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华年手心烫了起来。
溪流般的热意从皮肤相连的地方出发,在全身冲撞,到了眼眶,一片酸涩涌动。
这是杜云瑟给他最大的浪漫,更浪漫的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掺杂和夸张,全是出于事实和真心。
秋华年小小吸了口气。
“好。”
杜云瑟展颜一笑,就像霜雪在竹叶上化开。
“华哥儿今夜在这里等我,明日吉时,我来迎亲。”
秋华年低低嗯了一声,“这小院是你们买的?”
“是,待会儿九九会来陪你。”
九九是杜云瑟的亲妹妹,但也是秋华年一路照顾过来的妹妹。
秋华年与秋家恩断义绝,九九便来做这个娘家人。
为了婚宴上迎亲的步骤,大婚之前,秋华年与杜云瑟不得不分开一晚。
杜云瑟离开之时,从正房走到外面大门,情不自禁地回了数次头。
每一次停顿的时间都更长一点。
秋华年倚着门框,忍不住笑起来。
“快去吧,明日做新郎,要养精蓄锐。”
说完后他脸上泛热,啪嗒一声把门扇合上了。
杜云瑟看着紧闭的门扉,心中亦是一片火热。
不多时候九九便带着珊瑚来了。
秋华年捏了捏她的脸。
“九九可真是长大了,居然连哥哥都瞒过去了。”
九九抿嘴一笑,“兄长说要给华哥哥一个惊喜,我们当然得好好瞒着。”
“华哥哥来看,明日大婚用的婚服和首饰,都是我们千挑万选后定的。”
“本来比照着成亲的礼制,还该给华哥哥凑一份嫁妆出来。但兄长说家里所有东西都是华哥哥的,不用单独分嫁妆,反而显得少了。”
“我就把华哥哥的钱匣子搬过来了。”
九九抱出一只核桃木做的大木匣子。
秋华年对钱看得不严,他信任家中所有人,家里钱在哪儿放着,九九等人都知道,只是平日不会去动。
大木匣子里,装着杜家村房子和田地的地契、一大一小两个襄平府宅子的地契、府城和京城庄子铺子的地契,连皇上新赏杜云瑟的那三十亩地都在里面。
此外还有这半年里秋记六陈铺子赚的钱加上接的赏赐,凑整换出的八百两银票。
九九对秋华年说,“全都去官府那边登记过了,都是华哥哥的嫁妆。”
感情是相互的,秋华年近乎无私地对待九九和春生,两个孩子有十足的安全感和自信,也就不会为了钱患得患失。
家里的钱本就是华哥哥一点一点赚出来的,全部给华哥哥做嫁妆,春生和九九都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反正华哥哥永远都不会对他们不好。
秋华年看了看自己的家底,笑着把钱匣子合上。
“不知不觉,家里居然都这么有钱了。”
虽然肯定不能与那些大家族比,但和普通的富人家相较,已经不差什么了。
之前杜云瑟是贫门贵子,现在再算家境,在一众举人里,他也是偏上的了。
秋华年问,“你们是怎么下帖子请人的?我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正经要请的,早就单独请过了,其余的今天才发帖子,兄长的意思是来不来不要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日你们办婚宴就行了。”
秋华年忍不住笑了,这倒是挺符合杜云瑟的办事风格的。
重要的早早就安排妥当,不重要的不多放在心上。
“你们都提前请了谁?”
“华哥哥猜猜?”
“祝家兄弟、信白、大娘和二娘、舒家一家三口、卫栎、原若和原葭、丙七丙八……”
秋华年把自己在府城的熟人好友们数了一遍,这大半年里他又认识了许多人。
“难怪上次我去祝家看信白,他居然破天荒地拉着我看了半天首饰样子。”
九九笑了,“信白哥哥是最早知道的,这些日子能瞒住你,多亏他帮忙,经常请你去祝家聊天,让我们有机会布置。”
“华哥哥刚才猜的人都提前请了,不过猜少了,少了一半呢。”
“一半?这么夸张?”
九九神神秘秘的,显然不想多说。
秋华年索性笑道,“那我便明日等惊喜吧。”
这一晚秋华年一个人睡在陌生的房间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想到明晚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他抱着被子翻了个滚,把脸埋进枕头里。
紧张之余,更多的是期待和兴奋。
不过这些东西怎么都不能和九九这样的小姑娘说,秋华年只好一个人消化。
第二天天蒙蒙亮,秋华年就迷迷糊糊地被叫起来了。
他下意识想张口叫杜云瑟,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孟圆菱和苏信白很快到了,卫栎也从庄子上过来帮忙。
苏信白怀孕过了五个月,已经显怀,被点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坐进屋子里。
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帮秋华年换婚服、梳头发、点面妆。
哥儿天生的眉心一点红痣就是最好的装饰,秋华年生的红唇白齿,肌肤匀净,脂粉这些也不用多上,卫栎最后只拿着刷子在他脸上轻轻扫了扫。
就当是为了仪式感。
两处宅子离得不远,换好衣服、装饰完毕后,距离吉时还剩一些时间。
秋华年拢起衣袖,提着下摆,小心翼翼在椅子上坐下,生怕弄坏了这精致华丽的婚服。
孟圆菱出息了,发誓今日一定要调侃一下秋华年。
“华哥儿,待会儿云瑟兄长来迎亲,你说我们设几道关卡好?”
