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之后,日子继续平静而充实地一天天过着。秋华年惦记着齐民书坊的事,邀约了几次苏信白,却都没有约出来。
十来日后,两人才终于再次在苦舟楼见面。
苏信白一进来,秋华年就撑着下巴打量他。
从外表上看,苏信白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一张清冷淡薄的脸,骄矜的神情,进退有礼的举止。
不过他眉间的郁气已经彻底消散,眼波流转,偶尔会闪过几丝温柔。
秋华年笑道,“可算是把你这个大忙人等来了,这些日子忙什么呢?”
苏信白没有说话,脸色微烫。
这十来日祝经诚夜夜都宿在家里,缠着苏信白不放,二十几岁的男人正是龙虎年纪,开了荤后一发不可收拾,苏信白每天腰都是酸的,大腿根麻得走不了路。
祝经诚身体力行地让苏信白明白,初|夜时的疯狂情动,绝不是因为酒。
苏信白要面子,怕被秋华年看出端倪调侃,只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昨日祝经诚终于闲不得,出城处理生意去了,苏信白今日才能顺利出门。
秋华年瞧他的神情,知晓两人关系肯定大有进展,把笑意藏在眼底。
苏信白轻咳一下,“你的算书已经雕版好了,这是管事送来的样书,你瞧瞧有没有要改的?”
秋华年接过样书,他写书时尽量凝练语言,书面文字言简意赅,整本书只有两指厚度,用麻线装订着。
深蓝色的封皮上写着《算学浅要·方程》的书名,翻开后,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文字以及必要的插图。
祝家书坊的工匠经验丰富,手艺高超,书的雕版做得很好,全都按秋华年的要求做到了。
秋华年点头,“就照着这个印吧,这本样书我拿走了,之前答应要送人的。”
苏信白说,“书大量印出来后,我会给辽州学政还有各大书院都送一些,你也上个折子,给圣上进献几本。”
秋华年还真没想到这个,他这个乡君,确实有资格递折子。不过皇帝会不会亲自看,他就不能保证了。
“这些事情,恐怕不是你自己想到的吧?”苏信白的性子根本不关心这个。
苏信白微微避开视线,“是经诚提醒的。”
“怎么不叫大公子了?”
苏信白直接转移话题,“著书立说,都是功绩,圣上以农书封你,你再把这算学的书呈上去,又是一件功劳。”
“若能得到圣上的一二赞赏,这书就能推得开了。”
时人普遍不重视数学,《算学浅要》想大力推广,还得借一些金招牌。
秋华年明白这个道理,打算回去好好合计一下。
两人在苦舟楼喝茶聊天坐了一会儿,突然有祝家下人进来禀报。
“什么事?”苏信白问他。
下人看了一眼秋华年,口齿清晰地快速说道,“回大少夫人的话,家里的小学堂闹了
些事情,因为大夫人出城礼佛去了,一时半会儿请不回来,我们只能先来请您。”
祝家小学堂,就是祝娴、九九和信瑶她们上学的那个。
秋华年皱眉,“出了什么事?”
“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朱家亲戚姑娘和娴姐儿吵了起来,杜家姑娘也发了脾气,这些事传出去不好听,才急需个长辈管一管。”
秋华年一听里面有九九的事情,顿时坐不住了。
苏信白站起来,“去备马车,我和华年一起回去。”
“从苦舟楼到祝家,马车赶快些只用一刻钟出头时间,你别着急。”
秋华年点头,他相信以九九的聪明肯定不会吃大亏,但谁家孩子谁心疼,受一点委屈他都舍不得。
马车疾驰回到祝府,早就有人提前跑回去报信,看门的小厮们卸掉了侧门的门槛,让马车可以长驱直入,一路停到小学堂门前。
苏信白从马车上下来,看见小学堂门边已经站着个年轻妇人,眉头微皱。
点墨上去帮他问,“二少夫人,您在这儿干什么?”
