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烟与白洛飞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与担忧,白洛飞起身便欲去查看情况,南烟也想跟过去,白洛飞道:“你现在身子不便,就不要再乱走了,学士府里久没有人住,现在天色又黑,学士府里只怕也乱的很,你好生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来。”
南烟叹了口气,怀孕了就是不便,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宝宝想,她也只得点了点头。白洛飞一见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她心里忍不住有些烦闷,到底会是谁呢?为什么要放火呢?这府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烧了也不打紧,可千万别伤着人。她隐隐有些不安,独自坐在油灯前呆。
才坐下一会,她便隐隐觉得一阵风从身后吹了过来,以为是窗户开了,起身便欲去关窗,可是才一转身,便见一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篷站在她身后,那一身的黑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有些乖张有些怕人。她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楚来人后,心里不禁微微的乱了乱,她喝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便是白洛飞的师父,她的亲生父亲--成王明驭风,明驭风冷冷的道:“我是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能把我的秋儿害成那副模样。”
南烟听得他的言语,便知道他只怕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才会来找她。现在这样看着他,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如果莫大学士不告诉她成王是她亲生父亲的事情,她的心或许还平静些。可是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她的心便有些七上八下,这样一个如恶魔化身的父亲,她要如何对付他才好?认还是不认?认了又如何?不认又会怎样?
南烟淡淡一笑,倚着桌子又坐了下来,看着明驭风道:“我从没有害人,之前,更没有去害你的女儿,是你女儿自己找上门来,她有现在的下场,完全是自作自受,再说了,落凤城里一万多将士都被她毒害了,又或许是那一万多条亡灵对她的惩罚,只是那么多的性命,这样的惩罚只是太轻。再说了,他们的性命,又该向谁去讨要?”
明驭风冷哼一声道:“那些人的性命又何足道哉,就是十万个人都抵不上我女儿一个人重要!”顾惜惜是他这一生最爱的人,而她的身体一向都不太好,十年前便已过世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他当时知道明呤秋毁容的事情之后,便想来找他们的麻烦,奈何时机还不是太成熟,现在只等白洛飞那边的事情一定,他就要夺回他所失去的一切。当然,先得为呤秋一个公道,所以伤害过她的人都得死!
南烟终于明白明呤秋的狠毒是从何而来了,还真的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她忽然现她在莫大学士的身边长大,实在是一种福气。她横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个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你并不比其他的人高贵到哪去,哪怕你是皇族中人,追根究底,也先是一个人,才有你所谓的身份。明呤秋就与其他人不一样吗?还不是一样,唯一有差别的那就是她是你的女儿,而那一万多将士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都有鲜活的生命。就算你没有人性,不计较那些人的生死,那么徐清长呢?你将他养大,他的命又如何去算?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过,那些人也是人,也是父母生,父母养的,我倒觉得你把明呤秋生下来,只教给她恶毒与仇恨,倒不如不生!”
她并不想激怒他,却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他一说话,她就忍不住有些生气,这样的人与其叫人,还不如叫“猪狗不如”。
明驭风明显的生气了,却并没有动手杀她,而是狂笑起来,他笑完之后才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我?”如果不是看在她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份上,他早就一掌打死她了。
南烟知道他生气了,但是她也知道他能这样跟她讲话,就表示至少现在还不会对她下手,而她也没什么好怕他的,也轻轻的一笑道:“你错了,我不是东西,我是人,或许你是个好东西吧!你虽然算是我的长辈,但是我觉得这些道理还得我来教你!”这句话她曾对白洛飞说过一次,那还是在讨厌白洛飞的时候,而他,明驭风似乎还不太配用东西这个词语来形容,纵然他是她的亲生父亲。
南烟只觉得周身好似有一片气场,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跟在白洛飞身边已久,她知道那是杀气。明驭风冷哼一声道:“我来这里不是来和你斗嘴的,只是想要告诉你我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会白洛飞回来了,你也将这句话转告给他。”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而今晚,仅仅只是开始!”
他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松了一大口气,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还是忍不住道:“你今晚做了什么?你在这里跟我讲这么多,你无非就是想说,这天下间的江山原本就是你的,而你用尽了机谋也不过是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明驭风的身体一怔,喝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一直以为他的身份隐藏的极好,她又如何得知?仔细一想,只怕是白洛飞已经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南烟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自认为将人的身份隐藏的极好,但是总有自己的破绽。这实在是想不通,当年的皇位之争怎么会让一个宅心仁厚的人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无所不用其极的魔头!”