“要是太难了,万一他过不了,娶不到我们华哥儿怎么办?”
秋华年笑眯眯道,“你试试怎么让他过不了,我很期待。”
孟圆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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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信白没忍住笑了一声。
秋华年看向他,“你今天身体舒服吗?起这么早出门没事吧?”
苏信白摇头,“这个月来好多了,你办婚宴我肯定要来。”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院墙外头终于传来浩大的喜乐声。
珊瑚跑出去扒着门缝看了一眼。
“来了来了,公子来迎亲了。”
院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一阵又一阵,久久不息。
秋华年把手边满绣的红盖头搭在头上,视线变得昏暗,只能向下看见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
他听见外面杜云瑟的声音,心跳霎地剧烈起来。
迎亲的关卡是孟圆菱几人早就商量好的,文要作诗作赋,武要投壶射箭,杂七杂八的还有饮酒、答题、猜谜等项目。
院门大开着,动静早就吸引来了无数街坊邻居围观。
杜云瑟作为一位六边形战士,一路上没有任何关卡阻挡得了他。
见他游刃有余地一步步前进,许多人都起哄叫起好来。
穿着同款大红喜服的杜云瑟一直走到屋里,站在盖着盖头的秋华年面前,才终于略显紧张。
秋华年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
“我这里还有最后一关,过了就让你迎亲。”
“华年请讲。”
到了这一步,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叫他退缩。
秋华年伸出白净纤细的双手。
杜云瑟会意握住,没有管什么规矩。
“我问你,我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杜云瑟却隐隐约约间若有所悟。
杜云瑟握紧了他的手,牢牢抓住眼前的人。
“你是秋华年,是去年清明前夕与我第一次相见,我今日要迎娶的夫郎。”
秋华年笑着应了一声,算他过关了。
孟圆菱小声嘀咕,“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苏信白微笑,“他们自然有他们二人才懂的话。”
杜云瑟撩起衣摆,背身蹲下,孟圆菱、卫栎和九九把秋华年扶到他背上。
之前杜云瑟“运送”秋华年多是用抱,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背。
杜云瑟的肩膀很宽阔,秋华年稳稳趴在他的背上,手指尖从喜服袖子里露出来,抓在他胸前。
在喜乐声和贺喜声中,杜云瑟背着秋华年踏出院子,鞭炮再次响了起来。
春生点完炮仗,跑到九九身边,嘿嘿笑着。姐弟两个拿着小篮子一路给看热闹的街坊们发喜糖。
秋华年被送上花轿,杜云瑟拉着他的手停顿了几秒,才不舍松开。
小宅子到大宅子只有几分钟路程,很快迎亲的队伍就到家了。
秋华年按照习俗下了花轿,跨过火盆和马鞍,与杜云瑟一人抓着大红绸
()花的一端,到正房拜堂。
两人没有直系长辈在世,正房桌上供着杜云瑟父母和梅雪儿的牌位。
杜云瑟和秋华年默契地同步拜完了天地与父母,面向对方,深深拜下。
此生余年,无论经多少风霜雨雪、得多少春华秋实,他们都会携手并肩地走下去。
……
拜完了堂,秋华年没有一直待在屋里,由杜云瑟亲手取下盖头后,便和他一起出来了。
他们是补办婚宴,并不是真的第一次进门,没有那么多严格的讲究。
两进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席位,秋华年刚离开的小院子也摆了,来贺喜的人坐不下的,在这边见过新人,被领到那边去吃宴。
秋华年在院里看见了许多熟人,终于明白九九那句“少了一半呢”是什么意思。
“福月婶子、秋燕婶子、榴花嫂子、夏星,还带了云康和柚哥儿……你们怎么都来了?”
孟福月笑着说,“云瑟给村里寄中举报喜的信时,把这事一起说了,邀我们来府城观礼。”
“村里已经秋收完了,正是农闲时候,我们大家一商量,觉得不能错过你们的大好日子,就一起来了。”
柚哥儿四岁多了,近一年多养得好,白白嫩嫩的看不出半点小时候差点被赵氏饿死的样子。
秋华年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啾啾。
“柚哥儿还记得我吗?”
