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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逐客书一下,六国食客皆被驱逐出境,而历史上的李斯就在此时破空出世,以一篇出名的誎逐客书而令当时的嬴政另眼相看,在李斯被驱逐之境之后,亲自将其追上,最后受嬴政重用,而渐渐平步青云!
这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嬴政这一辈子重生战国时期,前一生时记得嬴政辉煌功绩的并不多,不过这驱逐六国食客一事他却是得知,这辈子成为嬴政,还从未想过驱逐这些人,毕竟这群人许多不乏真正有才者,可以说若是这些人都为秦国所用,最少是为秦国网罗了这天底下四分之一的人才!历史上的秦始皇当时肯定有自己考量,不过嬴政毕竟多活了一辈子,这一生又是从小刀光剑影走过来,心计不凡,他改变了蒙骜的命运,又收了李牧为将,情况已经比历史上的秦始皇孤立无援的处境好了许多,自然用不着再为了削剥吕不韦势力,而出此下策,毕竟这几年在他有意暗示李斯的情况下,吕氏府中原本忠于他的食客,如今已经被离间得差不多了,许多人对吕不韦也是貌合神离,根本不用他再驱逐,只是吕氏一倒,嬴政有把握,自己只要抛出橄榄枝,这些人就会为他所用!
招人还来不及,又哪里还会去赶?可嬴政万万没料到,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将历史改变之时,但历史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轨道!他不提驱逐六国食客之际,却不料吕不韦自己却是提了出来!嬴政目光中神色晦暗莫名,盯着吕不韦没有开口,秦国中许多大臣却是一听此话,欣喜若狂,这些年来嬴政渐渐长大,又露出了重用他国之人的意思,嬴政如今已掌权,可他身边忠心之人,蒙骜原本乃是齐国之人,不过后来领着家人在先昭王时期投奔秦国而来,并非真正的秦国之人!
李牧更是不用说,原本就是赵国之人,不过此人声名赫赫,许多秦人虽然心下不满,但也知道此人确实有才,是属于走到哪儿都会发光的金子,若他肯归降别国,哪国君王都会扫榻以待的,不过秦人知道归知道,但眼见自己被一个外来户压得死死的,那心中滋味儿肯定是不好受。而魏辙此人原本也是出生齐国,并非秦国本土生长,而是在昭襄王时期来到秦国,这些人都未能在昭王时得到真正的重用,谁料经过两代短命先王,竟然被嬴政挖了出来。
而新贵李斯原本是楚人,又曾跟随吕不韦身边,却得嬴政看重,许多秦国人自己却并未有几个得嬴政重用的,对于这一点,秦国之中早已有人已经心生不满,但面对嬴政手段,连嫪毐与吕不韦之流都已经势力大不如前,也没有哪个敢不怕死的在这个嬴政已经当权的时候跳出来,纵然是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却不能当那出头之人,纵然有些人想做这出头之人,打响名声让嬴政对自己另眼相看,却又苦无于那个直面君王的本事。
此时吕不韦一开口,许多人倒是应和了起来,奉常之下一个须发皆白,面色古板的老人拧着裾裙,从案几后站起身来,越过桌案,朝大殿中央走来,直直的行了一礼,大声道:“臣以为丞相此言极妥当,秦国之中人才济济,大王又何必非要在他国寻找?吾大秦兵强马壮,超出他国良多矣,诸国一听大秦之名,谁人不惧?吾大秦乃是天命所归,所到之处何人不折服?又何须此等他国食士来锦上添花!大王英明,臣以为该当驱逐六国之人!”
此人是奉常之下太卜,平日是为君王诏令专门进行卜筮,不过这个职业,自从昭王过世之后,渐渐显得有些凋零,孝文王嬴柱与庄襄王父子嬴楚都是爱美人儿过于爱江山的,没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到嬴政上位,一切大权统在吕不韦手中,嬴政连光明正大的话语权都无,更不需要发诏令,让他们占卜了。被冷落多年,难怪此时语气中都带着幽怨。奉常的人能先出来,说实话,嬴政不意外!
在秦国官职之中,奉常一系是负责宗庙祭祀等事,都是重要的职位,除了丞相与太尉以及大夫,就属奉常的人地位最尊。可是这几年来坐了许多冷板凳,心中不甘也是有的。嬴政冷笑了两声,看着这老人说到动情处,声泪俱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表情有些阴郁,实则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吕不韦此时提出驱逐六国食客之事,无疑会将吕氏推以风口浪尖,原本历史上逐除食客就为了铲除吕不韦之势力,此时他自己提出来,也没有丝毫的好处,只会让原本忠于他的人对吕不韦离心而已,嬴政却没料到吕不韦为了对付李斯,竟然舍得下出这一招。
他是想借着秦国众臣之势逼迫自己!若是自己同意,届时他好将事情推到自己头上来!