明驭风又大笑起来道:“看来白洛飞那小子的确是不负我所望,精明至极,早就在怀疑我的身份,居然都被他查出来了!很好,很好!”他连说了两个很好,心里已经动了杀机。
南烟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打鼓,一时又不明白他的用意,当下问道:“我觉得实在是奇怪,像你的身份,完全不需要隐瞒飞,你若说出来,以你对飞的养育之恩,他一定会帮你实现。”
明驭风看了看南烟,又笑了起来道:“看来你对白洛飞并不了解,他的野心并不比我小,做起事情来比我还不择手段,要这样的人用尽尽力帮我,怎么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的野心来完成一统大燕!这小子的确是有些本事,居然还真做到了,并且比我原先设想的要快了两年!”
南烟闭了闭眼睛,看来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白洛飞,他也只看到白洛飞的精明没看到他的善良。他的这些话证实了她以前对他的猜想完全是正确的,她叹了口气道:“看来当年的事情对你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你居然从来都没有相信过飞,也从来都不了解他,这真的是你的悲哀!只是你现在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我对你的事情也没有兴趣知道。”
明驭风冷冷的道:“你们连我的身份都已经猜出来了,我的这些想法只怕你也早已猜到,事到如今,也没有打哑谜下去的必要,我也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他看了看,她只觉得全身忍不住有些冷,他的那双眼睛凌厉而阴沉,即使中间隔着那块黑布她还是心里有些毛,却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虽然她牌弱势,但是在气场上她不能输给他。
明驭风接着道:“如果你是个男人,或许是个不错的对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不会杀你。白洛飞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只是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少的命来享受这个福气。你身边的人也会因为你的福气而享受到一些特别的礼遇,而今晚,只是开始!”说罢,哈哈的大笑起来,那声音甚是畅快。
南烟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驭风止住笑,瞅了眼南烟道:“你不是很聪明吗?慢慢猜吧!你能在落凤城猜出我的想法,那么这次的事情更容易猜了!”说罢,南烟只觉得一阵轻风吹过,他已失去了踪影。
他走后,外面的吵闹声依旧,她细细的想了想的话,蓦的大惊,脸色刷的就变的苍白,吓了一大跳,问道:“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南烟一见他走了进来,心里不禁舒了一大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窝进他的怀里道:“你没事就好,可把我吓坏了。”她还以为明驭风对他下手了。
白洛飞忙问道:“怎么了?我走开的时候生什么事情了?”能把她吓成这样,肯定生过什么事情,在他的心里,她一向是镇定的。
南烟抱着他道:“他刚才来过了,他的话里满是对你不利,我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你现在洞,那就什么都好了。”她真的很害怕,她实在不敢相像失去他会是什么样子,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白洛飞感受到她的紧张,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道:“你放心好了,他要对付我还没那么容易。况且这几天他还不会对我下手,现在朝京乱成一团,他只怕还在想让我先收拾一番。倒是你,我有些担心,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南烟便将刚才与明驭风的对话粗略的讲了一遍,白洛飞的脸色也变的有些难看了,她见他的脸色也变了,心里微微一惊,忙问道:“飞,你刚才出去可是生了什么事情?着火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洛飞看着南烟道:“烟,你要答应我,不管怎样,都不要太激动。”没想到师父居然狠毒至此,实在是有些卑鄙无耻。
南烟知道白洛飞最善隐藏自己的情绪,一般情况下是很难得会动声色,现在又这样说只怕是真的生什么事情了,忙道:“我答应你,你快说!”
白洛飞叹了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看着她的眼睛道:“烟,刚才这把火只怕是师父放的,着火的地点是莫大学士的房间,我赶过去的时候火已经烧的很大”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南烟的眼睛,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
南烟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生了什么事情,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白洛飞忙将她抱住,略带责备的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激动的,你现在这样对宝宝不好。”本来想瞒她的,只是这样的事情又怎么瞒得过她,反正她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告诉她。
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低泣道:“飞,他不是人,居然连这样的方法都想得出!”
白洛飞的心里也顿时充满了愤怒,他曾经也替他师父想了千百种养大他的借口,总觉得不管如何师父都会顾念一些二十来年的师徒之情,事情怎样也不会做的太绝。就算南烟指出了是你的阴谋,他总觉得师父还有苦衷;就算在落凤城里他煽动民心对付自己,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天下,而师父若真的想要,他也可以拱手相让,他现在只想与过幸福而美满的生活;就算师妹歹毒的让人指,他也还在想那是师妹的所作所为,与师父无关;就算徐清长的死给他造成了伤害,却还是觉得这些事情与师父无关。
可是当白洛飞冲进火场看到莫大学士烧焦了的尸体时,且那具尸体是被人绑在柱子上,这件事明显是人为的,而是谁的所作所为,也一猜便知。当他听到师父对南烟的威胁时,原本对师父还报着的一点点幻想也彻底的熄灭了。师父用他的所作所为实现了南烟所有对他的猜想,到这一刻,他终是彻底的明白了师父不会放过他的事实,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妥协,什么样的让步,师父是一定会置他于死地。可是即使这样,师父又怎么可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们都是无辜的!
