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后的下午,梁意珂在新居享受惬意的午后时光,翻翻书,听听音乐。手机铃声大煞风景地响起。梁意珂拿起来一看,是林宛雪。没再多想,接通电话,淡淡地说,“喂,你好。”
“有没空出来见一面。”
梁意珂问,“有什么事?”
林宛雪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对不起,”梁意珂婉拒,“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
林宛雪默了会,又提议道,“那我能登门拜访吗?”
梁意珂蹙眉,“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林宛雪如此坚持,不可能没有理由。
林宛雪听出她不耐的口气,忙说,“只是简单地确认一些事。”昨天今天一直忙着安慰干妈,也怕再重蹈覆辙,才拖到现在向梁意珂核实。
“······什么事?”
林宛雪没再绕圈,直截了当地问,“你要跟信诚离婚吗?”
梁意珂吃惊,不知林宛雪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陆信诚是不可能主动告诉她的。莫非是陆伯母?不对,陆信诚明明讲,他还没对家长了开口。几个念头在脑海环绕。想了会,梁意珂回她,“我不会告诉你任何答案。要是你真得想知道就去问陆信诚本人。”
林宛雪打消她的顾虑,“我就是从他本人口中得知的。”
梁意珂跟不上林宛雪的思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为什么还来找我确认?”实在多此一举。
“准确来说,信诚是讲给干妈听的。他还被干妈训了一通。”
梁意珂身体一震,瞳孔瞬间扩大。今早见面,陆信诚看上去平常无比,甚至还记得给郭芷蔷带礼物,一点都没有跟家人吵过架的痕迹。难道说他是怕自己担心吗?
林宛雪继续说,“其实你们两个选择离婚是最明智的。我从向皓那里知道了很多事。要是结婚后,再传出来,就没办法收拾了。”
向皓名字一出来,梁意珂就明白林宛雪的意思。梁意珂从来没有过,像讨厌林宛雪这样去讨厌一个人。林宛雪的话总是绵里藏针,不刺伤对方不罢休。尤其是别人的痛处,眉头皱也不皱就直接攻击过去。不顾别人死活,只在意自己够不够痛快的自私主义者。可惜凡人都有其脆弱之处。林宛雪也不例外。梁意珂冷酷地反击回去,“作为旁观者。我敢发誓,就算我退出,陆信诚也不会选你。”
林宛雪被反将一军,而且是一箭中靶心的那种完胜。她一时哑然。
梁意珂合上手机,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陷入苦思冥想。她能为陆信诚做点什么。但没容她多思索一会,手机就又响起。梁意珂唉声叹气,但还是乖乖接起电话,“郭姐~~”
“哦,想问问你,你的乔迁之宴什么时候办?”
“乔迁?”梁意珂认为无关紧要,“就是搬家而已,又不是买房定居。”
郭芷蔷训道,“笨!总得让你的朋友知道你住在哪里吧?”
梁意珂摇头,“还是不要了。等所有的事尘埃落定后再说。”
郭芷蔷敏锐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又发生了什么事?”
