一点,冰床子前进了。大雾笼罩着水淀,只有眼前几丈远的冰道可以望见。河两岸残留的芦苇上的霜花飒飒飘落,人的衣服上立时变成银白色。她用一块长的黑布紧紧把头发包住,冰床象飞一样前进,好象离开了冰面行走。她的围巾的两头飘到后面去,风正从她的前面吹来。她连撵几竿,然后直起身子来向水生一笑。她的脸冻得通红,嘴里却冒着热气。小小的冰床象离开了强弩的箭,摧起的冰屑,在它前面打起团团的旋花。前面有一条窄窄的水沟,水在冰缝里汹汹的流,她只说了一声“小心”,两脚轻轻的一用劲,冰床就象受了惊的小蛇一样,抬起头来,窜过击了。
水生警告她说:“你慢一些,疯了?”
女人擦一攘脸上的冰雪和汗,笑着说:“同志!我们送你到战场上去呀,你倒说慢一些!”
“擦破了鼻子就不闹了。”
“不会。这是从小玩熟了的东西。今天更不会。在这八年里面,你知道我用这床子,送过多少次八路军?”
冰床在霜雾里,在冰上飞行。
“你把我送到丁家坞,”水生说,“到那里,我就可以找到队伍了。”
女人没有言语。她呆望着丈夫。停了一会,才说:“你给孩子再盖一盖,你看她的手露着。”她轻轻的喘了两口气。又说:“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很乱。八年我才见到你,你只在家里呆了不到多半夜的工夫。我为什么撑的这么快?为什么着急把你避到战场上去?我是想,你快快去,快快打走了进攻我们的敌人,你才能再快快的回来,和我见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