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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天贺和我姥爷商量完,自己去找虎子了。他对虎子说:“我给你五块钱,你这两天不用干活了,拿个凳子,盯在厂子门口给我看着就行,抓着现形我让厂长给你发奖金。”说完,留下一句有事上家找我,便回去睡觉了。
虎子一听不用干活还落五块钱现钱,高兴的不得了。他二话没说,抄起把椅子就在工厂大门口扎下了根。虎子翘着二郎腿,端着大茶缸子拿把破蒲扇摇来摇去,嘴里还哼着小曲儿,颇有一副八旗逆子的派头。
来来往往的人看见他都忍不住逗两句:“虎子,又捅啥娄子了?给你撸去看大门了?”
虎子也不在意,调侃着回击:“呸,我这是帮警察破案呢。你们都给我小心点,我专抓不正经的。”
要说别人,逗两句也就逗两句。可偏巧,李素娥也打门口过,别的没听见,只听到“专抓不正经的”,于是不多不少贱了一句嘴:“虎子!你说谁是不正经的呢?”
虎子一听有人陪他逗闷子,而且还是厂里名副其实的“不正经”,顿时来了精神:“我也不知道咱厂子谁是出名的不正经呀?”说着还咂吧咂吧嘴,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态:“不正经都不长点眼睛,专挑老头子有啥好的?我这棒小伙子都打着光棍呢,也不过来撩扯撩扯我。”
李素娥一听立马不乐意了,扔下虎子径直去到厂长办公室找张明志告状。
不曾想一通乱告状下来,张明志不仅没替李素娥说话,反而劈头盖脸的批了她一顿:“你这老娘们儿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现在够乱的了,你少给我找点事行不行?你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来找我,还怕咱俩闲话不够多啊!”
李素娥真没惯张明治的病:“姓张的你什么意思?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我没赖着你你还委屈上了呗!”
张明志心里明镜似的,门口那副对联百分之百讽刺的就是自己跟李素娥理不清的关系,说不定还是哪个对头抓住了把柄故意恶心自己的。
他一股脑儿把气撒在了李素娥身上:“你个骚老娘们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儿,你们家邻居那几个男的哪个没睡过你。我告诉你全厂的人都知道这副对联就他妈是给你贴的。你还有脸上我这闹?你闹?你再闹我让你滚出咱厂你信不信?”其实张明志有点血口喷人了,一来他对李素娥有些腻烦,二来也确实对厂里的风言风语产生了惧怕,所以想借这个引子把李素娥彻底甩掉,于是说话就特别的狠。
李素娥当场就把眼泪飚出来了,边哭边指着张明志的鼻子狠狠的威胁:“张明志!别人背地骂我不正经也就算了,我现在这个名声你说跟你有没有关系?现在嫌我不正经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厂长办公室。
张明志也没追,继续喝水看报纸。
而门外的虎子一直从早晨坐到傍晚。到了白班快下班的时候,他慌慌张张的找着我姥爷:“宗主席不好了,我就去上了个便所,那大字报又贴上去了,你说邪乎不邪乎?”
我姥爷嗯了一声,对虎子说:“我去看看,你快去把老郭叫过来。”
虎子一句废话也没有,跑去找郭天贺。郭天贺和虎子一起来到了工厂的时候该下班的已经下班了,来上班的也陆陆续续到了,工厂门口再一次人头攒动,指指点点。
不一会虎子领着郭天贺分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找到我姥爷,说:“我撒泡尿的功夫,五分钟都不到,回来这对联又贴上来了。宗主席、郭科长,你们说,这事儿太邪乎了吧,谁能这么快啊?这都赶上飞贼了。”那段时间正演电视剧《燕子李三》,虎子没想起李三的名字光想起了飞贼俩字,他觉得用在这还挺恰当。
郭天贺冷冷的看着虎子,没搭他的茬,而是对周围的人说:“快散了吧散了吧,该回家回家,在这看什么热闹?”等周围的人散得七七八八了,郭天贺问虎子:“这一天你哪也没去,就在门口蹲着来的?”
虎子挠挠脑袋:“郭大科长交待的任务我哪敢溜号啊?我就撒泡尿……”
郭天贺不等虎子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子,厉声道:“你袖子上咋有浆子印呢?这大字报是不是你贴上去的?”
虎子吓了一跳,满脸的委屈:“我……我哪能干这种事情呀。”
郭天贺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故意让你在厂门口盯着的,就怕你看我来了不敢再贴,我给你这个机会。小兔崽子胆不小啊!”
