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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香港回归,在这有纪念意义的年份,我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放弃高中,改上中专。这个决定,让老师和同学都大吃一惊,不明白成绩优异的我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我没有跟他们解释,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管老师怎么劝我,都没能让我动摇,坚持了自己的选择。我本来想读美术类院校的,但亲友们说女孩子读“会计”好,以后容易找工作。OK,就这样,我去了“深圳市财经学校”读会计学。
店里的生意一般般,姐姐在读高中,弟弟在上小学,我也上高中考大学?呵呵,还是算了,我很清楚,妈妈负担不起的。反正不是我姐就是我,总要有一个早点出来分担下,那就我吧。
读中专也不全然没有好处的,学校管理较为松懈,可以有更多的自我分配的时间。说来也好笑,抱着十分的真诚态度进入到学习中的我成为了班里的异类,还一不小心坐上成绩第一的宝座。额……这个学霸的帽子可以搞掉么?为了不从宝座上摔下来,保住这顶能让妈妈感到自豪的帽子,我又开始了刻苦钻研的学习模式。每天中午和下午放学,收银台又是我的学习桌了。熟悉我们的店的人,对我的冰山脸,一副书呆子的模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我想,如果哪一天,我对着他们笑眯眯的,估计会吓倒一片人吧?
最近,我注意到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他每天下午一点钟这样就会出现,每次都只要一包硬盒的特美思香烟。
这不,他又来了。瞄到他的身影越来越接近,我如旧拿着书端坐着,心里默数着他开口说那句熟悉话语。
“来包特美思,谢谢!”——哈,就是这句。一般瞄到他的身影再数到7,肯定会听到这一句的。
我一脸平静地从烟架上拿出包硬盒特美思递给他,收钱,找钱给他。我们都不会有一句交流,十分默契地配合完成整个交易。再数到3左右,看,果然响起了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哈哈,我只认得他的声音和影子,从没抬起过头来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不是不好奇,而是,我不习惯正面盯着人看,会觉得很尴尬。这是我每天自得其乐的小游戏。
这一天,他又来了。“来包特美思,谢谢!”我依然如旧:拿烟递给他,收钱,找钱。
只是今天刚好碰到妈妈洗完碗出来了,妈妈对客人是相当热情的,她说让客人开心,下次他们要买东西时才会毫不犹豫地再次光临我们店。只要有客人进店,她都会好心情地招呼他们并聊两句。这次也不例外。只听到妈妈对他说:“靓仔,你几岁呀?就学人抽烟!”
那熟悉的声音调皮地回道:“老板娘,你看我几岁?”
也许是已经好奇太久了,一听这话,我竟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是一位很阳光正气的男孩子:利落的短发,浓眉大眼的,有点微翘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一看就很舒服。神使鬼差地,我竟然开口接道:“能有多大,顶多80年的。”
他很惊奇地看着我,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是80年的?”他的惊奇也不知是因为我猜对了,还是因为我这冰块竟然开口说话。
我懊恼地吐了吐舌头,禁不住脸红耳赤地低下了头,没敢再接话。我装模装样地继续看手中的书。倒是妈妈和他,又聊了会,他才走的。
第二天,他又准时来了:“来包特美思,谢谢!”
我将烟递给他,收钱,找钱。咦,这一次,预料中要离去的脚步并没有响起来。我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到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的心不由地一跳,疑惑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他:“你,还要什么?”
他加大了笑容:“我叫凌百步,你叫什么名字?”说完,他满怀希望地看着我,我撇了下嘴,没有回答他。内心里,我忍不住在咆哮:‘这是什么状况?我有问你的名字吗?’他见我没理他,有点小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书,装作没听见。
突然,手中一空,只见我的书到了他的手上,他有点小得意地看着我,然后合上书,看着封面上写着的名字,说:“汪那娜?原来你叫那娜呀!名字怎么这么拗口?”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一把抢过书,瞪了他一眼,撅着嘴,低着头,就是不看他。切,你的名字很好听吗?还凌百步,你以为你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呀!
等了会,响起了他离去的脚步声,我偷偷地目视着他离去,其实我的内心是相当愉悦的,但就是做不来友好的表情,习惯了不理不睬。我想对他说的是:‘你好,百步,很高兴认识你!’
我真的好佩服百步的耐心,不管我对他如何冷淡,他每天都要想方设法地逗我说话,我要不理他,他就抢我的书不让我看,直到我出声为止,哪怕是气急了骂他:“你有病呀?”
嘿嘿,这个大傻瓜。
渐渐地,我跟他越来越熟悉,有时,我还会主动与他说话,跟他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尽管是因为他来买烟我们才相识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说他:“你也太夸张了吧?一天一包烟!你也不怕抽死呀?”
“呃,也不全是我抽的,有时是帮人买的,我们都抽这个烟。”百步很不自然地回答我。我狐疑地看了看他,但没有继续追问。只应了声“哦~原来是这样!”
“那娜,怎么没见过你爸爸?”很诧异地,听到百步这样问我。但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我沉默了一下,不想回答百步说我爸死了。而是很认真,很详细地说了我爸与我妈的故事。我不想对百步撒谎,我希望我们之间是百分百真诚的。而且,我也想找个人来倾诉下。看着百步听后震惊的模样,我却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有那么夸张吗?
唯一让我不喜的是,自从百步知道了我的身世,他看我的目光总是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这让我既温暖又挫败。我讨厌这种被人怜悯的感觉,他对我这么好,不会也是因为同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