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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庶民选择送信与捎带物品到别处的人更是出乎嬴政意料之外的多,原本他以为秦国之中送物件等最多不过是各处三五十件而已,谁料韩非报来的消息,每处送信庶民每日接到的物品或是信件等便足有上千件之多,如此一来,许多驿站处有些识得字的,学文却并不见得多好的士人便开了摊子守在驿站门口处,每日交少许钱,却可在那儿专门摆摊帮着人写信渡日。各驿站见东西信件堆得多了,便每日都会送上一回,这样速度快了起来,收到信件与物品的人难免又要回信,如此不过几日时间,庶民们因送东西而收得的钱财竟然比商人上交的还要多!
韩非说到这些事时,眼神晶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些钱财一旦收上来,便大大缓解了国库空虚的尴尬,使得秦国内政因几年未加税赋而有些陷入危机的情况顿时大大缓解。国库一旦有钱,嬴政便不会处处因钱财而为难,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亘古不变!
“大王,此次约十日左右,入钱五十万,如今已尽入库中。”韩非一上前回报这事儿,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嬴政也没料到竟然这一趟收钱有如此多,看来自己之前光是搜刮商人确实找错方向,如今有了驿道开头,往后再开设私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他目光转到一些秦国权贵身上,见他们表情不以为然的样子,相比起韩非等人满脸的笑意,这些人脸上神色便不如何好看,修驿道之事对秦国来说自然是利国又利民,但对于这些权贵来说,丝毫好处也无,反倒钱财都流向了嬴政包里,他们半点益处也没占到,这会儿眼见着一大块肥肉却没法下嘴去啃,那脸上表情能好看得起来才怪!
嬴政却是冷笑了一声,总有一日他要使得这些平日碍事不已却又不会办事儿只会頣指气使的老儿统统压制下去,这些人半点实事也不会办,成日只会为自己为家族争权夺益,等到六国一统之后,私塾科举一旦开办,秦国吸入了新人才,这些人也该荣归故里,每日只消下棋玩耍养老才是!嬴政的目光看得老派势力以奉常为首的心头发寒,个个头皮发麻深恐嬴政此时便要翻脸,幸亏嬴政此时并未说什么,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含着笑意道:
“既如此,庶民建路有功,政欲减今年税赋一成,不知诸卿意下如何?”这话一说出口,魏辙等人便是喜出望外,可是另有人却是皱了眉头想要出列,上次反对建私塾开科举的老头顿了顿,便整了衣裳要出列。这老头子之前因开科举一事险些当场在殿中碰柱而死,可惜没死成,对于这样顽固不化的老头,嬴政是丝毫耐心也无,见他出来,眼睛一眯,寒光便一闪而过,打定主意若是他今日再反对,纵然他没死成,亦要让他没了性命,这样的人最是烦人,造不成极大的麻烦,却如同一只苍蝇不停在耳边嗡嗡反对,实在让人极容易耐心便尽失!嬴政心头打着主意,那头原本想出进言的老人刚刚脚步一动,便被身旁的汉子拉住,这老人愣了一愣,却见那汉子摇了摇头。
这老头儿头上的伤口还未好几年,伤好之后便被嬴政一路打压,若非后来有多方相助,恐怕如今还能不能站在这殿中都不一定。他刚吃过亏,就算情怀宁折不屈也不会赶在这时候触嬴政眉头,他也看得出来昔日同僚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是大王要怎么折腾,那是他的事,反正免了税赋,该自己得的粟米与财物便不会少了半分,又何必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如今大王除去奉常等人之心明显,甚至都不再加掩饰,如今众权贵之间势力早不如昭王之时,权力几乎被新兴的蒙骜与禹缭为首的势力分别将文武两派瓜分了个干净,既然再是争取亦得不到权柄,倒不如好端端活着,至少还能占个名份,不必在往后被嬴政削位夺爵,自讨苦吃!
