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蜜饯的孩子们一哄而散,安心守在门口,柳昭和和竹湘,踩着昏暗的光线进了屋。
若她们两不是习武之人,恐怕都得被这屋子里乱七八糟堆放的杂物给绊倒。
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里却没没有任何声响,但柳昭和能感觉到,这屋子里有人。
地方不大,唯一能藏人的,就是那帘子后面了。
竹湘伸手,柳昭和阻止了她,她要亲自来,她要亲自看看,在这种脏乱不堪的环境中生活了八九年的,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纤纤素手,和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帘形成鲜明对比,刺的柳昭和眼睛一疼。
她慢慢的撩开布帘,唯恐自己任何一个不妥的动作吓到对方。
可当布帘只撩开一半时,一道亮光就刺破了屋子里压抑的昏暗,直指柳昭和。
“小姐小心!”
竹湘一声惊呼,柳昭和已经快如闪电的握紧了对方的手腕,不能再前进半分。
手中握着的手腕,瘦骨嶙峋,眼前的人影,蓬头垢面,散乱如蓬草的头发,遮挡了她的面容,昏暗的光线下,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
有惊惶,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不顾一切的狠。
柳昭和定定的看着那张脸,视线一寸一寸的移动,眼眶渐渐泛红,心口发酸,声音发涩。
“含笑,我来接你回家了。”
手中握着的手腕一僵,始终游移飘忽的视线也终于对上了柳昭和的眼睛。
但仅仅是一瞬间,她就开始用力,想要挣脱柳昭和的手,她整个人也开始发抖,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想要躲起来。
柳昭和不敢用力,但也不敢松手,她哽咽着开口,靠近这个精神看似有些错乱的女子。
“含笑,我是柳昭和,柳府的柳昭和,我回来了,我来接你回家。”
说着,她一把抱住这个奋力挣扎的女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哄一个受到惊吓的孩童。
“别怕,没有人能再伤害你了,我会带你回家,会保护你,月见也在家等着你呢!”
怀里的人逐渐安静下来,柳昭和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被揪住,有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小姐……”
摸着手下硌人的触感,柳昭和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
“没事了,含笑,我们回家,回家。”
竹湘有点懵,但想到柳昭和曾经在这个家生活过几年,心里就明白了。
这位看不清面目的姑娘,应该是小姐离家前的丫鬟,只是不知道为何竟变成了这样,想开应该受了不少苦。
“竹湘,你出去找辆买车,再买件斗篷进来。”
“是,小姐。”
竹湘应声出去,很久就回来了。
“小姐,斗篷。”将斗篷递给柳昭和,“马车停在外面的巷子里,随时可以有。”
“好。”
将斗篷披在含笑身上,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柳昭和看着她的眼睛:“含笑,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
含笑一直看着柳昭和,此刻她只是轻轻点头,但眼神里却满是信任和依赖,乖巧的像个孩子。
摸摸她的头,柳昭和扶着她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马车跑的飞快,却并不颠簸,一路上含笑都紧紧依偎着柳昭和,不过片刻,竟然睡过去了,呼吸均匀。
到了府门口,竹湘看着熟睡的含笑,犹豫了一下。
“小姐,我们要不要等等?”
“没事。”柳昭和摇摇头,视线落在那张脏污的小脸上,眼神隐忍,“我抱她进去,含笑也一定想要早些回家。”
这句话太过于伤感,竹湘没接话。
柳昭和抱着竹湘,直接回了琉璃阁。
“竹湘,你吩咐人烧些热水送到净房,让月见带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有她的药箱,要快。”
竹湘一愣,小姐这是要亲自给这位含笑姑娘沐浴净身吗?
她张了张嘴,面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声的吐出一个“好”字。
也许是受柳昭和的影响,竹湘速度飞快,甚至用上了轻工功,风一样飞到小厨房吩咐热水,然后又一阵风找到月见。
“药箱,衣服?”月见有些奇怪,但她什么都没问,“好,我马上准备。”
净房里,柳昭和将竹湘放到软塌上,轻轻解开她的衣服。
虽然早有准备,也已经感受过了,可是这样赤裸裸的视觉冲击,还是让柳昭和心里一痛。
全身上下,没有一块丰腴的地方,骨骼根根分明,说是皮包骨也不过如此。
柳昭和的手有些抖,可眼睛却睁的大大的,她要记住这些,记住这些因她而带来的痛苦。
虽然事情尚未弄清楚,但她心里清楚,含笑是因为她,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她会一一讨回来。
“小姐,热水好了。”
门外传来竹湘压低的声音,柳昭和拉过斗篷盖在含笑身上。
“进来。”
将水倒进浴桶中,又试了试水温,正好。
“你出去吧,让月见进来看看。”
“是。”
月见带着药箱和衣服进来,就看见柳昭和正在为浴桶中昏睡的人,擦洗身子。
她一惊,快走几步,正面看向浴桶里的人。
这一看,即看到了她的脸,也看到了她破败的身体。
月见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不敢置信:“含笑?!”
柳昭和动作轻柔的擦洗她的手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开口说道:“你帮她看看,我要她恢复如初。”
月见收敛了神色,神情凝重点点头。
柳昭和一点一点洗掉含笑脸上和身上的污泥,漏出暗黄粗糙的皮肤,将她指甲缝里不知名的污垢冲洗干净,指甲修剪整齐,将她干结的头发洗的油光水滑……
默默做完这一切,拿过干净柔软的衣服给她穿上,柳昭和将她抱到了她的卧房。
“让她好好睡一觉。”柳昭和盖好薄被,又拿过团扇,轻轻的摇起来,“月见,吩咐厨房熬一碗小米鸡丝粥,再准备几个清淡爽口的小菜。”
“是,小姐。”
竹湘和月见,看着柳昭和守在床边,为含笑摇扇,谁也没有开口说“让我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