虎子依然在狡辩:“郭科长,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我虎子对厂里可是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郭天贺笑呵呵的说:“嗯,血口喷人,忠心耿耿,肝脑涂地。你小子大才啊。这几个小词儿用的挺硬啊,挺有文化呗?”
虎子有点露怯:“郭科长,这都小时候在家我爸我妈教的,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跟郭科长比那还差得远呢。”
郭天贺收起笑容,把脸一板:“你小子就别谦虚了,咱厂子能写出这两笔字的人我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了,你小子麻溜认了吧!”
虎子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郭科长,你不能因为我小时候跟我爸学过写毛笔字就把臭狗屎往我脑袋上扣吧?”
郭天贺更自信了说:“你信不?不出方圆二十米我肯定能把你藏的浆子翻出来。你要是还不服,咱俩这就上你家,看看有没有用过的毛笔墨水。用不用上完你家再跟我回派出所,圈你两天两宿你就啥都说了。”
虎子别看混,但是心理素质真一般,而且一直都比较怕郭天贺。听郭天贺说完这几句话,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脑袋耷拉下来,哼哼唧唧半天没吱声。
其实虎子干这事不难理解,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泼皮无赖。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前几天虎子在厂里顺了几块废铁想偷偷拿回家卖了换酒喝,被厂长张明志当场抓住。臭骂一顿之后,又扣了他半个月的工资。这让虎子心怀不满,决定报复。
要说最恶心人的事就得出在男女关系上,所以,虎子挖空心思想出这么一副对联,贴在了门口,想拿李素娥的事情恶心恶心张明志。谁知道没瞒过比警犬还机灵的郭天贺,几句话就听出来虎子有问题,设了个套把他抓现形了。
按理说这不算个什么捅破天的大事。把虎子抓到派出所里教育教育,大家再嘻嘻哈哈当笑话说几天也就过去了。可是,直到虎子拘留三天放出来,大家也没看到李素娥的影子。
直到一个礼拜后,终于有人在厂房后墙一条特别狭窄的夹缝里发现了一张人皮。人皮完完整整的,一个破裂的伤口都没有。皮肤里面的肉和内脏全被掏空,只剩下骨头,撑着已经蔫巴巴的皮,离远一看就像一支被踩扁的灯笼。而这张人皮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李素娥!
这是刑事案件,不是郭天贺这种片儿警能解决得了的。市局里面出动了好多刑警下来调查,调查来调查去发现李素娥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她的社会关系其实极其简单。来往亲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厂长——张明志。
几个戴着大盖帽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张明志隔离起来,审讯进行了几天几夜。那时候还不讲什么法治人权,什么损招阴招但凡能用得上的大刑全过一遍。张明志吃不住把他在任厂长期间偷窃钻石的事情抖了出来。
怎么还有钻石的事啊?我不得不补充一下,我姥爷工厂生产的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工具,钻石是原料。
小时候,我还在车间里看见过许多钻石,长大后我问我姥爷:你们的钻石是不是人工的,究竟值不值钱?我姥爷认真的回答说当然是天然的,当年还没有人工造钻的技术,所有钻石都从南非进口。最大还有克拉的。我听后惊讶得差点没把下巴掉下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就那么放着也不保险啊?我姥爷说,钻石在当时的中国有价无市,一般人也找不到地方买卖,除了工业用途谁也不去研究还能干什么。所以,虽然每个职工都知道它贵重,但是也很少惦记。
如此说来,张明志最后落马却真的不是因为李素娥。仅仅因为虎子这份对联大字报,引发了张明志骂走李素娥,李素娥死后他们不正当男女关系大白于天下,还牵出他监守自盗的案子。老婆跟他离了婚自己又被判了二十年徒刑,入狱后张明志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可以说,虽然虎子被郭天贺揪了出来,不过归根结底,他报复张明志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由于我姥爷在工厂还算德高望重,所以就由我姥爷接替张明志成为下一任厂长。并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工作到退休。但关于李素娥的死,却依然没有一点的线索。李素娥之死,便成了建厂以来乃至北市场附近一宗最大的悬案。
有老人说:一些妖精专门喜欢吃放浪不羁的女人,特别是在这个女人来月事的时候,她们的肉对妖精的修炼大有裨益。虎子一副对联卖出了“水性杨花”的李素娥,恰巧她那段时间又赶上月事,所以稀了糊涂的被当成美餐吃掉了。
传言一般不靠谱,但是除了有妖精,似乎也没谁有什么办法能将一个大活人弄得就剩一张完整的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