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尔受宠若惊的说:“冯老师,其实我结婚了。”
“啊?”冯余乔的口张得很大,没想到她看走眼了,像黎尔这样灵动如森林小鹿的姑娘,居然结婚了。
冯余乔还以为她说不定连男朋友都没有,一心扑在工作上,眼眸里流淌着的那股纯粹灵气,像恋爱都没谈过几场才有的。
“什么时候结婚的?”
“一年前。”黎尔笑笑,老实说。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工作的?对你好不好?”冯余乔惋惜,他们家宋禹看来是来晚了。
黎尔犯难,这个人冯余乔也认识,昨晚他们一起同桌吃饭,就是温知宴。
她张了张口,张屏进来,要帮她们挂画。
“抱歉,黎经理,我记错了。”张屏给黎尔道歉。
“没关系。”黎尔回应。
接着,黎尔想离去,却被冯余乔叫住,“黎姑娘去哪里,不是说好今天陪我打四圈。来,我把朴娅叫上,还有周琼。正好四个人,张屏是男的,我们不跟他打。”
黎尔这下真的被难住。
“怎么了?不会还是不敢?或者是不想陪我这个老婆婆消磨时间?”
黎尔可以找个借口,说楼下还有工作,然而那样会很扫冯余乔的兴。
“没有,可以的,谢谢冯老师邀请。”黎尔陪三个女人打麻将,花了整个下午。
朴娅是冯余乔的远房孙女,跟她关系亲密,自然知道这麻将怎么打。
周琼是老太太的心腹,跟了那么多年,碰牌胡牌点炮什么的,这一老一少都搭配得甚好,万分讨冯余乔欢心。
只有黎尔完全不懂他们北城麻将的打法,战战兢兢的摸牌碰牌。
她们玩牌也输钱,冯余乔叫张屏去找酒店要了些筹码来,算得小,一个下午玩完,黎尔成为最大的输家,输了小四万。
周琼不输也不赢,朴娅赢得最多,冯余乔赢了几千块。
把这一下午算业绩的话,黎尔的业绩是最差的,这不符合她业界精英的人设。
下牌桌的时候,跟黎尔年纪相仿的朴娅笑靥如花:“今天运气好,赢了黎经理不少钱,不知道黎经理一个月的薪水有没有这么多。听说黎经理家里还有不少事情需要黎经理去打点,要不今天这场牌就不算输赢了?”
“朴小姐说笑了,怎么可能呢,牌桌上的输赢,肯定要算的,不然我们一下午在这儿不是浪费时间吗。”心里讪讪的,输了很不服气,可是就得承认技不如人,黎尔脸上还是笑着,大度的说。
冯余乔跟黎尔对桌而坐,全程都在观察她。
适才有一局她出了张错牌,把她们三个人的牌都点炮了,就是这样的输面,黎尔那张小方脸上还是洋溢着甜美的笑意,一点戾气没有。
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冯余乔也听到了,他们叫她不要把她的宴会交给这个女前厅经理负责,说她不配,会出乱子。
“我去叫
王经理拿筹码到楼下换现金来。”黎尔起身,去找王彼德过来。
冯余乔答应:“好。”末了,又说,“明天我们再来玩几圈吧,好久不玩手搓了,还挺有意思,特别是跟这些年轻姑娘家在一起玩,让我这个老年人感受到不一样的趣味。”
她夸今天的大赢家朴娅,“朴娅今天赢得最多,不请客吗?”
“好啊,晚上去餐厅,请大家吃西餐,黎经理记得来啊。”朴娅一口答应。
黎尔莞尔:“我得看看到时手上有没有工作。”
“好,我等着黎经理,到时候不见不散呀。”朴娅像只趾高气昂的公鸡,高声叫着。
*
黎尔从顶层套房下来,感到又累又颓。
跑业务真不是人干的事,人能不能不每天一睁眼就要为五斗米折腰。
许珊珊正在大堂里接待一对外宾夫妇,用地道的英文跟他们交流,一路领他们去后面的餐厅参观,黎尔正面跟他们遇见,跟他们点头示意。
金发老太太瞧出黎尔有些颓丧,挥手逗她道:“Charminggirl,behappy.”
黎尔感激的笑笑:“Iamhappynow.”