祝家几房还没有分家,孙辈们是一起算的排行,二公子是二房的长子,也管着祝家一些生意,但比起祝经诚来差远了。
苏信白的身份摆在那里,祝家没人敢当面不给他脸面,那位二少夫人将一抹发丝捋在耳后,绰绰约约地笑道,“大嫂回来就好了,我听说我家霞儿在学堂和娴儿以及秋乡君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心里不安,赶紧跑来赔罪。”
“……”
苏信白皱眉,他总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舒服。
秋华年看着这位二少夫人,心下了然。
且不论冲突的前因后果,不论事情究竟是谁先挑起来的,二少夫人几句话先把自己摆在了弱势地位上,暗指大房势大欺人。
这位二少夫人姓朱,单名一个露字,家里是开银楼的,父亲和祝家二爷交好,早些年就定下了儿女亲家。
她口中的霞儿是她的亲妹妹,大名朱霞,今年十二岁,作为祝家亲戚,也在小学堂读书。
苏信白身边的下人低声三言两语,给秋华年解释清楚里面的关系。
朱霞?秋华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信白听不明白朱露的茶言茶语,但觉得不舒服,索性不听了。
他直接朝小学堂内走去,其他人都赶紧跟上。
秋华年走进这座单独的临水而建的三间厅堂,在屋中央看见了九九。
九九皱着眉,揉着手腕,珊瑚在旁边护着她,好些打扮不一的下人们围在她旁边,但都没有进一步动作。
苏信瑶今日身体不舒服,没来学堂,祝娴站在九九身边,大气的脸上面色阴沉,充满纠结之色。
而她们面朝的两三步外,一个小姑娘正捂着帕子哭泣,婉转呜咽,凄凄楚楚,好不叫人心疼。
朱露走过去,一把小姑娘揽进怀里。
“霞儿,别怕,姐姐来了。”
小姑娘啜泣着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与朱露有五分相似,脸上布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看屋里各人的神色和架势,像是九九打的。
秋华年皱着眉,也走到九九身边。
九九转头,看见华哥哥来了,吓了一跳,收起刚才针锋相对的气势,垂下了头。
朱露凌长的眼睛扫过秋华年,又放回自己妹妹身上,“霞儿,跟姐姐说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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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霞啜泣了几声,哑着嗓子委屈道,“杜却寒、杜却寒她突然打我脸。”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九九和秋华年身上。
苏信白觉得事情不对。
饶是他这种从不关心后宅琐事的人,也清楚一个未婚小姑娘传出去打人的名声,有多么不好。
清风书院山长家的闵乐逸,就是因为在宴会上为了小猫打了一架,到现在还被排斥在襄平府贵眷交际圈外,想定亲也定不到好人家。
苏信白凭直觉先道,“今日的事,就限在这间屋子里,不许传出去。”
他话音刚落下,朱露便哭哭啼啼地叫屈,“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家霞儿就白挨打了吗?”
朱露哭得声泪俱下,不等苏信白回应,先一句句反思起自己。
“我知道乡君家的小姐金贵,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穷亲戚比不得,我妹妹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委屈,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不争气,这几年给祝家添儿添女,给夫君纳妾服侍,功劳和苦劳一件都没落下。”
苏信白听得更不舒服了,心里总感觉有根刺在扎着。
苏仪为官清正,从不以身份欺压百姓,苏信白自己也性格内敛,虽然娘家身份很高,但在祝家从来没真对谁蛮不讲理使过脸色。
可现在听朱露的口气,好像她在苏信白身上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她口中的什么纳妾、什么生儿育女之词,更是让苏信白没来由地烦躁。
偏偏她全程都在怪自己,令苏信白不知该说什么。
苏信白这个书痴冷美人听不明白,秋华年可不一样。
他笑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哭成一团的朱家姐妹也愣了一下。
秋华年牵起九九的手,细细看了一下,替她揉了揉,“还疼不疼?打这样的厚脸皮,伤着自己怎么办?”
“华哥哥?”九九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冲动打人,但当时实在是没忍住,已经做好了被华哥哥责罚的准备。
谁知华哥哥非但不怪她,还帮她说了这么重的话。
根本一点里子和面子都不给朱露这位祝家二少夫人。
“你、你——”
朱露没想到秋华年说话这么直接,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的和一位乡君撕破脸,她又不敢。她知道如果彻底闹起来,祝家
()肯定是站在秋华年和杜云瑟那边的,而她的娘家朱家微不足道。
秋华年看她,“二少夫人叫我有什么事吗?”