“是家里有糖吃的大哥哥。”
魏榴花拍了拍自家小哥儿,“你瞧这孩子。”
秋华年笑了,“大哥哥家的糖更多了,柚哥儿多留几天,好好都吃一遍。”
九九他们提前邀请的关系好的朋友,杜家村和府城的一起拖亲带友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四十个,其余的人都是昨天接到帖子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两处院子加起来,一共摆了五十桌席面,勉勉强强够接待婚宴来客。
婚宴的帖子是昨天下午才大规模发出去的,很多人家来不及调整时间,无法亲自上门。
但消息传达到了,礼肯定得送,杜云瑟是炙手可热的新榜解元,凡收到帖子的,至少都派下人带着礼来了一趟。
九九负责盯着这些事情,一整天记礼的地方就没停过。
那一张张长长的礼单子,看得孟福月、魏榴花等人瞠目结舌。虽然早就知道杜云瑟和秋华年一家人境地不同往日,亲眼看见,还是叫他们惊叹。
不过刨去秋华年之前送出去的,还有以后要还礼的,真正落在手里其实也没有特别多。
一场全府城瞩目的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终于到了晚上,宾客们陆续离开。
几位已经结婚生子的长辈按习俗铺好了婚床,说完吉祥话,默契地合上门,把时间和空间全部留给氛围缱绻的一对新人。
室内红烛高照,茜纱含春。
杜云瑟喉结滚动,走到秋华年身边,伸手解他的喜服。
“这衣服太重了,华哥儿穿了一天
,脱下来歇歇吧。”
秋华年按住他的手。
“当真只是为了叫我歇歇?”
杜云瑟笑而不语,眼中的情I欲已将秋华年严严密密地包裹起来。
两人脱了外衣,卸下装饰,举杯轻碰,用相连的酒杯饮下了浓烈的合卺酒。
一步步走到换了红纱帘帐,铺着大红喜被的炕边坐下。
杜云瑟俊美无双的脸在此时此刻染上了别样的魅力,仿佛假扮神佛诱人堕落的魔鬼,让秋华年下意识绷紧神经,口干舌燥。
他清了清嗓子,想把握一点主动权。
“云瑟,你应该没有实践过,不会吧?”
杜云瑟缓缓挑眉,“难道华哥儿实践过?”
“当然没有!”秋华年强忍着脸上的烫意。
都洞房花烛夜了,大胆一点怎么了?
“但我们现在是在家里,你得听我的。”秋华年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
杜云瑟掠下眼睑,勾起唇角。
“那华哥儿来教我。”
教、教……
秋华年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炸裂理论知识。
他心跳加速,在昏暗的烛火中主动上前,抬腿跨坐在杜云瑟身上,紧贴着对方的腰腹。
两人身上都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秋华年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肌肤。
杜云瑟唇角带着笑意,注视着秋华年,像一匹矜傲的白狼,纵容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秋华年伸手拨开杜云瑟的衣领。
手指划下。
秋华年身体一顿,猝不及防打了一个激灵。
杜云瑟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天旋地转后,将秋华年牢牢圈禁在怀里。
杜云瑟呼吸急促,肌肤上汗光淋漓,不见丝毫清贵君子的模样。
秋华年并不害怕,反而勾起唇角,揽着他的脖子,故意在他耳边吐气若兰。
“夫君,洞房花烛夜,还等什么呢?”
“呜……”
衣物扯开,密集到仿佛要掠走一切的吻不断落下。
秋华年的耳膜被剧烈的心跳声敲击着。
他小声啜泣了几声,下颚线与脖颈连起漂亮脆弱的弧度,像一只引颈的白天鹅。杜云瑟的手臂紧紧地搂着他,仿佛要把他融进骨血里。
秋华年在杜云瑟背上乱抓乱挠,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杜云瑟心疼放慢,他又开始催促。
许久之后,杜云瑟最后的理智控制自己想要退出来,秋华年却不叫他离开。
他声音断断续续,又软又糯,像撩过肌肤的细微羽毛。
“你都、喝药了。”
“第一次……”
“……弄进来吧。”
杜云瑟俯身吻住他的唇,堵住所有言语,让怀里的人彻底沾上了自己的气息。
秋华年脱力地缩在杜云瑟怀里,感觉自己像一块化开的奶黄包。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杜云瑟要起身去取热水帮秋华年擦洗。
秋华年却手脚并用地缠着他。
“夜还长呢,再来一次吧,夫君。”他现在叫这个顺口极了。
杜云瑟眸光深沉,眼底酝酿着令人心惊的欲I望。
“你身子还没完全养好。”他的声音嘶哑性I感。
“就今晚,放纵一下。”秋华年食髓知味地撒娇,“我身子怎么样,你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吗?没查清楚的话,再检查一次吧。”
杜云瑟脑海里最后一根弦应声而断。
他俯下身体,把自己的天生就最会勾人的小狐狸再次压在身I下。
一夜锦被翻红浪,恩爱鸳鸯交颈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