许珊珊跟她擦肩,悄悄问:“你今天输了三万七给她们?然后现在还不松口要给你项目做?”
黎尔没有否认,许珊珊替黎尔抱不平。适才王彼德下来帮她们换筹码,说了这件事。
黎尔不打牌,在娱乐部没有存有筹码,换筹码的钱,是她个人在微信上转给娱乐部的人的临时转账。
“姐妹,血亏啊,三万七可以买个尚可的包了,赶紧找严董啊,算在集团的公费开销里。”许珊珊替人着急。怎么能这倒霉。
“你先去忙,等一下回来再聊。”黎尔回应。
黎尔到前台去了一趟,今晚她上晚班,她查看了客房的入住情况,跟上个月比不太好,还有一些没有被解决的无理投诉,全是些负能量摄入。
许珊珊不久回来了,把那对外宾送走,她的业务也跑完了。
外宾夫妇周末要给自己十岁的双胞胎儿子在储运餐厅办生日宴会,是个小项目,提成不多,但是轻松啊。
许珊珊只要帮他们在露天花园里筹备一个buffet,请个专业的小丑魔术师扮演者来表演节目,让两个孩子还有他们的朋友开心就好了。
承办这种儿童生日宴会一点难度系数没有,许姗姗今天的上班KPI轻易冲到手了。
可怜业界精英,前厅女神陪人看京戏,又陪人搓麻将,还输了那么多钱,笑脸赔尽,到现在还没一点眉目。
黎尔跟她聊了几句,去了休息宿舍。
进宿舍后,黎尔换了便装,一件粉色高腰针织衫,领口是奶白的宽丝带结,下身是一条浅蓝微喇叭牛仔裤。
许姗姗下班了,来拿东西,喜滋滋的,因为那对外国夫妻挺好说话的,定生日宴各项花销都捡最贵的选,稍后许姗姗能拿好多提成。
相比她人逢喜事精神爽,昨天冒着大风雪去听京戏,今天陪打四圈输了三万七的黎尔垂头丧气。
许珊珊问:“你把输钱的事告诉严董了吗?赶紧告诉啊。”
有时候在前厅上班是有这种事,陪宾客打麻将,输了钱,要是会讨巧,能找集团报账。
黎尔这么受严董器重,肯定能把这三万七要回来。
然而黎尔却并没有这个意思,“人家问我玩不玩牌,纯属个人意愿,我坐上去,愿赌服输,输了,肯定自己要受着啊。”
“什么自己受着啊,这个冯老太太还有她带来的那个女汉服设计师,是不是把你当小丑耍了?”
许珊珊不悦的说,“以为自己有个臭钱,就可以把我们这些干服务行业的人看扁。现在害你输了那么多钱,在不在我们酒店举办宴会也不放个准话,谁还愿意继续陪他们玩。”
黎尔说:“明天还让我上去打。”
“……”许珊珊目瞪口呆,末了,臆测道,“肯定是把你当小丑了,想让你继续舔脸输钱。”
黎尔想起下午那场牌局,自己的确表现不佳。她要自己振作精神,“我今晚学一下他们北城的麻将怎么打,然后明天去把钱赢回来就行了。”
“哪那么容易?”许珊珊叹气,“他们就是瞧准你不会,所以才抓住这个由头为难你。”
“算了,你先下班吧,我睡会儿觉,今晚我夜班。”
“要是我是你,上夜班,我白天就不来,你白天给那个冯老太太当三陪,晚上还要打起精神上夜班,我真是服了。你不怕未老先衰啊?”