想通了这些,这老人面色有些黯然,顿了顿,摇头叹息了一声,将刚提出来的脚步又收了回去,整个人顿时犹如老了十岁不止。
所有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眨眼之间,这老人的退步众人都看得出来,嬴政见他识相,眼中风暴渐渐褪去,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魏辙嘴角边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满眼的光彩,大声道:“大王仁慈爱民,臣先代天下民众,谢过大王隆恩!”他心中实在是满意,嬴政这几年行事越发变得让人信赖,对敌人之时虽心狠手辣,可一旦若是归入他保护之下,便是设法护之,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享乐而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这一点尤其难得。秦国这几年税赋并未加高,反倒总是每隔一两年,只要国库稍微缓了些,嬴政便会想了法子减轻庶民负担,魏辙一直认为打天下易,只要有兵力,有武器,便可仗势将弱国拿下。
可是这天底下毕竟是民众多而权贵寡,天下打下来易如反掌,可是要如何将这天下坐得稳当,却并非易事。可如今看来,嬴政不止是有满腔野心与抱负而已,在治国之道上亦有其看法,魏辙这会儿已经可以预见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庶民们安居乐业的样子,只要生活过得下去,没哪个庶民愿意打仗的,民众们要的不多,只消有安稳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便已经很满足,只要不将人逼到绝地,秦国何愁不盛?
“此事交由韩卿去办。”嬴政见魏辙谢恩,便点了点头,又点了韩非之名。韩非在处理政事之上有其过人之处,不止办事妥帖,而且他不像是一儒家之人,只重酸腐那一套,难得他心中清明,还不拘于小节,该用计谋之时便从不会客气,这样的人灵活用起来便顺手,再加上他又因自己对他有知遇之恩,极为忠心,因此嬴政便渐渐放给他更多权力,韩非活了几十年,连老子兄弟侄儿这样的亲人都没一个重视他的,反倒人人都嘲笑他,没料到这会儿人都快到老年了,还受到这样的重用,顿时心中生出一股豪情之感,做事极为卖力。
众人都满意,唯有李斯酸溜溜的,他这几年跟在魏辙身边,学的都是用兵之道,虽说这技艺多了不扎手,可是见韩非受重用,那心里怎么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就算如今他跟韩非关系和好了起来,可见韩非越来越往上爬,而他还跟在老魏头子身边,轻易便是比较了出来。两人当年是同门兄弟,李斯脑子灵活为人又肯钻研,目光也好,混得可比不受人欢迎的韩非强多了,他当初又有目光,早早盯准了秦国,来到咸阳为嬴政所用,可如今怎么看怎么都是韩非比他更要得意一些。
李斯刚失落了没片刻,魏辙的手就已经重重拍在他肩上,一边大声道:“大王,再过几日便是军中赛事之时,待赛事一了军中又休养生息两年,正是该大发雄威之时,秋后粮草一旦收完,后备所需便能跟上,臣身边忙得脱不了身,韩公能耐,通右便继续跟在臣身侧罢!”李斯如今还有比较之心,魏辙自然不会放过调教他的机会。李斯一听这话,顿时欲哭无泪,知道自己想要留下来掌权的心愿因这老魏头子一句话而落了空,顿时死气沉沉,也许是被虐得多了,竟然连暗骂这老头子都没有,反而比较认命。
一想到这儿,李斯不由出了一声冷汗,暗骂自己一声,可看魏辙笑容满面的样子,怎么也骂不出来,垂头丧气只听到嬴政答应的声音,翻了个白眼算是认命了。
