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开始变冷。
那些好大一盆狗血,又能积攒好多新话本素材的傻乐消散。
阿宝心寒凛然,十数年前便开始的暗谍布局。
淮南裴家的狼子野心,养得真久。
突然,似有视线落了过来。
阿宝抬眸,却发现不远处的院檐角顶,站着裴归尘。
红院青檐,清冷月色笼罩了执扇的裴归尘,愈加冷寒的夜风扬起他的如霜白袍,划过冷冽弧度。
此刻,天地间万籁俱寂。
恍然间,阿宝觉得她大约是疯了。
否则,裴归尘那双冰渊般的黑眸里,竟有后悔?
恰是这一眼,冷得阿宝骤然回神,瞬间警惕:适才宣王口中提及的裴家暗谍,裴归尘究竟听到多少?记住网址
稍稍晃神,裴归尘已轻功落在她面前。
这时,云姬院屋里,夫妻对峙。
宣王妃盯着宣王,似是在看陌生人。
闺阁少女时候的幻梦,翩翩少年郎的世子爷,随着不堪的斑驳岁月一点点湮灭,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宣王妃攥紧了腕间佛珠,自嘲道:“我早该想到的,江氏是你孩子的母亲,你却说杀便杀,怕是除了暗通裴家,更重要的是你忍耐十数年,终于不想再忍了。”
闻言,宣王手中画锋一顿。
而宣王妃冷淡道:“下一个被你借机清除的是谁?”
宣王脸色愈发阴沉,愠怒不答。
宣王妃几乎捏碎佛珠:“是我?还是柳夫人?仪夫人?”
“或者,是我的兄长他们?”
沉寂许久后,宣王眼神森寒:“你今日话太多。”
如此回答,其实已然是默认。
闻言,宣王妃竟是释然,“我真后悔,当年对那树下救我的少年一见不忘,满心满意想同他白首偕老,以至于不顾秦姐姐的劝阻,坚持了你我之间的婚约。”
自幼相识,走过半生,十数年的夫妻。
最终竟是由她亲口,下了一道判词,不过是后悔。
宣王妃款款行了个妻礼,继而起身:“这平越王妃之名,宣王正妃之位,我还了。”
一听这话,阿宝猜是和离。
而话落,宣王妃决然转身离开。
重新恢复死寂的院屋书室里,宣王猛地咳出大口鲜血。
竟是将那画中,一袭碧裙的女子绝美面庞,染红得如鬼魅。
而云姬院的屋顶,亦是一片死寂。
一想到适才,宣王妃说她后悔嫁了当初救她的少年。
阿宝抬眸看向裴归尘,她又何尝不是?
突然,裴归尘紧攥住了她的手。
白袍的世家公子,莫名绷紧的心神想到了前世,他的阿宝临死前看向他的那一眼,分明像极了适才的宣王妃。
憎恨,厌恶,决绝,解脱。
此刻,他竟后怕,若是阿宝听到了宣王的那番话,怀疑裴家在平越王府、楚越水师安插暗谍的用意。
他该如何向她解释?
他这一世重来,其实早已打定主意。
绝不会有前世的,换子。
他要给她六宫之主的尊华,给她天盛储君之母的荣耀。
他们要并列天盛太庙,享受天盛的裴氏子孙供奉香火,成为青史留名,令后世子孙称羡的千古帝后。
思及此,裴归尘揽住了阿宝的腰。
阿宝眼前掠过裴归尘那白袍身影,转瞬间飞檐走壁,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吹乱她的鬓丝。
就像重生而来,裴归尘接近她的每一回。
阿宝心底深处对裴归尘的厌恶再次翻涌,待她一碰到城西老街旁的青石墙,立刻扶着墙大呕特呕。
难道是喜脉?裴归尘眼神微黯。
这些时日轩辕凤燃确实离阿宝特别近,甚至常常同处一室。
思及此,裴归尘已决定找船医问上一问。
若是喜脉,暗中准备一碗落胎药便是。
而吐得昏天黑地的阿宝,却突然察觉到有人温柔顺着她后背,一想到是裴归尘,她顿时吐得更惨烈。
待阿宝煞白着脸抬眸,裴归尘已心沉到底。
只当她是被宣王那番话吓到,他解释道:“阿宝,事已至此,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
闻言,阿宝警惕暗躇:裴归尘展露轻功,难道是不打算继续捂紧他的狼子野心?另有盘算?那么今夜利用裴归尘,找到孟家村真正入口的那场戏,必须得先停停。
毕竟情况有变,小命要紧。
阿宝小心翼翼地警惕,一边咬着牙默默自我鼓励,一边回想萧净月是如何对裴归尘笑的,尽力模仿得温柔,咳嗽道:“裴哥哥,我好像吹夜风着了凉,很是不舒服。”
白袍的世家公子,却极用力攥住了她的双肩。
“阿宝,陛下想要削藩。”
“什么?削藩?”
话锋转得太快,阿宝有瞬间怔愣。
而裴归尘继续道:“平越王渐渐势大,终是陛下心底的刺。此番离开帝都,陛下曾单独给了我秘密旨意,除掉宣家。”
原来,这就是裴归尘想好的狡辩。
不能硬碰硬,阿宝干脆顺势,恍然道:“裴哥哥的意思是,宣王知道我在偷听,所以特意说那番话给我,试图离间我与裴哥哥?好叫那老家伙从中获益?”
这番解释竟如此顺利?
裴归尘得意暗叹,灵犀有用。
阿宝对他的信任,仍是前世的全心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