“陆信诚的父母怕是知道我们的决定了。他妈妈听说很生气。唉,”梁意珂扶额,烦恼地说,“想想真是有够糟的。”
“算了,别自责了。事已至此,只能多往好处想想。”郭芷蔷转开不愉快的话题,以下达通知的口吻说道,“今晚我也要住你家。所以,你要准备丰盛的晚饭招待我这个贵客。”
梁意珂说,“我是孕妇哎。”
“人呐,就是自己把自己娇惯坏了。”郭芷蔷遥想当年,“我怀孕那会,不是照样天天加班······”
“暂停,”梁意珂投降,保证道,“山珍海味会出现在你面前。”
郭芷蔷满意地收线。
梁意珂扔开手机,长长呼了一口气。歪头看向闹钟,三点半。脑中回忆学校附近的路线图,西边有个大菜场,走路需要近二十分钟。一来一回加上买菜的时间,最少需要一个小时。梁意珂巴巴地望着秒针走完第十个圆圈后,起身拿好钱包钥匙出门去。
五点半下班时间,唐初奕与周越到事务所强行把陆信诚拖出来。理由是连唐初奕都看不下去他的模范生做派。滴酒不沾还准时十点到家,完全脱离以往的生活作风。
陆信诚被拉进车后座,看着拉人者周越,“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周越没回答,唐初奕代答,“有心改变是好事,但也不能过度改变。你现在的行为属于抹杀自我个性。作为老友,不得不出手帮忙。”
“抹杀自我?”陆信诚好气又好笑,“能不能暂时忘记你那辅修的心理学学位。我只不过是在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另一种生活。”
周越见陆信诚语气认真,苦着脸,望着他,“三少,你需要再慎重考虑一番。为个女人变成另一个人,实在不值得。”
乱操心的这两人。陆信诚叹道,“今晚所有开销由我来付。算是我给你们压惊补偿。”
“恐怕不行。晚餐后的节目已经安排妥当了。”周越目光顿时炯炯有神,笑嘻嘻地说,“透露一句,你的那些红颜知己都等着你呢。”
陆信诚无奈。
六点出五分钟接到郭芷蔷的电话,梁意珂特地走到正门口去接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内。郭芷蔷四处打量,不大的居室很别致。干净整洁。郭芷蔷中肯地说,“眼光不错。”
“陆信诚的功劳。”梁意珂走到厨房盛饭。
郭芷蔷跟过去,到水槽处洗手,拿筷子,问道,“陆信诚帮你找的房屋?”还是首次听她说起过。
“是啊。幸好有他。”梁意珂把饭碗端好,往餐桌走过去。
郭芷蔷看一眼桌子,故意问,“山珍海味呢?这明明是全素宴!”
梁意珂乐道,“哪有那么夸张啊?喏,糖醋里脊,排骨汤。其余是时令蔬菜。”
郭芷蔷想起来,“哦,对了。你往后交通方便吗?”
“地铁,有条路线直达。很快的,半个小时。第一天上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郭芷蔷摆手,“别太紧张。我们公司个个随性惯了。没太多的规矩,做好你的本分就可以。不过,哪个地方都有那种说话夹枪带棒的人在。要是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你就反击过去。全是吃硬不吃软的主。千万别息事宁人。”
“啊?听来有点可怕。”她的一席话,梁意珂的紧张感立刻加重。职场,对她这个学生而言本就很遥远。突然这样近在眼前,不紧张都不行。
“放心好了。你是实习岗。不会有人那么无聊找你茬。我刚说的只是万一的情况。”郭芷蔷望着梁意珂,正色地说道,“忽然想想,你倒不如继续做演员。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的好运气。袁导演就算被你气到吐血,却还跟我说下次还想用你。演员是名利双收的职业。这样你也就不用担心孩子的抚养费。”
“玩票跟专业是不同的。”梁意珂夹了块山药放进碗里,缓声地说道,“之前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做不来。偶尔一次,我还能承受压力。但做职业演员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呢,这个问题就此打住。吃菜啦,哦,冰箱里有菠萝味的啤酒,我给你拿过来。”
“我自己拿就好。”郭芷蔷打开冰箱,一看忍不住感慨,“哇,你干脆把超市搬回家好了。这么多东西,你吃得完吗?”从水果到饮品再到干粮,应有尽有,俨然是微缩版便利店。
梁意珂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连忙撇清道,“不是我买的。”
