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维回到家,发现大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推了推大黄,大黄朦朦胧胧地醒来,睡眼惺忪地揉眼睛:“啊,医生你终于回来了,现在几点了?”
由于他刚刚睡醒,揉眼睛的动作可爱的像一只小猫,苏维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等了我一晚上?”
大黄看了眼窗外,懵懂地说:“啊,天亮了啊……”
苏维拍了拍他:“去洗脸刷牙,今天你要去花店打工了。”
等大黄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苏维拿着一个礼盒递到他面前。大黄愣愣地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苏维无甚表情地说:“今天你生日。”
大黄愣了一会儿,有些赧然地抓了抓头发:“是吗,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苏维点头。
大黄将盒子拆开,里面装着一块电子手表。他看到那块手表的瞬间笑容僵住,然后将礼盒推到一边,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苏维见他表情有异,不禁奇道:“你怎么了?”
大黄僵硬地笑了笑:“我这是太高兴了。医生,我很喜欢这礼物。”
然而过了没几秒,他却坐到椅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哭了起来。
苏维走上前,轻拍他的后背:“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大黄抽噎道:“不知道……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他擦干眼泪,将手表带上:“我去做早饭。”
吃过早饭以后,苏维开车将大黄送到花店,然后自己回家等待当天的访客。
这天大黄在花店工作的时候,发现任小千一直在偷偷看自己。等到暂时没有客人的时候,大黄终于忍不住将任小千拉到一边:“你看我干什么?”
任小千抓了抓头发:“你变了很多。”
大黄好奇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任小千说:“你以前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不和陌生人说话。”
大黄说:“详细一点,怎么个不喜欢法?”
大黄再三缠问,任小千终于勉为其难地被撬开金口:“你经常逃学,我听你同学说你上学的时候都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面。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看别人眼睛。”
大黄问道:“到底是不喜欢和别人接触还是讨厌还是……害怕?”
任小千愣了愣,立马改了答案:“哦,那就是害怕。”
大黄板起脸道:“你严肃点,这关系到我是社交恐惧症还是自闭症。”
任小千听从善如流,严肃地说:“害怕!”
任小千去修剪花枝了,大黄还在思考,拨弄着花瓣自言自语:“社交恐惧症……恐人?”
不一会儿,他又缠着任小千问道:“我以前有没有带过手表?”
任小千很肯定地说:“没有,你不带任何配饰。”
“那有没有人送过我手表?”
任小千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没见过。”
任小千的话不多,他也不太主动和大黄交流,大黄问什么他才回答什么。不过他虽然不跟人说话,但却似乎很喜欢发短信,每隔几分钟就拿出手机来看一看,偶尔还会对着手机屏幕露出难得的笑容。
大黄第n次看见他对着手机屏幕眼中大放异彩的时候,头疼地自言自语道:“我以前怎么会和这种闷骚的人做朋友?”
这之后的日子里,每天晚上大黄都会从花店带回一支不同的花送给苏维。红玫瑰、粉玫瑰、百合、紫罗兰……苏维对那些花不理不睬,大黄就自作主张腾出一个花瓶来装它们。很快苏维家的客厅里就多了一束七彩斑斓的鲜花。至于最初的那盆白剑云,因大黄对它不理不顾,早已枯死了。
苏维对此感到不悦,但大黄却很坚持,于是他对大黄说:“我只喜欢蓝色妖姬。”
当天晚上大黄两手空空地从花店回来,垂头丧气地说:“医生,蓝色妖姬很贵,我买不起……”
苏维不由龙颜大悦。
一周后的一天,苏维回到家中,发现床头放着八支蓝色妖姬,并附有一张大黄写的卡片。
“医生,我透支了半个月的薪水,本来够买九支蓝色妖姬,不过它昨天涨价了,只够买八支……”后面画了一张哭脸。
苏维攥着卡片,良久无语。
这段时间里苏维见到高锦的频率也很高,他甚至怀疑高锦或许除了跟着他之外成天就没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做。他逐渐开始对高锦不理不睬,有的时候高锦会对他好言相劝,有的时候会发狂的对他大吼大叫,丝毫不理会周边人是否会注目。
他不断逼问苏维对大黄的感情,并且每一次都能命中要害。
“苏维,我太了解你,我可以看穿你的内心!”高锦如是说。并且苏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
为了逃避高锦的逼迫,苏维开始足不出户,可是大黄不在的时候高锦甚至会闹上门来,这让苏维感到头疼欲裂。
终于有一天,苏维下楼倒垃圾的时候高锦又上来纠缠,他忍无可忍地对高锦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调查我,跟踪我,甚至住在我家对面监视我是不是?!住在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他一发火,方才还暴躁的高锦突然安静下来,温柔地笑了起来:“对,没错,你要跟我去看看么?”
