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心虚偷瞄自家皇叔。
却见黑袍皇叔倒是沉得住气,微笑得愈发端庄优雅。
仿佛毫无捅死周烬之心。
眼看着愈发尴尬,诡异,剑拔弩张。
阿宝假笑,斩钉截铁道:“东宫正夫之位,并非交易筹码。”
“留给裴归尘,我懂。”周烬自认看透,笑得戏谑。
你懂个锤子!
阿宝内心咆哮着,瞅了眼自家凤燃皇叔。
这黑袍皇叔的脸,更黑。
她当机立断,倒了杯热茶推到周烬面前,转了话锋:“云松雪顶。烬爷尝尝味道如何?”
周烬摩挲着青瓷杯沿,许久,蓦地一饮而尽。
“茶汤清亮,茶味净澈。”周烬意味深长看向阿宝,“煮茶者心境,极能影响茶味。看来此刻的公主心境极静。”
“事已至此,清静无为是上选。”阿宝微笑。
闻言,一开始自报家门的周烬,反倒收了急切,“蜀州进贡的云松雪顶确实极好,我多喝两杯,公主不介意吧?”
阿宝微笑着又倒了杯热茶,递到周烬面前,“请。”
这两杯热茶一喝,将近两三时辰。
若不是黑风暴雨,便该眼睁睁看着夜幕降临。
而阿宝心知,周烬这是和她比耐心。
她便干脆趁机,暗暗琢磨如何夺回这场谈判的主动权。
茶案对面,周烬听着茶室船窗被狂风暴雨刮得哐哐作响,打量着始终沉默的阿宝,终于放下了那空掉的青瓷茶杯。
这场耐心对峙,阿宝赢得彻底。
周烬耐心告罄,打破死寂,出声提起了正事。
“公主可知楚越海究竟多广?”
楚越海域之广,文渊阁的《四海志》记载的一清二楚。
阿宝熟读文渊阁典籍,自然知晓。
但她莫名觉得,周烬此问,并非考她通识。
果然,她一疑惑蹙眉,周烬便得意笑道:“楚越海,说大,百舸争流;说小,纷扰万事齐聚了那座蛇虬岛。”
话落,周烬笑得意味深长地看着阿宝。
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阿宝暗叹:原是此意。
广袤无垠的楚越海面,海水便是流金。
而这片流动的金矿,海匪皆以蛇虬岛为尊。
其中,蛇虬岛头领——海老头便是群匪的无冕之王。
再往下,还有三大长老。
但数十年前加入蛇虬岛的周家,在岛上的根基却最浅薄。
阿宝大致猜到了周烬的盘算。
无非是,经过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周家已位居蛇虬岛的海匪长老,不愿继续屈居海老头之下。
一想到蛇虬岛并非上下齐心,固若金汤。
阿宝便料想,周烬此番是来寻外援。
与此同时,茶案下。
轩辕凤燃带着薄茧的指腹,触感灼热,在她掌心写字。
——招安,甚好。
阿宝默然反手在皇叔的手心挠了挠。
其实她亦早有此念,只是碍于寻不到合适的同盟。
周烬,是那对的人吗?
心念电转,阿宝佯装迷茫抬眸,静观其变。
而周烬仍以为他占尽先机。
“海老头的亲子惨死之后,领养的义子逐渐受倚重。”说着,周烬笑得挺邪,“那海老的义子嗜杀成性,凶残暴虐。落他手里的仇敌,要么死,要么惨死。”
阿宝不知周烬,却听过海老义子。
姓海,名熄,海老头亲自教出的杀人凶器。
对待仇敌,手段狠辣。
挖心掏肝,断手砍头,不眨眼。
越是回想那些海老义子的传闻,阿宝脸色越是难看。
见状,周烬笑得意味深长,“世人皆知,朝廷立誓剿灭海匪。然而,待海老那位义子掌控整片楚越海,剿灭海匪的终战,定然葬送数倍的水师兵士。”
闻言,满腹疑虑的阿宝,追问:“留箭宣战之人,是海熄?”
周烬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阿宝身旁的轩辕凤燃。
黑袍皇叔的保护者姿态,莫名令他刺眼。
不由地,语气难掩嘲讽。
“难道公主打算说服海熄,息事宁人?”周烬调侃:“凤燃王留在公主身旁一日,便绝无可能。”
阿宝不解:“为何?”
周烬直接道:“海熄曾向海老头立誓,替义兄向凤燃王寻仇,有违此诺,海熄必遭挚爱背叛,不得善终。”
一听这话,阿宝顿觉心寒。
如此狠毒之誓。
那海老头,怕是未将那义子当成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