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墨镜自然是没有船舱里的舒适席位可坐,这几天一直是躲在床尾的货舱隔间里。
货舱隔间里又闷又热,而且还一直在摇晃着,那感觉简直要人命。
这几天我唯一的记忆就是呕吐,不停的呕吐。
就算是强如黑墨镜,也是被折腾的快掉了半条命。
等到船靠岸,货舱隔间的门打开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如同获得了新生一般。
双脚着了地,我感觉自己好像身在天堂。
岸边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劳工正在从船上卸货,看打扮都很不像是我们国家的人。
“我们坐了几天,到哪儿了?”黑墨镜转身问刚下船的一个男人,从他的肩章来看,应该是船上的大副。
“五天半,经过湄公河国际水道,现在在柬埔寨。”大副回答,然后招呼着劳工去搬东西。
“我的天,不知不觉,我们被偷渡运送到了柬埔寨?”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岸边的景物。
“怪不得这次坐了这么久,我怎么感觉这一次大叔安排的地方,像是故意在玩我。”黑墨镜叹了口气。
“从那天晚上上船的时候,看到运送我们的船是货轮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趟肯定是要跑的很远,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跑的这么远。”黑墨镜摇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问。
“来都来了,反正怎么样都得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随便玩一玩吧!杀杀人,泡泡妞!”黑墨镜很酷的笑着。
“喂!你这个王八蛋可千万不要再乱来了!你再胡闹,真的是会把我们两个都害死的。”我愤怒的看着黑墨镜。
“好好好,我不乱来。”黑墨镜摆了摆手。
然后黑墨镜拿出了之前大叔给他的那个帆布包,在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美元!”黑墨镜丢出一捆钞票给我。
“为什么大叔不给我们准备当地的钱?”我问。
“在这种地方,美元比他们当地的货币更容易流通。”黑墨镜回答。
“还有……最重要的……”黑墨镜掏出一张纸条。
“金边,洞里萨湖,亨里渔村,柴索。”黑墨镜看着手上的纸条。
“走了,阿乐。”黑墨镜把纸条搓成长条,然后用打火机点着。
“去洞里萨湖应该是要走水路,正好我们现在就在湄公河河道上。”黑墨镜转头张望着。
黑墨镜转身,看着港口内港,那里停着很多有着红色塑料顶棚的“船的”。
我和黑墨镜走了过去,黑墨镜跟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连比划带用英语说了好一会儿,可大汉就是不肯搭载我们。
旁边站着的,正在监工卸货的一个中国船员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充当临时翻译。
“他的意思,是你如果要去金边的洞里萨湖,坐他的机动船是很不划算的,因为路程很长,路上他要一直加油才行,你们可以去三元的港口坐客船。”
黑墨镜表示钱不是问题,油钱全部都算他的,路程价格依然按络腮胡子的计价算。
这样,我们才坐上了那辆“船的”,是用一辆小型机动船改装的,而且还他妈的烧的是柴油,我刚从船舱里缓过气来,又闻见柴油的味道,差点又是呕吐了。
一直从早上十点钟坐到下午三点钟,我们才抵达金边的洞里萨湖。
远远的看过去,洞里萨湖上面全是成片成片的水上村寨,都是简陋到极点的建材房,衣着褴褛的人们如同老鼠一般穿梭在其中,我们旁边的水面上漂浮着成片的鱼鳞和不知名的粘稠状物体,味道销魂的不行,所以我也总算是忍不住,又是干呕了几下。
“henry!Fish!Village!”黑墨镜用蹩脚的英文跟络腮胡子比划着。
络腮胡子同样用蹩脚的英文回了一句:“here!”
我和黑墨镜都是虎躯一震,心想着大叔居然把我们安排到了这里,一个满是垃圾和臭虫的贫民窟里?
靠了岸,进入到了渔村里,我和黑墨镜随手抓住几个在水上的木板桥上跑来跑去的小孩子,问他们“柴索”在哪里?
