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顾七绝执剑撩袍,半蹲在阿宝面前。
咫尺相对,阿宝倏地警惕。
但顾七绝却慢慢凑到她耳边,冷然沉声反问。
“公主殿下难道不好奇?谁是纯妃投毒案的幕后黑手?”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阿宝心思骤沉。
在宫中深居简出的纯妃竟主动提出帮李嘉妃复位夺宠?
一开始,她便猜测纯妃的身后还有真正操纵者,只是纯妃已被老皇帝一杯鸩酒赐死,她暂时未能找到有力证据。
但是,为何顾七绝突然提及纯妃?
他是好心提醒?还是意有所指的警告?
亦或者,他是嘲讽她至今仍找不出纯妃案的幕后黑手?
疑窦顿生,阿宝试图从顾七绝口中套话。
蓦地,顾七绝却起身转而走向孙老御史,手中那柄漆黑的除恶剑,铿锵立在跪着的孙老御史面前。
“连日春雨,这宣室殿前的青石砖十分阴寒。”
“若是继续长跪,孙老怕是要折寿。”
明明面无表情,但孙老御史却看出了顾七绝的森森寒意。
折寿?这顾无常还敢在宣室殿前杀他不成?!
混迹朝堂多年的孙老御史已是人精,但常年倚老卖老,哪怕听出顾七绝言辞间的警告和威胁,孙老御史仍是不屑一顾。
一脸不堪受辱,孙老御史怒骂:“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此乃圣驾御前!你敢动手?!”
顾七绝突然笑了。
“看来,孙大人定是一生清廉,笃定本官杀不了你。”
笑着笑着,杀意渐渐爬上他的锋利眼角。
阿宝敏锐察觉出顾七绝,不对劲。
而她刚刚起身时顺手搀扶起来的林夫人,竟是突然踉跄往前扑,死死攥住了顾七绝的袖角,泪流满面道:“顾大人深受陛下信任!还请顾大人帮忙通报,求陛下容臣妇禀明冤情!”
“冤情?”
顾七绝的森寒然视线越过林夫人,看向了阿宝。
阿宝定了定神,挑衅地瞪了回去。
不曾想,顾七绝竟是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良久才反问林夫人。
“大理寺三堂会审,林夫人还怕无法申冤?”
林夫人再欲哭诉。
顾七绝手中那一柄漆黑除恶剑便落在了林夫人肩膀。
不轻不重,但除恶剑足以令林夫人浑身僵硬。
顾七绝笑的愈发沉寒,“陛下政务繁忙。不如,林夫人先回驿馆照顾‘卧病在床’的林总督?待十日之后的大理寺三堂会审,陛下御驾亲临,此案必定水落石出。”
阿宝愈发惊愕:大理寺三堂会审的时辰竟已定了?
甚至是老皇帝亲自监案?
心念电转,阿宝颇为紧张,要对付这场罢黜东宫的阴谋,她原本的筹划必须安排的更加严丝合缝。
但仅仅十日,太匆忙太仓促。
阿宝愕然沉默之时,泪眼婆娑的林夫人,难掩失望。
自认不着痕迹地,林夫人和孙老御史对视一眼。
陛下究竟是何意思?是要帮江南王府?还是要帮总督府?
犹疑不定,林夫人默默盘算接下来该如何。
恰在此时,宣室殿门从里面被推开。
德胜公公捧着圣旨走下台阶,站定在阿宝面前。
“帝阳公主接旨。”
阿宝犹豫了片刻,跪在宣室殿前行礼。
德胜公公展开圣旨,嗓音尖细,高声道:“钦奉圣谕,帝阳公主治内不严,禁足东宫三个月,以示惩戒。”
死一般的寂静里,阿宝抬眸看向巍峨肃穆的宣室殿。
但青石台阶之上,宣室殿威压重重,她只看得到一片黑影。
德胜公公小声提醒道:“公主,接旨吧?”
沉默良久,阿宝伏地长拜:“儿臣!谢主隆恩!”
接过圣旨,阿宝默然看着那扇金碧辉煌的宣室殿门,在她面前,再次紧闭。
老皇帝这一罚,很是微妙。
说罚吧?确实罚了。
但这三个月的禁足?算是罚的重了?还是罚的轻了?
这道圣旨的微妙,足以令朝臣们琢磨很久。
而眼下,以孙老御史为首的御史台言官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都不知这场殿前死谏是该继续?还是就此散去?
阿宝将一切尽收眼中。
若有所思,她唤来宫人,借口孙老御史年岁已高,命宫人搀扶了孙老御史,当然还有哭的‘几近昏厥’的林夫人。
“送两位进偏殿的暖阁歇息。”
此话一出,便算是给了孙老御史一个台阶下。
待宣室殿前重归一片寂静。
顾七绝抱臂环胸,仗着身量优势,居高临下注视着阿宝。
“事到如今。公主殿下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
“您出手保下了萧侧君性命。”
闻言,阿宝紧攥着圣旨,步步逼近那寒凛的黑无常顾七绝。
“不会吧?堂堂西狱顾指挥使竟以为?”
阿宝冷然嗤笑,反问:“究竟是谁杀了林容谨。”
“这个答案,是如今他们最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