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临安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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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外的驿道上，有一座叫做明安观的道观。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穿过道旁深深的密林，便能看到这座古色古香的道观。

一夜的大火之后，明安观便废弃下来，连原本朱红色的大门都只剩下半扇，烧得焦黑。

柳青云出了城门转过密林，沿着青石台阶拾阶而上到了明安观外，推门走了进去。

寂静的山林中，半扇被火烧得焦黑的大门发出长长的咿呀声，格外响亮。

明安观内也是一副狼藉的样子，唯有一个道士模样的神像还算完好。柳青云将装着黑色锈剑的包袱倚在神像上，便盘腿在神像前的蒲团上坐了下来，仰头看着贡台上的神像。

这神像红漆斑驳，显然有些年头了。样子也很少见，既不是道门**奉的三清像，也不是寻常的真武大帝、吕纯阳像，而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青年道士，模样俊秀，衣饰飘飞。

良久的寂静之后，明安观中响起柳青云悠长的叹息声。

“唉，有一个无缘人……”

他凝视神像片刻，忽然烦躁起来，小声嘟囔道：“师父啊，徒儿我可是尽力了，明日这破剑若是还卖不出去，可别怪我不守信用，离了临安寻你去！到时候，哼！”

柳青云低低哼了一声，合身躺在地上。

柳青云的便宜师父叫做苏明轩，据说百二仙门中某个大门派的弟子，一次下山云游的时候，无意中捡到了尚在襁褓中的柳青云，便将他抱养收为徒弟，一直养在这明安观中。

除了柳青云之外，苏明轩还有一个大弟子，比柳青云大几岁，叫做怀灵，是柳青云的师姐。

师姐怀灵是个妖怪。

柳青云也是个妖怪。

说起来，苏明轩可是市井小民口中最为仙风道骨的完美仙人，风流倜傥白衣冠袍，一剑一酒逍遥红尘内外，斩妖除魔好不快意，可不知道怎地，突然就在这临安城外开了个小道观，每日守着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在观中清修，轻易不踏出明安观半步。

这其中的缘由柳青云并不清楚，毕竟从他记事以来，他就和师父师姐两人在明安观之中了，所以对师姐从前在他耳边说过的那些苏明轩斩妖伏魔的旧事，却有些嗤之以鼻。

笑话，师父要真是斩妖除魔的仙人，还能收他和师姐这两个妖怪当徒弟？

这么想着，柳青云的嘴角渐渐升起一丝笑意，和师父师姐在明安观中生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起来。

一个月前，苏明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将两个徒弟遣到临安城某个人家做法事，自己则是独自留在了观中。等柳青云和怀灵回到明安观的时候，明安观便只剩下烧得焦黑的半座屋子和一柄黑色长剑，以及苏明轩亲笔写下的一张字条。

长剑被大火烧得不成样子，字条却在火焰中丝毫无损，上面只有略微潦草的一行字。

“剑值千金，有缘则卖；未得售出，不得寻我。”

那一夜之后，除了这柄被火烧得不忍看的长剑和一张字条，苏明轩仿佛人间蒸发般不见了踪影。

怀灵似乎知道些什么，当下便怒气冲冲地要离了临安城去寻找苏明轩，性情和怀灵相反的柳青云却执拗地留了下来，准备按照苏明轩的吩咐去卖剑。

于是师姐弟二人一番争吵之后不欢而散，柳青云每日背着长剑去临安城中贩卖，怀灵却离开临安四处寻找苏明轩的下落。

前几日怀灵托人送了封信给她，信中说，她在寻访苏明轩的途中阴差阳错入了万妖盟，还当上了舵主，想要让柳青云去寻她一同入万妖盟。信中还说，她已经找到了师父的一些踪迹，等他见面再细说。

回忆到了这里，柳青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倚在神像上的锈剑，这剑被大火烧成这样，怎么能卖得出去？

“师父该是故意的吧……明明连个纸条都能完好无损，哪有这么厉害的宝剑却被烧成这样的道理？”

柳青云咂咂嘴，心中的烦闷更加重了。

正在这时，道观外突然传来了脚步踏在枯枝上的声音。

明安观外，几个模样凶狠的大汉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阴着脸打量着黑暗中的明安观。这几个都是白里日跟着赵熙的手下，这次是奉赵熙的命令来夺剑的。赵熙虽然是个纨绔，却不是没有眼力的瞎子，白日试剑一事后，他便看出黑色锈剑是个宝贝，这才差了手下来明安观夺剑。

至于花千金买剑的事，赵大公子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漫说他没有千两黄金，便是他老子临安城守大人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天可怜见，城守大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从他高祖传下来的那柄巨昆剑已经被赵熙这个不孝子斩断了，赵熙怎么敢提要钱买剑的事。

在小声商量几句，几个大汉各自从怀中掏出利刃，弓着身子向明安观里面摸去。

寂静的密林中再次响起开门的咿呀声，然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摸索声，似乎并没有发现柳青云。

“砰！”

一声轻响后，黑暗的明安观中突然亮起明亮的灯火，灯火乍起间，一条巨大的蛇形剪影在窗户上一闪而过，格外诡异。

噗通声响中，有人跌倒在地，下一刻，恐惧到极点的叫声从观中传了出来。

“妖怪啊！”

“妈呀!”

刚才还杀气凛凛的几个大汉夺门而出，嚎叫着从明安观中冲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跑进密林中。

半扇焦黑的观门缓缓打开，柳青云慢悠悠走出门眺望大汉们慌不择路的背影，嘴角出现一些戏谑的笑意，这些人，似乎很眼熟啊！

……

临安城守的府上，赵熙正在自己侍妾的侍奉下惬意地吃水果，白天试剑的那个大汉突然冲了进来。

“公子，不好了，有妖怪啊！”

“说什么呢！”

赵熙被一惊一乍的手下吓了一跳，险些被葡萄噎住，在侍妾手忙脚乱的抚胸下才缓过来，怒瞪手下道：“滚出去！”

大汉脸色煞白，这时候才终于反应过来，却没有滚出去，而是哭丧着脸道：“公子爷，您让我们找的那个小道士，他……他是妖怪啊！”

赵熙反应过来，挥手让自己的侍妾退出去，这才走到大汉身前道：“出什么事了？”

大汉将刚才几个人在明安观里遇到妖怪的事情讲出来，赵熙闻言也有些害怕，不过旋即他就瞪大眼睛，一拍大腿喜道：“哈，原来那个小道士是个妖怪？这下子也不用施展什么手段了，正好光明正大打杀了他！”

大汉的脸色有些奇怪，小心翼翼道：“公子爷，那可是个妖怪呢……”

“怕什么！这儿可是临安，什么妖魔鬼怪敢作乱？”赵熙身为大宋宗室子弟，却是比普通小民多了几分从容，踢着吓破胆的手下道：“你去，拿我爹的名帖上钦天监一趟，就说城外有妖怪作乱，请钦天监的仙长们仙妖除魔。”

跪在地上的大汉脸上这才有了几分人色，连忙诺诺答应下来，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赵熙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情，只等钦天监的人把柳青云除掉，再动用关系把那柄锈剑弄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