嬴政嘴角边弯起一丝冷笑,吕不韦眼中也满是阴鹭与挑衅,嬴政却是突然笑了起来:“诸位卿说的是哪里话?今日论功行赏,只谈风月,不谈国事!”此时的风月,指是的雅事,并非后世时染了歧义的意思,众人愣了愣,吕不韦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一双眼睛中似是含了冰刃,直直的朝嬴政这边射了过来,不过此时的嬴政已非当初年幼之时,根本不睬他,吕不韦心中倒是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却是不甘心就此放过李斯,因此又上前一步:“王上还望三思!臣跟随先王多年,若是先王在世,必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
李斯心中这会儿将吕不韦给恨上了,这会儿表面上是默不作声,一副安静的样子,实则心里冷笑连连,幸亏吕氏已活不了多长!嬴政见吕氏咄咄逼人,心下不由冷笑,面色也沉了下来:“吕公,据政所知,吕公府上好些人,都是六国来客,照吕公此言,岂非吕公连自己心腹食士都要一并驱逐?”他这会儿已经不称仲父,殿内众人都听了出来,这还是吕不韦与君王之间,头一回正面的交锋,众人不敢再多言,连那太卜也不敢多说,连忙褛着身子,悄悄又从殿中溜回自己案几前,跪坐了下去。
吕不韦被嬴政话一堵,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已经过惯了多年众人讨好巴结的日子,纵然是以往的嬴政,也不敢对他如此不客气,可自他有了蒙骜等人,又行了冠礼,却是如此嚣张!吕不韦想到自己前几日被王翦强行拉去刑场的侮辱,再加上今日嬴政冷冰冰的话,顿时心头满是戾气,他这会儿后悔,该压着嬴政,不让他行冠礼,如今自己纵然还想掌握大权,亦是失了先机,变得被动,他脸色阴晴不定,也知道自己是被嬴政绕进了圈子里,冷哼了一声,竟然当堂拂袖而去!
顿时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嬴政眯着眼睛看吕不韦身影怒气冲冲的走远,嘴角边一朵玩味的笑意,众人看不透他心中想法,只觉得嬴政笑得令人胆寒,众朝臣正胆颤心惊之时,嬴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挥手:“继续封赏!”却是不再提之前吕不韦的事情,众人又是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是对嬴政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驱逐食客之事,心中有些不满。
也许是受此事影响,赵高念完赏赐之后,许多人也没有再留,待嬴政说了散席,三三两两的走了。
唯有李牧等人却是留了下来,在兰池宫与嬴政商议了许久,才由赵高将众人悄悄送了出去。
子夜之时,赵姬宫中的侍候的宫人慌慌张张过来回话,只说太后不好了。赵姬自那日亲眼目睹嫪毐之死后,就陷入歇斯底里的惊恐之中,几日一直不见好,嬴政在这个时候正是表现孝意之时,自然也不吝啬宫中各类收藏药材,只要不是一些稀世难寻的,都送到赵姬宫中,倒是博得了孝顺好名声,但赵姬却是情况一日日坏了下去,她当日险些命丧于齐肆之手,又再是目睹了嫪毐之刑,再加上前些日子两个亲生儿子的死,以及最近心中堆积着的压力,终于没能撑得下去。
嬴政不慌不忙的起身,令赵高去请疾医,令人给自己换了衣裳,嬴政为表孝心,连步辇也未乘坐,自己一路走着过去。他走得慢,不过也没人敢催,又不如坐步辇,抬的侍人跑得快,因此到赵姬所在的宫殿之时,赵姬这会儿话已经说不出来了,面皮铁青,光是看着这脸色,简直是跟个死人也无差别了,她双眼圆睁着,不过里头光芒已散,她宫内墙壁四处挂着青铜灯盏,将诺大一个宫殿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但就是因为如此,床榻上躺着一个状似死人的人,才更显得这座宫殿如墓穴一般,带着一股死寂的氛围。
“大王,太后若是熬不过今夜,臣亦是束手无策了。”那前来就诊的疾医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脸色苍白,额头挂着豆子般大小的汗珠,穿着一身墨绿色衣袍,此时人学医最少得要二十年以上的功夫,才敢自称一句疾医,光是学徒就要熬上十几年,因此古话所说,中医越来越有本事在这此时的人身上体现得最为透彻。
嬴政并未有怪罪他之心,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赵姬一眼。她身旁的侍人极快的给他让出位置来,嬴政坐在床榻边的绣墩上,望了一眼床榻上的妇人,她此时已经形容枯槁,一眼就看得出来她不是过是在熬时间,嬴政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当初才来到战国时的情景,这个女人那时才不过二八年华,正是娇美得如花一般的年纪,她风流,她妩媚,她又得嬴楚宠,正是高高在上爱享乐之时,不愿意搭理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是个玩意,他心中也能理解,不过他不能原谅因赵姬之故,而害婠娘惨死!