苏维如同受了蛊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进入对面那栋居民楼。
两人来到高锦家门口,高锦熟门熟路地从地毯下抽出钥匙,将钥匙递到苏维手中,示意他自己开门。
房间里很昏暗,窗帘紧闭,没有任何光线照进来。苏维打开灯,这是一间无比干净的房间,干净到甚至不像有人长期居住在这里,因为整个房间里的家具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台电脑。
他一眼就看见了架在窗口的望远镜,不由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高锦,高锦却一脸无畏地耸肩。
苏维走到望远镜旁,将窗帘揭开些许,然后从镜片看了过去。对面大黄正准备洗一盆衣服。他哼着小曲儿,看上去心情很愉快。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从盆里拎出一条苏维的内裤,小心翼翼地凑到鼻下闻了闻,然后红着脸将内裤丢回盆里,开始往里面倒洗衣液。
苏维心跳猛地快了两拍,心虚地离开望远镜,低声道:“变态。”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骂高锦还是骂大黄。
高锦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我变态也是为了你呵……”
苏维冷着脸拨开他的手:“停止你的监视,搬离这里。高锦,我们之间早已经过去了。”
高锦脸色一冷,突然疾速伸手给了苏维一巴掌:“我等了你十年,你还要让我等多久?跟我走!我们回到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
苏维被他这一巴掌打的愣住了。这就像是一个机关,触发了他心底隐藏的秘辛,使他胸腔里燃起一把火,烧光了他一直以来的冷静。
“你等我?这十年来你音讯全无,你等个屁!你以为这十年我过的有多好!我他妈就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我谁都不敢喜欢谁都不敢爱!高锦,你用愧疚困了我十年了,十年也够了吧!!!现在我终于喜欢上别人了,你就出来破坏我过正常人的日子?”
高锦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苏维转身就往外走,高锦在他身后喊道:“苏维,我不会放过你的!”
大黄在花店里打了半个月多的工,期间有任小千照应,工作也算是做的有模有样。转眼,学校就要开学了。
这天苏维去学校里准备开学要用的资料,坐上车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大黄打来的。
他接了起来,漫不经心地喂了一声,可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阵嘈杂的喧嚣声。苏维顿觉不对,又喂了两声,终于听到了大黄的声音。他似乎离话筒很远,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医生,有人追我们……”
苏维脑袋嗡地一声,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我马上过来!”
他问大黄人在何处,大黄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是在花店附近,苏维再要问的时候,电话却被挂断了。花店离学校的距离并不远,苏维飙车赶到花店,不见大黄的人影,一边焦急的给大黄打电话,一边四处奔寻。
大黄的手机已被关机,怎么也打不通,苏维心乱如麻,那一刻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念头:千万,千万不要出事……
几分钟后,他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大黄和任小千。他们两人被七八个小混混堵在巷子里殴打,苏维看到的瞬间只觉血液从脚底逆冲至头顶。他迅速给杨少君拨了个电话,一句解释都没有,报了个路名就把电话挂了,然后随手捡了块砖头扑了上去!
十几分钟后,穿着警服赶来的杨少君看到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箭步冲到苏维身边:“你怎么样?”
苏维漠然地摇了摇头,捏着衬衫的袖子轻拭大黄脸上的伤口:“七个人,刚刚往左边跑了,你去追吧。”
杨少君哭笑不得:“你真没事?”