许珊珊觉得打工而已,没必要替集团这么卖命,上次港城的那个升职机会不是没给黎尔吗。
现在黎尔大可不必为集团冲锋陷阵到这种地步。
“我还是先抓紧时间睡觉了。”
黎尔缩到四人员工宿舍属于她的那张小床上,闭眼想睡觉,转瞬又觉得不甘心,把手机调出来,找小视频学习北城麻将的打法。
看着看着,看睡着了,大约是心情确实很不好,她就着那股失意做了个不愉快的梦,想起了高中时候的事。
那年苏城夏天,黎尔十六岁,上高一。
黎家出了一件大事,黎正勤出轨自己在大学里带的女研究生,在一个大学舞会上喝醉之后就跟她一起上床了。
这事不但被人举报到苏城大学教务处,女研究生的家里人也知道了,七姑八婶,叔伯兄弟一起熙熙攘攘从安城老家组团,声势浩大的到苏城来,要黎正勤对这个受害者负责。
事情沸沸扬扬闹了很久,年少天真的黎尔一开始都是被父母刻意的隐瞒。
可是这世上哪有能包得住火的纸。
十六岁的黎尔在一个放学的傍晚,回到家里,见到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站在黎家住的三套一公寓门口等他们家的人回来。
女人身材很好,高个子,大胸,细腰,长腿,穿一件一字领洋装超短裙,化着浓妆,头发是当
初才刚开始流行的法式慵懒长卷发。()
十六岁的黎尔当时还不懂化妆打扮,身上是校服衬衫跟百褶裙,背着双肩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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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学期快要完了,高二学校里要分科。
成绩不好也不坏的黎尔在心里打算念文科,因为这个,她总觉得很对不起她在学校里当物理学教授的父亲,他是那么博闻强识的一个大学学者。
黎尔以有他这样的父亲而骄傲。
身为他的亲生独女,黎尔的数理化成绩却总是不甚理想。
直到这个女人上门来拜访的这一天之前,黎尔都百分百的尊重并且热爱自己的父亲黎正勤。
“黎尔?”见少女放学回来,朱婧仪跟她自我介绍,“我叫朱婧仪,你知道我吗?”
黎尔摇头,在心里想起了这个名字,好像是听过的,可是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你爸呢?”朱婧仪问。
“我爸去大学里上课了,应该晚上还有课,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黎尔怯怯的说。
年少的她未经世事,不太懂得朱婧仪这种充满了一半讥诮一半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妈也不在?”
“我妈在楼下的药店看店。”
朱婧仪探望四周,有个邻居买菜回来,路过见到朱婧仪打扮成熟又美艳,不禁朝她多看了几眼。
朱婧仪牵唇笑了一下,说:“我是你爸的学生,找你爸有事,要交很重要的东西给他。你先开门,我们先进屋去说吧。”
黎尔迟疑,不愿意带陌生人进屋。
朱婧仪见她这么防着朱婧仪,于是马上掏手机给黎正勤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朱婧仪把电话递给黎尔,黎正勤颓败的声音传来,“尔尔,先让她进屋去,我马上回来。”
黎尔这才慢吞吞的开门,用并不欢迎的姿势让朱婧仪进屋。
三套一的公寓收拾得整洁舒适,两个卧室,一个书房,客厅靠阳台的地方还摆了一架正式的钢琴。
钢琴上放着可爱的绒玩偶。朱婧仪瞧出那是黎尔的钢琴,墙上还有黎尔穿芭蕾舞衣跟舞鞋的艺术画。
小姑娘才十六岁就发育得很好,穿上芭蕾舞衣,胸前已经很有轮廓,腿也笔直修长。
五官精细的漂亮,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从小被父母也教育得很好。
今日朱婧仪来找,她穿着一尘不染的校服裙,眉眼乖软,礼仪极好,即使凭本能对朱婧仪露出敌意,放下书包后,也很快就给朱婧仪泡来一杯热茶。
朱婧仪在沙发上坐下,抿了口茶,放下茶杯,从名牌挎包里拿出一张B型超声检测报告单,递给黎尔。
“我怀孕了,是你爸爸的,你想要弟弟吗?我给你生个弟弟。”她笑着说。
“……”十六岁的少女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她浑身发抖,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婧仪把手里的检验单扬了扬,递给她,“看啊。看了你就知道了,是真的。你
()爸跟你说了吗?那天大学舞会(),我们喝醉了⒄()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后来就……”
黎尔浑身抖得更厉害,眼睛一下红得像兔子。
朱婧仪耸耸肩,装作轻松的说:“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是你爸得负责,你帮我把这个报告单给他,我要走了。”
起身前,朱婧仪端起少女给她泡的那杯小叶毛峰,又喝了一口,一语双关的说:“这绿茶还不错。”
等朱婧仪走了,黎尔把那张显示朱婧仪已经怀孕五周的B超报告单捡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读,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竟然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不可被改变的事实。
见到墙上的钟走到下午六点,黎尔很快把那张B超单藏起来,深怕她妈倪涓雅回来后会见到。
她想了很久,将它藏在哪里。后来,她把它藏到她的物理书里,准备去念文科后,物理书对她来说不是那么重要了,但是平时还是要上课。
黎尔现在觉得这张邪恶的B超单就该这本物理书在一起。
因为黎正勤在大学里教的就是物理。
倪涓雅很快上楼来,她的药店就开在楼下,六点会回来准时给放学后的黎尔烧饭。
黎尔今天才发现,倪涓雅最近的精神一直不太好。
“妈,你怎么了?”黎尔担心的问。
倪涓雅放下菜,回答:“没什么,最近药店生意不好,上次进的药,药商在着急的催款,我还没凑够。”
见到桌上有杯颜色不再新鲜的绿毛峰,倪涓雅问:“下午谁来过?”