朱露吸了口气,强撑着说,“乡君家的小姐气性太大了,乡君该好好管一管,今日打了我妹妹事小,往后惹个大的就来不及了。”
“这就不需二少夫人费心了。我一向教孩子是非分明,敢作敢当。”
秋华年摸了摸九九的脑袋,“九九给哥哥说一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秋华年相信九九绝不会突然动手。
九九看了一眼祝娴,又看了一眼苏信白,对秋华年摇了摇头。
秋华年会意,“信白,除了当事的几个孩子,叫其他人都出去吧,这事不好叫太多人听见。”
朱露掐着手心,“有什么不好的?其他人都是证人,大家一起听听怎么了。”
苏信白没理她,直接按秋华年说的吩咐了。
有苏信白在,根本没人听朱露的,气得朱露眼泪在眼眶里灵活地打转。
苏信白叫其他人出去后,小学堂里只剩下他自己、朱家姐妹、祝娴、秋华年、九九和他们各自的贴身下人。
祝娴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却依旧满脸沉闷。
九九有秋华年撑腰给底气,直接问捂着帕子抹眼泪的朱霞,“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无关人等离开后,朱霞和朱露的气焰都短了一大截。
九九长话短说,“我和娴姐姐还有信瑶平日一直是坐在一处的,今天信瑶没来,朱霞就坐了过来,我们起先没有多想,谁知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突然拉着我们说起了小话。”
“朱霞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娴姐姐的两位亲哥哥,还说自家有几个堂姐堂兄,全是多才多貌,温柔小意的。”
“她以为她问得隐晦,实际上谁听不出来,娴姐姐不想理她,直接说自家小哥哥还不想议亲,自家大哥也不会纳妾。”
“朱霞被戳穿了,恼羞成怒,竟然讽刺娴姐姐,说她也就是一个妾生的庶女,学什么不许男人纳妾的妒妇模样。”
祝娴红着眼眶拉了拉九九,九九咬了下唇。
苏信白面色不虞,终于明白过来。
“无妨,九九继续说吧,这里没别人,不用给我留面子。”
九九继续,“这话连信白哥哥都骂了进去,娴姐姐生气了,却不敢声张,怕别人听到后反而背地里议论信白哥哥。”
“我帮娴姐姐说话,和朱霞理论。我说世上自有真情存在,她遇不到、没见过,不代表没有从一而终的爱侣。”
“朱霞不正面和我辩,胡搅蛮缠地说,等我兄长以后做了大官,后宅里纳十来房妾室,看我还能不能说出这样不要脸的羞话。”
“她说我,我会和她辩论,但她诽谤我兄长,挑拨哥哥们的感情,我一下子就……”
九九一直记得,短短一年前,她还在杜家村过着一年沾不了几顿荤腥的穷苦日子,是兄长回来
,与华哥哥一起恩恩爱爱地携手经营好了这个家。
杜云瑟和秋华年的感情,一日日全部落入九九眼中,成了最好的启蒙教育,让她愿意相信真情和真爱。
朱霞拿这个胡说,无疑触到了九九最不容侵犯的逆鳞。
于是朱霞脸上便落了那一巴掌印子,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之前她们在座位上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周围人都没听见具体内容。
九九动手后,小学堂里的人才被惊动,九九和朱霞都不愿低头,祝娴这个主人家的小姐也满心烦乱苦闷,无法处理争端。
下人们谁都得罪不起,只能匆匆出门,请苏信白回来。
苏信白的眼神冷冷看向朱露和朱霞,朱霞已经六神无主,朱露还强撑着。
“大嫂,小孩子说话直来直去了些,你别介意。况且霞儿说的也是真话,是为祝家好,大哥是长子长孙,一直无后,祝家的福气都要断了。”
朱露知道,娘家的谋划暴露后,自己势必会得罪苏信白,但只要他们想给祝经诚房里塞人,迟早会得罪他,早一点也没什么。
在这点上,她不怕苏信白。
因为祝经诚成亲多年始终无嗣的问题,一直是祝家长辈的心病,只要没撕破脸,真闹到老太太那里,她也不会吃亏,长辈们说不定还会高兴她把这层遮羞布戳破了。
至于大哥祝经诚,朱露相信,没有男人能忍受无人伺候,她家男人做生意出门几日,都要带几个丫鬟小厮泻火,祝经诚肯定早就一肚子火气了。
到时候她顺势一提,把娘家年轻貌美的堂亲们接进来,一年两载生几个孩子,大房的继承人就握在了她娘家手里,岂不妙哉?
反正她也是祝家正儿八经的少夫人,又不是奴婢,苏信白这尊冷冰冰万事不关心的金佛能拿她怎么样?
朱露心里想着,又挤下了几滴眼泪,一转攻势。
“大嫂实在生气,我们甘愿领罚,不如这就把我们带到老太太那里,把事情说清楚受罚吧。”
苏信白冷着脸吸了口气,手有点抖,被气到不知该说什么。
秋华年摇头,拍了拍苏信白。
苏信白解开心结,开始与祝经诚相濡以沫后,那些原本不在意的后宅纷争,也就找上了他。
苏信白一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痴冷美人,在娘家时,前有母亲,后有继母,都把后宅治理得井井有条,不需他操心。
第一次碰上朱露这样的人,让他手足无措。
秋华年心想,这就是大家族人口众多,妻妾成群的坏处,以后他们家的人,无论是嫁还是娶,都必须规定不许纳妾。
而为了实现这一点,他和杜云瑟必须好好努力,提高身份,这样才能护得住家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信白应该是祝家的宗夫吧?”