柴索好像在这里非常有名,没费太大力气,我们就找到了他。
柴索同样住在渔村里,不过他是住在岸边的一条大船上,居住条件比那些难民们要好的多。
柴索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穿着邋遢的老头衫和夹脚拖鞋,走了过来,给了我们两个一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欢迎,我落难的同胞们。”柴索用流利的中文说。
柴索后面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妇女,怯生生的看了我和黑墨镜一眼,然后双手合十。
我和黑墨镜同样双手合十回礼。
“阿雅,去给客人弄点东西吃!”柴索招呼着那个女人说。
“那是我在柬埔寨娶的老婆,很能干的女人。”柴索说。
黑墨镜点头,然后转过头去,看着船边坐着的,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年轻男人,身上纹着黑色的神像纹身。
那个年轻男人转头看了我和黑墨镜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一双三角眼似乎天生就蕴含着杀气。
“你儿子?”黑墨镜问柴索。
“是的,不过不是亲生的,他父母被菩萨军的人当众处决了,我收养了他。”柴索回答。
阿雅很快就端上来了柬埔寨人最喜欢的早点,所谓的米粉汤,还有制作工艺很复杂的阿莫克鱼。
我一向是吃不惯怪味的东西,这些食物里面全都是咖喱,味道太重,而且之前我呕吐了那么多回,一点食欲也没有,就随便喝了点米粉汤。
黑墨镜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嘴里还不停的称赞着。
“陈跟我说过了,你们的情况,陈在云南的时候救过我好几次命,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保护你们的,但陈也跟我说了……阿黑你,好像是个不太安分的人,我希望至少在这几天,你能稍微低调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最近三角洲地带的菩萨军闹的很厉害。”柴索搓着手说。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闹腾了,而且我的子弹也不多了。”黑墨镜耸肩,然后随便拿着桌子上的桌布擦了擦手。
“作为补偿,晚上会给二位安排娱乐项目的。”柴索说。
黑墨镜坏坏的笑了一下,我倒是有点微微的尴尬,正常的男人应该都知道所谓的娱乐节目是什么。
正在这时,柴索的那个儿子走了过来,自顾自的坐在了桌子旁边,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鱼。
“沙!不能这样,这是来自中国的客人,这样很没有礼貌!”柴索愤怒的斥责着他的儿子。
“没关系,我们入乡随俗。”我和黑墨镜急忙说。
叫做沙的男孩压根就没有搭理柴索,直接是盘腿坐了下来,继续用手抓着混合着咖喱的鱼吃,汤汤水水洒了一桌子。
“用这个吃!听到了没有!”柴索递给沙一个陶瓷勺子。
沙如同看仇人一般看着柴索,劈手夺过了柴索手里的勺子。
随后无比惊恐的一幕出现了。
沙直接是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面,把那个陶瓷勺子直接按碎,然后抄起桌子上的另外一个木制的空碗,用碗底把碎裂的勺子瓷片碾的粉碎。
随即沙直接是拿起盘子,把碎成粉末的陶瓷勺子直接全部倒进了嘴巴里。
柴索完全来不及阻止,而我和黑墨镜则是完全看呆了。
沙还作势嚼了几下,然后直接一口气把那堆瓷片渣混合着粉末,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然后沙张开嘴,露出被割伤的舌头,对着柴索,模仿着柴索刚才讲过的中文语调。
“用,这个,吃。”
然后沙离开了桌子,转身走进了船舱里。
我和黑墨镜面面相觑,然后看着柴索。
“你儿子脑子是不是……”我小心的问。
“不是,他只是在和我闹脾气而已。”柴索叹了口气。
“菩萨军有一个小队现在就驻扎在离我们渔村不远的三角洲,沙想去给他的父母报仇,我没有让他去,他心情不太好。”柴索说。
我心想着明明就是你儿子脑子有问题吧,就我自己而言的话,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去生吃勺子的。
到了晚上,柴索招呼他的老婆阿雅,带我们去渔村里面的彩虹船上快活快活。
“终于到我最喜欢的节目了,需要多少钱?美金可以吗?”黑墨镜问。
“无论是美金还是人民币,甚至是我们柬埔寨当地的货币,在亨里渔村这种地方,都是不流通的。”柴索说。
“那用什么付账?难不成是免费的?”黑墨镜无比疑惑。
正在这时,我转过头去,看见柴索的老婆提着两袋东西出来了,一只手里的是一小袋洗衣粉,一只手里的是一包五连袋的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