“没有,是我给自己泡的。”黎尔连忙将那杯茶端到自己卧室里的卫生间倒掉。
一个小时不到,去厨房做了两个快菜的倪涓雅招呼黎尔出来吃饭,吃完让黎尔自己洗碗,说她还要下去再看会儿药店。
眼见外面天黑得厉害,就要下雨了,黎尔建议:“妈,要不然就别去了。反正也没什么生意。”
“不去哪里行啊,现在是正要钱的时候。”倪涓雅情绪很焦灼的回答。
“哪里有那么缺?”黎尔以为一家三口都不是擅长花钱的类型,忽然,她瞳孔颤动,想起了一个让倪涓雅坚持在大风大雨天去药店营业的理由。
是因为下午来过的女人,还有她带来的报告单。
“我走了,你把碗洗完,好好写作业,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倪涓雅吃也没多吃多少,放下碗,起身拿了雨伞,就要出去。
走到门口,黎尔问:“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在偷偷瞒我。”
“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上高中了,课业紧,眨眼就高考了。别乱想,好好温书,考一个好大学比什么都重要。”倪涓雅叮嘱少女。
说完她便走了,黎尔一个人留在家里,黎正勤到现在也没回来,黎尔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也没接。
黎尔洗完了碗,如常复习功课,看物理书的时候,又翻到那张B超单,她用手机某度了上面写的诊断的意思,就是朱婧仪怀孕已经
()一个月一周了。
黎尔觉得是不是搞错了,等见到黎正勤,她一定要好好问问。
然而,等到她洗澡睡觉,黎正勤也没回来。
半夜,黎尔从父母争吵声中醒来,其实他们已经吵很多次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都按捺不住的声嘶力竭。
倪涓雅说:“黎正勤,你居然喝醉酒就跟女学生上床了,你还是不是人?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你也得为尔尔着想,她才刚上高中,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你怎么敢啊?
有你这样的父亲,她以后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诟病,你脱裤子快活的时候想过我们娘俩没有?现在那个女学生要我们赔那么多钱,我们就算把这套房子跟你的车子卖了都不够赔,尔尔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她该怎么想?呜呜呜呜,黎正勤,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去死……”
因为太生气了,倪涓雅说到最后就呜啊呜啊的哭了。
面对结发妻的控诉,黎正勤从头到尾沉默得像个可怕的幽灵。
男人是什么样的生物,十六岁的黎尔从这个晚上彻底的懂了。
那之后,黎尔时常坐车去苏城大学,在苏大的校园里瞎晃。
同班同学问她放学后经常坐公交去苏大干嘛,黎尔回答去他们图书馆看书。
大学的图书馆里有很多书,很长人的见识,以后她要每一天都去看。
有一天,她又独自坐公交去苏大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书包里突然有一把明晃晃的切片刀。
十六岁的少女已经厌烦了从深夜的可怕梦魇中醒来,听见母亲哀痛的哭喊,还有像个幽灵一样只会叹气的父亲。
朱婧仪天要他们凑钱,一次性给好几百万,不然就要将黎正勤告上法庭,让这个软弱又荒唐的男人去坐牢。
然而黎正勤夫妇根本拿不出那么大数目的钱。
少女觉得这一切都是朱婧仪造成的。
小三都该死,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弥补对一个幸福家庭造成的伤害。
黎尔清楚的记得那天她专门没穿校服,反而穿了一件特别风格成熟的吊带印花裙,脚上套着米白厚底罗马凉鞋,头发没扎马尾,故意把乌黑浓密的长发放了下来,遮住她的小方脸。