白洛飞有些哀伤的道:“烟,对不起,这些事情都是因为我而起!”
南烟出不敢相信,下午还与她好好说着话的人就这样被人活活烧死了,而且是自己的生父杀了自己的养父,她下午还在对莫大学士说要好好的尽她的孝道,可是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在这一刻她也终于知道在她的心里早已将莫大学士当做是自己的父亲,只是一直以来,她都有些后知后觉。心里对自己与他的身份总有些抵触,才错过了这么多相聚在一起的时间。
在这一刻,她深切的体会了那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哀。对她而言,她只是异世的孤魂,谁真正疼她她就是谁的女儿,而那个手段凶残的恶魔,她怎么能承认是她的父亲?他实在是不配!她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居然可以视人命如草芥。而莫大学士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相反还帮他救下妻女,他却如此的恩将仇报!
白洛飞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心里的怨恨并不少于她,她轻轻的道:“这件事情并不怨你,我倒觉得他这样做是冲着我来的。你想想看,莫大学士是我的父亲,那个恶魔第一个杀的是他,就表示他现在在对付我,心里也恨极了我,只怕他对我顶撞他以及落凤城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白洛飞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道:“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把你牵扯进来,就是我的错。”心里却下了决心,不能再让他伤害到南烟。
南烟止住哭泣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他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了,他想将我们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一个杀掉,想借此来磨灭我们的信心,我们决不能让他再得逞!”这句话她说的咬牙切齿。
白洛飞叹了口气,听得南烟的话,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大惊道:“糟了,采儿现在还在皇宫里!”
南烟一听他的话,也吃了一惊,想了想道:“你先别急,他今天晚上才杀了我爹,只怕还不会这么快出手杀其他的人。他的目的是想让我们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一个的死去,却不会那么快将他们全部杀掉,以他的修改,只怕还在享受杀人的乐趣。”
白洛飞一怔,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他对于南烟的聪明并不怀疑,但是他真的担心采儿的安危。
南烟道:“我以前很喜欢吃桂花糕,因为喜欢,所以会享受吃的过程,在看着糕点越来越少的时候,我会吃的更慢,怕吃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白洛飞听得她的话,眼睛里的担忧也少了些,接过她的话道:“你的意思是说师父也在享受这个过程,所以不会这么快将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都杀光。”
南烟点了点头,眼眸中却也有了忧色,幽幽的道:“可是他的武功太高,我们这一群人除了你能跟他过上几招外,其他的人遇上他却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我们了他的目的,只怕也没有任何用处。”
白洛飞听完她的话,也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道:“难道我们就要任他宰割吗?”如果可以,他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他,这个恶魔!
南烟想了想道:“飞,你先别焦躁,我们现在越是惊慌失措,他越是得意,先稳住心神,再来想对付他的办法。不管怎样,他都只是一个人,我就不信他还真的是无敌了!”
白洛飞听得的话,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事情因他而起,他却没有半点办法。莫大学士刚刚过世,却还要她来安慰他,和她比起来,他实在是有些懦弱。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是极坚强的,却原来一直都是假象,他远没有他想像中的那么勇敢。
白洛飞轻轻拥着南烟道:“你说的对,我们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付他的方法。我原先设想他只会来皇宫里杀我,所以曾想过用埋伏来杀他,但是现在想来,很不切实际,他对皇宫极为熟悉,我的身边又还有他的人,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他现在又改变了方法,我们得从长计议了。”
南烟想了想道:“我现在也不能想太多了,明日你回皇宫之后便将采儿带回来与我们一起,不管怎样,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就是你在处理你手边的那些事情时,也要千万小心了,最好能将身边的奸细全部揪出来。他失去了眼线,便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至于我们的安危,也只能智保,不能硬拼了。”
白洛飞心里一喜,问道:“如何智保?”
南烟叹了口气道:“具体办法我还没想好,明日大家聚在一起时现好好商量商量吧!”她的办法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突然有些想念起苏四来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情?肚子传来一阵轻痛,她不由得轻轻叫了一声。
白洛飞神色紧张的问:“怎么样?你没事吧?”
南烟微微的笑了笑道:“没事,刚才宝宝踢了我一脚。这小家伙,还真是调皮。”
白洛飞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好,都照顾不好你,你有身孕还得跟着我东奔西跑。现在你什么也别想了,好好休息,就连宝宝都抗议了。”他是打从心底的怜惜与自责,师父这个大麻烦要如何才能将他除去?自与南烟成亲以来,她为他想的远远比他为她想的多,这一次的事情他不想再让南烟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