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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心平气和听这老头子还在指桑骂愧,对他知道自己身份也并不以为意。欧冶世家若是为他所用,他的身份自然不用隐瞒,而若欧冶世家不识抬举,宁愿一死亦不愿出仕辅佐他,这样的人才不能被他所用,自然也不能被旁人所用给自己造成麻烦,嬴政也会遂他们心愿,死人是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因此他身份为何,一开始就不用隐瞒。
欧冶青还在骂着,但禹缭却知道嬴政底线,并不愿意让他再火爆下去惹嬴政心烦,大王虽说对下极有宽容心,但他毕竟是王,身份有别不说,嬴政性情并非一味仁慈,恐怕他此行除了要让欧冶世家臣服之外,还有着想灭他们口的打算。欧冶青与他交好多年,禹缭自然不忍他们一家几十口因自己而丧命,因此见这老头子骂得口沫横飞,不由出言劝道:
“子青,何必如此火大?”
一听禹缭这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屁话,欧冶青险些气得睁着眼睛倒下去,他这会儿纵然被人捆着,也想要往禹缭冲,额头青筋迸裂:“你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儿,使了坏方儿将某一家抓来,如今竟让某不要火大,纵然秦王手段强横,可某也不是那等贪生怕死的!”欧冶青说到后来之时,冷笑了一声,也不再像之前一般气得跳脚的样子,表面看来像是平静了下来,但禹缭与他相交多年,知道他心中是真正将自己给怨上了,不由苦笑:“子青乃是好汉,缭早知,如今大王春秋霸业在即,想召欧冶世家为大王效力,此乃天大机缘,子青又何必固执,不肯顺从大局?”
“呸!”欧冶青翻了个白眼儿,忍了又忍,好歹没有再说出难听的话来,他干脆将眼睛闭上,一副不肯理睬禹缭的模样。
禹缭受他一呸,也并不以为意,反倒呵呵笑着:“如今天下大势,秦一统六国乃是天道所趋,早晚之事矣,子青何不顺应天意而行之,则欧冶家昌吉,欧冶家退宿多年,难不成要让祖传手艺就此没入民间,成日混混愕愕只求温饱度日,早忘了当年雄心壮志?”
“哼!某竟不知,堂堂鬼谷禹缭,如今竟为秦王麾下走狗!”欧冶青似是冷静了下来,但说话却越发凌厉,盯着禹缭冷笑,也不看一旁跪坐于正位之中的嬴政,略有些讥讽道:“狡兔得而猎狗烹,高鸟尽而强弩藏!”这话原是形容当年越王勾践麾下两大得力谋士助手范蠡与文种二人,当年二人辅佐勾践报了大仇,又灭掉吴国,两位功臣最后却是被越王所忌惮,事成之后文种二人势大,引勾践猜忌,败君夫差曾与范蠡说过此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范蠡机警,早早与勾践请辞,只因他不忍当年旧友落得不堪下场,书信一封劝说他,文种不信,最后得了个引剑自刎的结局。
这也是后世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典故的来由!
此时欧冶青与禹缭说这样的话,明显也有讥讽他之意,暗示他禹缭为秦王办事如此尽心尽力,难道就不怕往后没有用处了,被秦王忌惮而杀害?臣高震主,以禹缭本事,得秦王看重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他的徒弟王敖立下大功,得嬴政看重与封赏,可若是功劳多了,功高震主,待封无可封之时,岂非是禹缭必死之时?
“大王性情冷厉,但却礼贤下士,识贤明而重布衣,并非心胸狭小之人;缭自认面相之术略有涉猎,看人亦有心得,若是看走眼,不过是缭学艺不精,纵然身死,亦怨不得他人,乃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大劫而已,生死由天,成事则在人,缭一把年纪,活于世间若是只求苟且安生,纵然活着,则与死无异,得偿心中所愿,一展胸中抱负,能见天下安定,庶民布衣安居乐业,则心中快慰,纵然是因此身死,亦是死得其所,生死由命,子青口口声声看破生死,何故如今竟还能说出此等话来?”欧冶青看似声音洪亮性情刚烈,但吵架之时,并不是声音大的,就一定是嬴家,若是遇着浑人,欧冶青态度凶狠声音大自然能占上风,但碰上禹缭,实则论嘴皮子他并非禹缭对手!