苏维摇头:“没有。请你抓到他们,调查清楚。”
杨少君见苏维看起来没有受伤的样子,只好一边打电话叫人一边去追。
苏维捡起大黄被摔的连电池板都掉出来的手机,然后将他和任小千扶了起来:“怎么回事?”
大黄沮丧地说:“不知道。我和小千出了花店就被他们跟上了。我一开始没在意,结果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就发觉不对,我们开始跑,他们开始追……”
任小千摸了摸自己眉骨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苏维问任小千:“你得罪过人吗?”
任小千愣了愣,茫然地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
苏维叹了口气,扶着他们往停车的地方走:“我先送你们去医院。”
到了医院里,苏维陪着大黄包扎伤口,忍不住责怪道:“有人跟着你们为什么还往小路走?”
医生用酒精擦拭大黄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因为以前也经常有人跟着我……我以为还是那个人……”
苏维愣了愣:“谁?”
大黄苦恼地说:“不知道。我经常感觉有人跟着我,也有可能是错觉。有一次我故意躲起来逮他,只看到一个戴墨镜戴帽子的男人,没看清长什么样,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个跟着我的人……”
苏维不悦道:“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大黄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跟踪我啊……而且那个人好像没有想伤害我的意思……”
不一会儿,杨少君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已经抓到了那几个小流氓。
那几个人供认不讳,是t大的某个学生出钱雇他们给任小千点颜色看看,至于大黄只是无辜受累。原来是那日在林尹然的课上带狗上课的女学生被任小千出言讽刺,事后要求他道歉,任小千却根本不理她,才惹得她想出了这么一招。
得知那些人不是冲着大黄来的,苏维松了口气,心底一块大石落地。
处理完伤口,他开车将大黄带回家。在车上大黄拿着苏维送他的那块手表翻来覆去地看,苏维不禁问道:“坏了?”
大黄连连摇头:“没坏!我保护的可好呢!”他讨好地笑道:“医生,其实我可厉害呢,那几个小混混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是为了先把手表脱下来,才被他们抢占了先机……”
苏维斜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手表看了看,果真是一道擦痕都没有。
上楼的时候苏维走的很急,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将窗台上的窗帘拉上。大黄气喘嘘嘘地跟上来:“医生,怎么……”
苏维揪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摁到墙上:“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心理医生。”
大黄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变了脸色,颤声道:“医生,你……”
苏维打断道:“对,把你转给别人治疗,从明天开始你不再是我的病人。”
大黄猛地皱眉,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你……为什……”
苏维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话。
半晌后,苏维放开大黄,只见他脸色潮红,一脸呆滞,嘴巴微微张着,连口水要流下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苏维阖上他的下巴,眯起眼,冷冷地问道:“你问我喜不喜欢你,你知道我接受你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知道如果你变回第一人格会怎么样?”
大黄心虚地垂下眼,过了很久才小声说:“第一人格可能会没有和医生在一起的记忆……”他说的很婉转,试图逃避或许他会忘记苏维这个答案。
苏维说:“你明知道,还一定要我接受你?”
大黄争辩道:“可是我大半年都没有恢复不是吗?我、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能被治好,我就永远没有机会吗?就算我真的转换人格,记忆只是暂时被屏蔽,它们不会消失,只要有契机就会被想起来……”
苏维嘲讽道:“你真自私。”
大黄低着头,脑袋上无形的狗耳朵耷拉到肩上:“对不起……可是我是真的喜欢医生你。”
苏维松开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至少不做你的心理医生我的心理压力会减轻很多。”
大黄又是一愣,又想开口,苏维再度压了上来。这次的吻几乎称的上疯狂,他掠夺着大黄口中的空气,恨不得将大黄吃拆入腹。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大黄。几乎窒息的大黄脸红的像个苹果,腿发软地靠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紧张地问道:“医生……你这是……愿意接受我?”
苏维极浅地勾了勾嘴角,双唇温柔地欺上去,彻底吞没了他所有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