宗夫或宗妇,指的是大家族嫡长子或嫡长孙的伴侣,无论家族怎么分家,他们都是主脉主支,有权力管理家族除直系长辈外的
所有人。
苏信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秋华年这是在提醒他,他完全有资格直接处罚朱露,不需要听她的去见老太太。
朱露张了张嘴,没料到秋华年来了这么一出。
苏信白确实是祝家的宗夫,但他从不管祝家后宅,以至于朱露下意识忘了,如果不是秋华年提醒,苏信白自己都没记起来。
苏信白冷着脸吐了口气,“送朱霞小姐回朱家,以后小学堂不用再来了。”
“至于二弟妹,去祠堂跪着抄三卷经文,抄完才许出来。”
……
苏信白第一次罚人,罚得不重,秋华年没有多说什么,苏信白又不是九九,不需要他来教。
况且秋华年相信,等祝经诚回来知道这些事情,祝经诚会要所有让苏信白不高兴的人好看的。
这两个人是互补的,精明强干的祝经诚在复杂的环境里护着苏信白,而纯粹高才的苏信白也满足了祝经诚对书文生活的所有向往。
点墨领了苏信白的命令,带着几个婆子和阿叔把朱露、朱霞带走了。
苏信白留秋华年吃饭,秋华年摇头,“你去好好歇歇吧,今日学堂办不成了,我带着九九先回去了。”
金三驾着车在祝府外等着,秋华年带着九九和珊瑚坐上马车。
九九恹恹靠着秋华年,不知在想什么。
秋华年吩咐金三,“先不回家,去一趟甜水巷的舒宅。”
“华哥哥去舒家干什么?”
“给你如棠姐姐送书,《算学浅要·方程》已经有样书了,我之前答应一旦印出来就给如棠送一本。”
九九来了兴趣,迫不及待接过书翻看一遍,“华哥哥我也想要。”
“等齐民书坊印出来,肯定有你的。”
见九九情绪好转,秋华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九九刚才在想什么?”
“我就是看见信白哥哥这样身份高、读书厉害的人,也会被朱霞的姐姐拿捏气到,我就有些怕我以后……”
九九抱着秋华年的腰,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秋华年怀里,寻找安全感。
古人普遍成亲早,九九知道已经有人和哥哥们问她了,虽然哥哥们肯定不会这么早答应订婚,但九九还是有了心事。
秋华年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九九是好姑娘,一定会遇到好姻缘的,哥哥们也会帮你认真挑选,实在不行,我们就招赘,这样就不怕受气了。”
九九脸烫得厉害,“华哥哥别开玩笑,我有兄有弟,哪有招赘的,对家里名声多不好。”
秋华年刮了下她的鼻子。
“管那些干什么?让你兄长好好奋斗,到时候说不定无数人上赶着想当杜家的上门女婿呢,九九出门都能遇上‘毛遂自荐’的。”
“华哥哥!”九九羞恼叫道。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金三把马车赶到了甜水巷,秋华年打开车帘,又放了下去。
“华哥哥,怎么了?”
九九边问边揭起车帘一角,朝秋华年刚才看的方向看去。
好巧不巧,她竟看见了应该被祝家的马车送回家的朱霞。
九九知道华哥哥是懒得惹烦心事,放下车帘,压低声音问秋华年,“朱霞难道也住在甜水巷?”
秋华年点头,他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朱霞这个名字耳熟了。
去年院试,他和杜云瑟借住在舒宅,如棠曾经跟他讲过关于父母的心事。
其中便提到自己曾经有一个叫朱霞的邻居朋友,那个朱霞父亲也是开银楼的,家里正妻有儿有女却依旧不停纳妾,如棠去宽慰朱霞,反倒被朱霞呛了几句,说如棠父亲一直无子,如棠应该劝母亲给父亲纳妾。
如棠气急了,再也不和朱霞来往了。
现在看来,彼朱霞就是此朱霞了。
秋华年给九九讲了前因后果,九九咬牙道,“看来朱霞是早就这样了,她之前装得好,我都没看出来。”
秋华年感慨,“祝经诚和祝经纬两兄弟都不会让朱家如愿的,让他们白费功夫去吧。”
等朱霞消失在视线里,秋华年才叫金三把马车往前赶一赶,带着九九和珊瑚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