除了自己不是婠娘亲生之外,她几乎做到了一个母亲为孩子该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做得更多!若说嬴政这一世年幼之时多磨难,让他心志从小就坚如磐石,那么婠娘就是在赵府中时嬴政心中唯一的软处,她那样的温和慈爱,为什么这样的一个妇人最后不得善终,反倒是赵姬这样水性杨花的妇人,却得以坐上高位?她不配!
嬴政面上带着关切的笑意,眼里的温度却是冷了下来。
似是感觉到了这股冷意,赵姬眼中的神采微微亮了几分,她吃力的转头,嘴角的唾沫因嘴唇合不上而从嘴角流了下来,看到嬴政时,她眼中闪过怨毒之色,似是想抬手,却是力不从心,她喉咙之中发出‘霍霍’的喘气声,像是拉风箱一般,声音极其刺耳,整日的恶梦与害怕惶恐,种种压力堆在她心头,令赵姬这一病,如同山倒一般,再也爬不起来,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可是赵姬不甘心,她每晚都是在噩梦之中度过,连眼皮儿都不敢合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终于将她压垮了,再也爬不起来。
“你……”赵姬想说话,但她此时连喘气都吃力,好不容易挣扎着,面皮泛紫了,才挤出一个字来,嬴政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太后当以身体为重,还是早早休息吧,若有要事,待明日再说,如何?”赵姬微微扯了扯嘴角,眼中露出讥诮与怨毒,像是想将嬴政生吞活剥一般,嬴政却不以为意,只是温和的替她理了理脸颊的发丝。此时这个妇人早已无当年的风华绝代,剩下的只是连身体都不能自理的瓤弱与狼狈,她这些年与嫪毐快活之时,可曾是想到了今日?
嬴政嘴角含着笑意,目光中却是一片冷淡之色,看赵姬的面容,笑意更是深了几分,赵姬挣扎着想要起身,想要在他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上抓几爪子,她一直以来就怕这个儿子,一开始是怕他张嘴将自己在赵国放浪形骸的事情与嬴楚说,当年婠娘身死时,他的眼睛如同恶狼一般,让人看着心寒,后来她看着这个儿子在自己没察觉之时长大,渐渐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瞧不清楚,可她知道,知道嬴政早恨不能将自己置于死地,她心中更是害怕,其实当年,嬴政刚出生时,她也曾欢喜过,不过她是第一回做母亲,那时年幼,不懂养孩子,他为什么就不能谅解?
赵姬眼角滚下两滴昏黄的泪珠来,嬴政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坚毅与冷漠,丝毫不为之动容,轻轻替她将泪珠擦去,嬴政顺手替她整理发丝,如同最亲密的母子一般,赵姬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来,嬴政却是借着这个动作,轻轻在她耳边道:“母亲,婠娘来接您了,母亲可是看到了?”
母亲这个称呼,嬴政已经多年不唤她了!赵姬听到这个久违而熟悉的呼唤声时,心中却是忆起当年嬴政头一回唤她母亲时的神采,不过婠娘这个名字,却如同她心中的一道魔咒,她身子陡然间狠狠颤抖了一下,接着不可自抑的嘴里发出粗重的喘息来,她眼中露出惊恐与骇然,手脚都已经开始用力,渐渐变得僵硬,被嬴政这样一说,她好像当真看到了婠娘当年临死时满身是血面目青肿站在她面前,呼唤她夫人的模样来,接着目光一转,嫪毐已经四分五裂的身子又出现在她眼前,似乎在呼吸着他死得好惨,要自己去陪着他。
“不要找我……”赵姬嘴唇微动,一声似呢喃似的惊呼逸出她的嘴唇,声音轻得几乎不可耳闻,殿内众人也没听到嬴政之前与赵姬说的话,不过她这样一句不要找我,却是这几日都不停呼唤着,众人也未起疑心,年迈的疾医看到太后瞳孔渐渐变大,他心下一惊,连忙低垂下头来,不敢再看,直到许久之后,赵姬再也没有声息,喉咙中‘嚯嚯’的出气声也停了下来,嬴政嘴角边的笑意在他转身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疾医心下一惊,看他神色,连忙行了一礼迈步向前,伸手在赵姬鼻端前放了放,又在她脖子边探了一下,再看她已经溃散的瞳孔,顿时面如土色,跪了下来,后背顿时一身冷汗,颤声道:“大王,太,太后薨了……”
嬴政神色淡然:“先王想念太后已久,如今也不失为一桩好事。”人都死了,哪里还算什么好事?不过嬴政既然开口,众人哪里敢说不是,因此都点了点头。
当夜宫中挂起了白绫等物,敲响了丧钟,待吕不韦知道时,听到这话不由呆愣了许久,他与赵姬也算是相识于微末之时,那时二人都还年少,赵姬纵有不堪,可对他也是一片真心,吕不韦算计半辈子,以为自己早在当初弄死嬴楚之际就已经心冷硬如铁了,他原想着自己对赵姬该是早不耐烦了,毕竟她活着之时,自己想到她时除了利用,只剩不堪其扰的烦闷,可此时听到她一死,为何还是觉得悲痛欲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