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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夜雨不休。悲伤,更在这条死寂的街道肆无忌惮,惶恐,便卷起了一颗女人的心悬在半空,只要稍不留神就能将那颗心撕得粉碎。
街道两旁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也在这个风雨之夜,显得柔弱不堪,肆虐的风时而将它们几支明亮的菁火熄灭,时而将它们刮落在冷冷的街面上,就这样,光明越来越小,黑暗越发越浓。
“一千两,一千两……一夜间我去那里筹这一千两银子?”
一直死寂的街道,此刻,被一声焦灼的女音撕开了一道口子。
汉月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在这刻折断了,她向站立在面前的男子,发出焦炙的悲呛之声。
是的,站在她前面的聂连城说,唯有拿千两银子,才可换取秦云的性命,但千两银子,对于她汉月家境凋敝的一个弱女子,千两白银,无非是一个天文之数压在她身躯上,纵时她顷几次家,荡几个产,卖几回身,也休能凑足那千两白银,可凑不足千两白银,她的秦云就会死!
两月前,汉月和秦云还享受着以往的蜜日,夫妻彼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日子清贫,但夫妻其笃,日子过得倒有滋有味,只是好景不长,天不怜人,一次命案,终将这对夫妻推下凄凄惨惨戚戚的生别。
秦云犯命案的前日,恰是他生辰,汉月拿着为人洗衣挣的一两银子,心想上集市为秦云打一壶酒,当作是送他的生辰之礼。
到了集市后,汉月才知物价涨得如此吓人,以前一两银子能打十斤酒,现今十两银子竟打不了一斤酒,汉月袋中那点银子,冯说买不了一壶酒,且连赏一口都不够,汉月很是无奈,既然自己的钱不够,那就杀价嘛,于是汉月对店老板嬉皮笑脸地说:“掌柜的,你就便宜一点点嘛。”
掌柜看汉月倒也真诚,就便宜了一些价钱,说三两银子这壶酒就卖她了。然汉月这丫头可不知足,于是又嬉皮笑脸地说:“掌柜的,你再便宜一点点嘛,你再便宜点卖给我,你就,你就当是给你祖上添德喽。”
掌柜被汉月逗得哭笑不得,于是又退了一步,说二两银子不能再便宜了。
显然汉月这丫头囗袋中只有一两银子,当然是不够喽,于是汉月再次嬉皮笑脸地对掌柜说:“掌柜的,要不,要不你在为你祖上积一次德呗。”
砍价不要脸的一直有,今年特别多。听得这话,店掌柜又笑又气一面推着汉月就往店外赶,一面说:“走走走,我祖上不需要让我为他积德,遇上你这样子的客人,我祖上倒是积了一大箩筐德,但我就得饿死了。”
汉月被当鸡毛蛋子踢了出来,却也不觉得尴尬,真是脸皮厚到极致,这丫头本欲还想死皮赖脸,进店找店掌柜买酒的,却无意间听见了两个过路人的谈话。
一个说:“这前面路口往右一直走,那里有家酒庄你知道吧?那家酒庄酿的酒特别好喝,关键是他酿酒的地还一点儿都不隐蔽,只要翻墙进去很容易将酿酒的秘方偷到,要不我们也去偷学偷学。”
另一个说:“去,去,你打这些主意干甚?我们一不喝酒,二不做酒生意,偷他家那个酿酒秘方来作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汉月心想即然没有钱买酒,那就偷一个酿酒的枝术回去,省得往后花那买酒之钱,但偷是很不道德的,不过想到偷到秘方之后,自己又不拿去卖钱,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于是汉月随着那两人所指的方向跑了去,屁颠屁颠来到了一个巷子时,就见一家院子里上空正飘着一团袅袅雾气,随之一股浓浓的酱香袭来,寻香的源头探去,果真是一家酒庄!
喜上眉梢,汉月借助墙外一棵树翻到入那家院子,约莫四五来个时辰过去,汉月这才把酿酒的过程看完,心里是一阵感慨啊,哦:酿酒原来是要先把高粱煮熟,再装入缸中发酵,还要等个十天半个月,再从缸内取出发酵的高粱,这样才能酿出酒来啊!太复杂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记得清楚。先不管了,回去再细细研究。
汉月这才准备拔腿开逃,但她发现了一个莫大的难题摆在眼前。就是天黑了,走夜路回去会不会撞上鬼呢?虽然汉月心里面很怕走夜路,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夜路。
只是丫头刚欲翻墙出去时,这才晓得院墙高她好几截,刚从墙外跳进院子,几乎就没摔瘸她的腿,却还欲故技重施。
奈何上坡容易些,下坡难。院内除了几根草以外还是几根草,根本没外力!可借助汉月翻出这座高墙,要是人会飞,那该多好!