这厢事情一完,李牧却是站了出来,有些为难道:“大王,如今那聂氏女此次臣一并带回了咸阳,不知大王准备如何处置?”若黄盈只是一般的小娘子,他早就自个儿做了决定了,哪里用得着在这会儿提起来,可是偏偏黄盈身份不一样,不止墨家黄于淳对她看重,自前两年在东阳败走,黄于淳狠狠伤了一回元家,据说养了许久才将养好身体,可惜至此他在墨家势力大减,但不论如何,黄于淳成名多年,亦不可能因为此一事便颓废下去,而他自好起来之后便放言欲于秦势不两立,又曾派高手进秦寻过黄盈踪迹,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嬴政如今又与歧山交恶,当年将歧山人逼走之后,算是因为一个黄盈与嬴政,又使得原本生了龌龊的两言又重归于好,如今隐隐有联手的姿势。
李牧因暗中囚了黄盈几年,对于这方面的事便也命人暗地里打听,多少知道一些。
嬴政听到他提起黄盈名字,眉头便皱了皱,如今秦国之中兵器几乎大成,如今制出来的兵器,几乎都是含了大量钢的,就连铁质都被萃净了许多,威力自然更是不同凡响,一支优秀的弓弩队那弓弩更是精心特制,而今军中士兵素质又大不相同,他又手掌秦国大权,再不会出现当日去雍城被歧山人堵住指挥士兵却不能得心应手的情况来,拿下一个黄于淳对他来说如今已并非难事,从上次黄于淳领大队人马却在王贲统领的正规军队手中吃了亏便可以证明,如今秦军对上墨家,谁胜谁负便一目了然,当日拿黄盈不过是在他羽翼未丰之时用她威胁黄于淳,如今嬴政已今非昔比,也不用再做拿黄盈威胁黄于淳的事情,因此想了想,便摆手道:“随她罢,若她欲在秦国立足,便与她择婿而嫁,若是不愿,大可离去!”
黄盈既然没了作用,但一个小娘子与他也起不了什么威胁,若能放她回去以使歧山跟墨家之间没了联盟的因素,不过顺手而为之的事情,嬴政自然也愿放她归去。不过李牧一听这话却是苦笑了几声,那黄小娘子被囚在邯郸之时他开始曾派兵把守,不过后来发现这小娘子根本没有想要离开的心思,她只当嬴政将她拜托给李牧照顾,以防她被黄于淳发现捉回去两人不能见面而已,他就算是个再不懂风情的粗人,也看得出来那小娘子心中恐怕早已情根深种。只可惜这位小娘子还是太过天真了一些,先不说二人身份有别,就看如今嬴政与墨家有仇,便不会与她扯上关系,墨家跟歧山与秦国的事情,并非她一个妇人的情爱便可以抵消的,而是双方已经互不能容了,这些事李牧见过黄盈几回,知道她是不会去想的。
不过今日嬴政一番话却是表明根本没有收用她进宫之意,恐怕如今要她离开,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从李牧的神情嬴政也看得出来他心中的想法,但他就算是色中恶鬼,也不会如此饥不择食,随意哪个女人便会收入自己后宫之中。黄盈代表的是以黄氏墨家与歧山取氏之间的关系,他若要铲除此二派,便不会给这二派死灰复烧的借口,他不杀黄盈已经是格外开恩,自然更不会做出收她入宫给自己增添无数麻烦的事,别说两人之间并未有过什么倾心相许,就算是两人互有好感,他理智坚定如铁,也断然不会做出因儿女情长而磨磨唧唧英雄气短的事!
李牧自然也知道嬴政的打算,便拱了拱手,这事儿便算是已经定下了,不过是一妇人,他只提几句便也罢,嬴政如今心思还是放在六国之上,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想儿女情长的事情,他与黄盈无关,自然不会再三提起,李牧对嬴政忠心,也不会一时冲昏头脑而为她觉得不平。
过不了几日便是军中大赛,蒙骜与王翦、李牧等三人都忙得很,半年一次的赛事总有一些以前未曾注意到的士兵会展露出头角来,尤其是今年李牧领兵要参与之后,虽然李牧如今领的兵名义上是秦人,但实际上谁都清楚,他手下的士兵乃是昔日赵兵转化而来,以前秦赵两国曾交兵,东阳一役许多人都曾见过,以往若是蒙骜与王翦手下比赛便也罢,大家都是秦人,说穿了就是窝里斗出个输嬴,争出个胜负来,可就怕他们与李牧手下生出龌龊,到时闹出矛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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