时间是傍晚,苏大的校园里播着有情调的英文歌。
黎尔将肩上的JANSPORT背包取下,拉开拉链,伸手握住了木质刀柄,步履坚定的走向朱婧仪。
她已经计划了很多天,在那些同学要约她去放学后玩乐的黄昏,她独自坐车来苏大,不是为了看书,是为了跟踪她的目标。
她甚至专门去文具店买了个笔记本,用圆珠笔记录了她观察到的朱婧仪的生活作息,通常这个时候朱婧仪就会在这里。
年少的少女以为这种事很简单,只要看几本东野圭吾的推理小说就能知道了,杀人一定要沉着,且有计划,并且不要留下证据。
少女选定了,就是今天。
朱婧仪下课后,会一个
人去苏大后勤部大楼背后的非机动车棚取她的电单车,回她在校外的租屋。
这个时候,就是朱婧仪落单的时候,因为她的电单车款式很老旧,是她买的二手赃车,爱慕虚荣的她不愿意让她同学看见,就专门找了个僻静地点去停。
黎尔就找的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她怀抱著她的深蓝色书包,握住里面装着的长刀刀柄,屏住呼吸,一步步的靠近这刻,她止住怦怦跳的心脏,闭上眼睛,为自己鼓气,要自己今天真的把这件事做了。
再睁开眼来,她真的要义无反顾去跟朱婧仪,还有朱婧仪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同归于尽的当下,却有人一把拉走了她的书包。
这个人个子比她高很多,跟她一样年纪,穿胸口印花的黑体恤跟白色宽松工装裤,打扮很潮,左手冷白的腕骨上戴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定制款钻石腕表。
在夏日余晖下,他的手,他的表,还有他的衣着都在闪着耀眼的晶光。
“你干嘛……”黎尔根本不敢鼓起勇气看他的脸一眼,瑟瑟发抖的用颤音问。
他巨大的影子迎着落日掉在黎尔身上,罩住了她的娇小身形。
他们重叠在一起。
他用酷似静水流深的低沉声音回应:“冷静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把我的书包还给我,我今天一定要做这件事。”黎尔不甘心,想把自己的刀抢回来,用哭腔说。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以后再也不要来苏大做这种蠢事。”他把刀从她书包里拿出来,然后把书包还给她。
“关你什么事。朱婧仪就是该死。你知不知道?”黎尔一听,心慌得不敢抬头看对方是什么长相,她只敢轻轻抬眸,看了一眼他锐利的下颚线,目光浅浅的刮到他脸上,立马移开。
他很年少,跟黎尔一样岁数,面孔很帅,五官很淡,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极为凛然,英气逼人。
黎尔只敢轻轻看他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因为她清楚这个人肯定知道黎尔每一天都来苏大,暗自计划杀朱婧仪了。
黎尔在处心积虑的布诡计的时候,他也在暗处布他的诡计。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黎尔恐惧得掉下了眼泪。
伸手揽了揽少女柔滑的雪白脖颈,哄她一般,“可是,你不该死。”他咬字清晰的告诉她,“你值得一个快乐无虞的人生。”
那股温热从她的脖颈蔓延,传到身体各处。
男生的手很大,带着燥热的温度,他不知道那是那个夏天,自从黎家出事后,黎尔感受过的唯一一次热量。
热夏于她,早已变成了寒冬。
黎尔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对黎尔,在暗处如此关注黎尔的一举一动,在她要冲动犯傻的时候及时来拦住她。
她苍白着脸,低垂着脖颈,深怕他记住黎尔的长相,或者拿手机之类的东西拍下黎尔意欲杀人的现行证据。
在这种焦灼的心慌下,黎尔害怕到了极点,甚至不敢多说话,怕对方记住她的声音。她只想快点从现场逃开。
“放开我,我要走了。”她声如蚊呐的要求。
等来的是对方轻轻的放手,还有一句温柔到极点的承诺,“回去吧,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