唯此她不得不另想法子逃出生天,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忽有一股浓浓的酒味袭来,抬眸,只见五六个壮汉和一个老头,已将她围成了一圈,个个对她怒目凝视。她被发现了。
汉月顿时失措,心想完蛋,衙门一趟恐在所难免。
抱着绞幸,汉月支支吾吾向老头求饶道:“大叔大爷们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呗,放了我,你们个个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老头闻声,狡黠一笑说道:“那要是我不放你呢,我们会怎样?”
汉月也跟着狡黠一笑:“那……那你们就……就百病缠身,不得好死。”
诶,丫头人在屋檐下啊!求人可不是你这么求滴,还好人家老头不跟你这个小女人一般见识。
真是人间怪事,乞丐请人吃饭,失主讨好小偷,老头听了之后,非但没将汉月拖去衙门,反而还回屋取来一卷竹简,并把自家酿酒的秘方细写在竹简之上,再将竹简赠于汉月。还说天已黑尽,她一个女子走夜路十分危险,叫汉月在他府上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去。
汉月当然不肯,谁知道老头晚上会干什么,虽然老头看上去很面善,但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万一老头有个歪念,汉月不就死翘翘了。
于是汉月对老头说:“老爷爷,你的好意我记心上了,若我一夜未回,我的夫君肯定会很着急的。要不我把这竹简还给你,你让我回去好不好?”
老头却说:“竹简我已送与你,岂有收回之理,你一夜不回,你的夫君着急一夜,总比他守一辈子空房要好。”
我走夜路回去,真要被鬼吃了不成,我说你这老头就不知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这个道理啊!你这老头非要留我在这里,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老头似非看出了汉月的顾虑,便说道:“故娘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放心吧!老夫向天保证,绝不敢对故娘有非分之想。”
说着老头就吩咐身边的几个壮汉道:“把这位故娘带去房间休息。”说罢老头就扬扬而去。
也不管汉月是否愿留宿,就被那几个汉子请进了一间客房,虽然汉月一直嚷嚷着放开她,但那也只是徒劳无功,无济于事。不过,这房间倒是挺大挺豪华的,而且还供夜宵。
夜宵端来,汉月可没吃,倒不是因她秦云说的:“不食无劳之米,不授无劳之财。”而是她是怕菜里下来有毒。
一直到深夜,困意终于攻陷了汉月的防范之心,躺在床上心一横,眼一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死就死吧,老娘不管了。
日上柳梢头,第二日的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而汉月也依旧继续她在家里时的大懒觉,嘴里还哼着梦话呢:“秦云你看下好大的雪啊,我好冷?秦云你快抱抱月儿好不好!”
良久,汉月终于被冻醒了,醒来之时,丫头还以为是下雪了呢,呃,原来是自己滚下床了,睡在了冰冷冷的地上。不冷才怪呢!
老头果真很信守承诺,汉月刚一出门,老头就来送行了,汉月出门之时,老头还送了她一壶女儿红呢,汉月是一阵感慨,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不过汉月刚跨出门槛走了没多久,突然追出一个肥妇,在汉月身后骂骂咧咧追来,模样甚似凶悍。
那个肥妇便是那个老头的夫人。
几个月前,一个官差找到肥妇,主动认她做干姐姐,此后妇女仗着干兄弟撑腰,便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在家更是蛮横无理,倘若老头与家中丫鬟多言一句,妇女便是雷霆大怒,丫鬟轻则一顿皮鞭,重则三五两日下不了床,奈何老头又一软柿子,妇女的任意妄为,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认肥妇为干姐姐的那个官差,同时也找到了老头,他问老头恨不恨自己的妻子,老头咬牙切齿地说,恨之入骨。
官差又问,既恨她何不休了她。老头一声长叹,说家产全在自己她手上,若是休了她,自己一无所有,日后恐难为生啊。
官差冷冷一笑说:“若是你的妻子死了,那家产岂不都归你了。”
老头吃了一惊说:“杀人可要偿命的,我可没那胆子杀人啊!”
官差又冷冷说道:“只有你肯听我的,自然有人帮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