“啊~~”郭芷蔷拿出罐啤酒,拉开易拉环,“陆信诚倒挺贴心的嘛。有好男人的潜质。”
梁意珂鄙视她,“就为个打火机,你就转换立场,有点那什么。”
“小孩子,当然不止打火机。”郭芷蔷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尊尊教诲道,“先不说陆家是望族,扯上关系后的益处。就谈陆信诚开的腾风投资公司来说,一般没七位数,他是不会接下的。但熟人好办事。我讲最多能出到六位数,陆信诚竟然也愿意帮忙。根据粗略的计算,到年底时,本金加回报,估计能上七位数。”郭芷蔷乐得合不拢嘴,“因此,我对财神爷那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梁意珂撇嘴,“金钱腐蚀心灵。不过,你们什么时候做的生意?”才过个白天而已。
“今天下午,这个世界上有个东西叫视频会议。”提起热爱的理财事业,郭芷蔷讲解兴头高涨,滔滔不绝地说道,“挣钱这种事就是看机遇。宁愿早到等待,都不能晚到错失良机。国家一直倡导促进内需。现在存款放在银行也挣不了几个钱。所以得学会投资理财。当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需要学会分散投资。而且也不能跟风,像前几年的大热,炒作投资基金········”
梁意珂后悔极了,懊悔自己嘴欠,干嘛非得问那个问题。梁意珂向来对经济没兴趣,可也不能打断。目前能做的只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投资大师的高谈阔论,无条件让她尽兴。
消夏经典娱乐——泳池派对,音乐、香槟、月光、美人、美食一应俱全。陆信诚刚下车就被位穿着豹纹比基尼的美女挽住胳膊。陆信诚对视美女,记不清姓名,好像是位新晋名模。经历惯此等场面,陆信诚笑得风流魅惑,“派对不错。”
美女娇嗔地怨道,“三少上次你放人家鸽子。所以今晚你得陪我直到明天早晨。”
一边的周越朝陆信诚眨眨眼。摆明是串通好的。
陆信诚目光扫视一周,在吧台处看到好久没见的韩诺,缓缓拉开美女的手臂,歉意地说,“我遇见位熟人。等会再来找你。”
美女嘟嘴不满,但也只能作罢。
韩诺看见陆信诚往她的方向大步走来,颀长的身材,俊逸的五官,雅致白衬衫,清爽怡然。他就算身处拥挤的人群,也能一眼便能捕捉到的存在。韩诺让酒保来杯香槟。
陆信诚向韩诺打招呼,“这么快就米兰回来了?”
韩诺把香槟递给他,“明天还得飞过去。听说,三少最近赚得盆满钵翻。”
“全是谣言,”陆信诚啜饮一口,仔细回味品鉴,说出酒名,“玛姆红带。这还是回国后头次喝。久违的酒香。”说完,陆信诚把酒杯放回吧台上,对韩诺说道,“等会得麻烦你救个场。”
韩诺了然,“三少,想早走。”
不亏相处过五年,果然是朵解语花。陆信诚点点头,“要在十点前回去。”
韩诺微微黯然,面上依旧是笑容嫣然,“看来传言未必是假。三少,果然是在为某个幸运儿收心呢。”
陆信诚默认,“思考、决定、执行。感情更需要坚定如一地执行力。”更何况他的情况不同别人。不能改变过去,那就更要把当下做到最好。
韩诺感慨道,“想不到三少会是痴情派。”
陆信诚笑,“停住。玩笑话就到这里。”口袋内的手机震动两下,拿出来一看是设计师的短信,24小时赶工,明晚就能完成,希望明早能见一面。陆信诚想了想,回复,“辛苦了。明早九点回过去。”顺便看看时间,九点未到。环顾四周,男男女女调情嬉闹,或直露或隐晦,老一套的游戏。没有兴致继续待下去。陆信诚牵起韩诺的手,“走吧。”
韩诺怔住一秒,从来都是她主动,不禁弯起嘴角,“好。”就算是利用,也心甘情愿。享受这一秒的幸福。
默认的游戏规则,按捺不住激情的couple有早退的权利。在旁人心照不宣的微笑下,两人安然地走出喧哗的派对。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陆信诚松开韩诺的手,问道,“你开车了吗?”
韩诺指着最边上的那辆,“就是那辆。我喝酒了,你来开。”从包里拿出钥匙递给陆信诚。
陆信诚问,“还是住酒店?”
“没,买了间公寓。”韩诺说,“f大附近。如今普通的楼盘价格也够呛。”
陆信诚眉头一挑,“小区的名字是隐荷园吗?”
“不是,千源苑。没想到三少对s城的小楼盘也了解。”
为了替梁意珂找到最合适的住处,f大附近的住宅区,陆信诚了如指掌。他不禁松口气,千源苑离隐荷园大约二十分钟的路程。离得近,但不是一个地方。“那我送你回去。”
韩诺专注地凝视陆信诚的侧脸,“三少,问你一个问题。”
陆信诚看了她一眼,“直说无妨。”
“那个人是不是梁意珂?”