“诡辨!”欧冶青不服气,却又不能辩驳禹缭的话,半晌之后脸皮涨得通红,暴跳如雷,偏偏又无处可发气,只能鳖了这样两个字出来。
诡辨乃是此时乱世之下,而特有的产物。许多历史上的大能者,纵然不屑于诡辨者,但对于此道都十分精通,诡辨之才他们靠口舌之利吃饭,靠辨过别人而声名鹤起,能将死的另僻溪径说成活的,将白的说成黑的,唇舌伶俐,不止是说服别人,甚至许多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会被说服。他们与正统的辩论家不同,偏偏就算许多时候明知他们说的是错的,又让人心服而口服,此时许多人光是靠一张嘴皮子而可利国利民者皆比比而是,世人瞧不起他们,认为他们说话颠倒是非,可是却又偏偏对他们的言论不能反驳,君王明知这样一群人口舌厉害,嘴皮子碰撞上轻易就可失去城池签下不平等之约,偏偏又离不开这样一群人。欧冶青如此说,显然已经被禹缭说中了内心痛处,想硬气,偏偏又提不起气来反驳。
禹缭话中所说虽是以他自己为例,但实则处处针对欧冶青而言,他窝居齐鲁之地多年,自认手中技艺非凡,但却碍于祖训,无法将手中技艺发扬光大,只能孤芳自赏,一辈子下来,也不是没有半分感叹,每当自己回想起来时都是憋屈无比,更何况如今被禹缭当众提起,更是觉得心中钝痛难当,又有些恼羞成怒:“某如何,不要你管!”他就爱呆在齐鲁之地,他就爱平日打些农具,无所事事,虚渡光阴!欧冶青吼叫之后,整个人似失去了力气一般,背脊微微弯起,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刚刚那嚣张至极的老头子不见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倒像是一个垂垂老矣,失了生气的老人,令人怜惜。
“天意如此,子青何不出仕,辅佐大王成就一番霸业,纵然手下广收门徒将欧冶世家发扬光大,教天下人亦知欧冶家之名,子青技艺非凡,又何苦窝居于齐鲁之地中,了此残生?你可甘心?你可愿就此消沉?你可愿百十年之后欧冶世家之名在这世间消失?你若带着欧冶世家悍然赴死,从此欧冶一脉在尔等此处绝了踪迹,往后就算已死,可有面目见早已往天的欧冶家列祖列宗!”禹缭每说一句,便双目微眯,步步紧逼!欧冶青脸色漆黑,眼沉似水,露出紧张之色,被他几句责问竟然逼得满头大汗,脚步不住往后退,对禹缭问话,哑口无言回答不出话来!
欧冶世家其余人亦是沉默不语,原本还骂骂咧咧的众人许多忍不住低垂着头,好些人眼中沁出了明亮亮的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流血流汗他们不怕,而此时禹缭轻飘飘几句话却让他们忍不住惶恐心酸!他们不怕死,可若是他们一死,欧冶世家一脉散在齐鲁之地的,便是绝了后根,绝嗣之罪,任谁也担当不起,古语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欧冶一脉死个干净,往后就算死了,亦是欧冶家千古罪人,他们不想让欧冶家绝了后,亦不能让欧冶家的手艺,就在此失传!
“哭甚?”欧冶青脸色不好看,跳起脚来骂了一句,见子孙们个个忍不住双目含泪的模样,心中更加痛惜,又有些迁怒于将这一切揭出来的禹缭,这老头子以往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他早知这老禹头子不是个好东西,一肚子坏水儿,阴了人还叫人家感激伶涕,两人一辈子交情,他暗算起人来亦是丝毫不顾念旧情的,欧冶青心里烦燥,纵然被人反绑着双手,亦是忍不住走来走去,只觉得满心火气发泄不出来!
禹缭满脸笑意,如高风义洁的青松,施施然立在那儿,看人家如困兽一般,不厚道的心下欣然,知道自己此行目的已成大半,不由松了口气,再接再厉:“欧冶家不能毁在你手里!若不能由子青发扬光大,亦不该在此绝根!若是当真如此,纵然子青毅然赴死,成就的,亦不是你千古美名,而是臭名加身,往后人人一提起欧冶世家,世人只会流传,此乃不孝不义的大罪人!”
一听这话,欧冶青不干了:“若是绝后,不孝某也认了,不义从何谈起?”其实他这话已经隐隐有认输的架势,只是还有些不肯甘心而已。禹缭一听他问话,笑容温文尔雅,眼里带了算计:“不义自然是谈子青!缭与子青乃是多年相识,缭痴长你几岁,可堪称为兄长,兄长仍在,你却要死,实为不义其一;兄长有令,你不听,反倒恶言相向,此乃不义之二;兄长有事相求,子青不思图报,反倒宁死不从,岂非不义之三?缭自认有好事亦不忘子青,大王得天下易如取囊中之物,只要子青锦上添花,往后欧冶家富贵荣华,子青却不领情,错将好意报以仇怨,此乃岂非大大之不义?”
欧冶青险些被气死!他就是个浑不讲理的人,如今遇着了禹缭这个披着羊皮的狼,颠倒是非黑白到这样的地步,他只能甘拜下风!明明是他出卖自己,将自己的消息卖给秦王,才给自家惹来这样的大祸,结果如今听来却像是他有好处不忘自己一般,欧冶青额头青筋迸裂,跳着脚嘶声竭力的将自己心中的种种愤怒转化为浓缩的两个字,情不自禁的骂:“放屁!”
禹缭微微一笑,将人撩拨得暴走了,他干脆闭了嘴不说,也不理睬欧冶青,只回头冲嬴政拱了拱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之上。
……………………………………………………………………………………………………多嘴一句话,主角的番外是免费的,也不算更新正文,是额外的,关于前世今生的,原本主角前世只有我一个人脑海里构思好,明白的,但到底如何亲们不知道,所以会有人留言说主角性格太过冷厉啥的,是早已经在文上传之时就写好的,如果有大部份的人想看,我就传上来,如果不喜欢,我写给自己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