陆信诚苦笑,“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韩诺摇头,“爱自始至终都是件好事。”
“好事。”陆信诚喃喃重复遍,点头道,“······说得不错。”
六点未到,门铃响起,梁意珂狐疑地从猫眼瞄了瞄,惊讶地开门,“你干嘛这么早?”
陆信诚拎着个大袋子挤过她,走进屋内,放在单人沙发上,“太阳出来了。”
梁意珂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小点声。有人在睡觉。”
陆信诚脸色立刻变得极为不自然,“谁啊。”
“郭姐啊。”梁意珂说,“她不放心我,就过来陪我一晚上。”
陆信诚吁了口长气。虚惊一场。“里面全是你买的东西。放在我那里也只能落灰,就全部给你拿过来了。”
梁意珂打开粗略一看,是之前她坚持留在陆信诚公寓的物件。对此人的别扭程度,完全无话可说。梁意珂问他,“吃过早饭了吗?”
“你不提供早饭吗?”陆信诚反问。
梁意珂语噎,好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刚炖好玉米燕麦粥。正准备出门去买早点。”
“那一起去吧。”
“啊?”梁意珂古怪地打量陆信诚,“你没事吧?”越认识就越觉得不了解陆信诚。
陆信诚爽朗的笑容,“赶快走吧。”
f大附近的早饭摊,梁意珂再熟悉不过。平时热闹,暑假人少,自然摊铺少了很多。梁意珂指着酸辣汤,问陆信诚,“你要不要也来一份?配上生煎,超好吃的。”
陆信诚犹豫半晌,艰难地点点头。那汤好生古怪,居然还有豆皮。
买完生煎馒头再买了点千层饼。梁意珂拎着袋子,“要西,可以回家了。”
陆信诚失笑,“以后少看点日本动漫。”
“时刻保持童心,才能青春常驻。”梁意珂得意地畅想,“将来等你们都老了,我还是一样的年轻。”
“你今天要去上班,心情怎么样?”
梁意珂苦着脸,“实话,有点紧张。”
“其实······我的事务所也差你这种人才。”陆信诚抛出橄榄枝,“给你双倍薪水。”
梁意珂假意威胁,“再拿我开涮,早饭就没有你的份了。”
陆信诚失望,“为什么?”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已经答应接下工作,那就要如期去上班。”梁意珂看着陆信诚,低声问道,“你爸妈知道事情了。对不对?”
陆信诚叹口气,“林宛雪告诉你的。”林宛雪这人就唯恐天下不乱。
“以后怎么办?”梁意珂忧心,“他们生气是应该的。”
陆信诚安抚她,“我会处理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好好上班,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一切会变好的。”
梁意珂说,“但愿如此。”
早饭后,陆信诚独自先出发。郭芷蔷则载梁意珂一同上班。陌生的环境,毫不熟悉的环境,生疏的工作任务,整理修改资料、确认出差人员酒店机票安排、购买日常用品等等。梁意珂像蚂蚁搬家一样,一件一件地攻克。忙了一上午,脑子里记得满满是各类琐事。晕晕乎乎间,手机响起,以为是同事,梁意珂条件反射状地说,“你好,我是行政部新来的梁意珂。”
电话那头默了一会,优雅的中年女声曼声传来,“我是信诚的母亲。”
“·······”瞬间到额空白之后,梁意珂一拍脑袋,醒过神来,忙说,“伯母,你好。”
“出来见一面吧。”语气中却没有一丝请求的意味。
梁意珂为难地说,“可我在上班。”
“上班?”陆母微微上扬的声调泄露出她的惊讶,顿了下,问道,“那你几点下班?”
“五点。”
“公司在哪边?”
“长亭路广安大厦17楼。”
陆母说,“我会让司机去接你。记住,别跟信诚说。”
“·······好。”梁意珂心里忐忑不安,陆母的说话方式同往常一样,冷冷淡淡,听不出来她究竟是生气还是平静?本想着找陆信诚商量,如今连这条路都被堵上。梁意珂仰头长长叹声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