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船舱,暖香的茶室里。
红袖送来的食盒,静静摆在茶案。
轩辕凤燃双手撑着窗沿,凛然问:“是都有,还是只我有?”
被抱坐在窗边的阿宝,盯着这头醋缸里的暴躁野兽。
须臾,她抬手抚过男人紧蹙的剑眉,温柔顺毛,“千金酥和当归羊脊汤,是都有的。但我,独独皇叔能有。”
约莫是鬼蜮深渊的那一遭,灵魂深处的尘封记忆,悄然碎裂。
原来,是她的记忆还在,却丢了曾经的悸动。
如今被唤醒的情动,生根发芽,终是破冰而出。
而沉默里,轩辕凤燃俯身而来,搂住了她的腰。
她仰头靠着他肩膀,难受地回想起来,在太医署东院的那方床榻上,轩辕凤燃曾极狠地攥住她手腕,质问她。
“轩辕阿宝!玩够了吗?”记住网址
原来,他一直以为,她是在玩。
设身处地,阿宝转念想了又想,倘若是她被某人表白心意,信誓旦旦约定生死相伴,却转身便被某人当做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还想杀她。
她怕是,凌迟那人的心都有了。
但轩辕凤燃怒到极致,却也只是抓她的手,覆在他心口。
像是泄愤,又像是委屈的,说上一句。
“它会受伤,别算计的太狠了。”
思及此,阿宝眼前慢慢浮上了层朦胧水雾。
“三年前的北疆,轩辕凤燃,我离开前,发生了什么?”
闻言,像是戳中了轩辕凤燃的极痛处。
男人将怀中的小姑娘,搂得更紧。
窗旁的幽幽烛火,映在他眼中,却驱不散男人眼中的寒意。
“你只留下了一封信,命我赢过蛮族。”
其实,就算没有那封信,他也必须得赢。
阿宝就在他身后的帝都宫城,他若输,身为亡国公主的阿宝,将面对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切。
而他,不舍得他的小姑娘被绝望笼罩。
但他大胜回朝,却什么都变了。
其实轩辕凤燃记得,他首战告捷,凯旋而归的那年,小阿宝看到他满身硝烟,便露出过怔愣无措,甚至想逃的眼神。
然而她还是愿意接近他。
三年前那一回,却全然不同。
他的小姑娘离他越来越远,甚至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冷的。
他以为,她不喜欢他的杀戮,所以他收敛了锋利,暗藏了狠戾,将嗜血的爪牙默默裹在端正华贵的锦袍之下,修身养性,种草养花,学着做一个帝都的世家子弟,光风霁月,温润如玉。
但戴着面具,活得好艰难。
而北疆的厮杀从未停止,他还是得杀人。
每回结束一场战争厮杀,他都克制不住地想,从前他受伤,最难过的是她,最着急替他包扎伤口的也是她。
他身上又添了新伤,若是阿宝知道了,会不会替他难过?
可是他一点也不敢叫她知道。
满身的伤疤,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他既担心她知道了,若是难过,他会不舍得。
又害怕她知道了,却根本不在意。
甚至嫌恶。
不要紧,他安慰自己。
没有日后,他还有过去。
那么多年的往事,他能靠着它们,活很久。
活到他的小姑娘,为了她的帝权,亲自下令杀他的那一刻。
但轩辕凤燃就连梦里都在想,为什么她变了?
小姑娘心血来潮的一两句,果然只是玩笑话。
他一开始,便不该奢望,能当真。
但就在世人皆传,他权倾朝野,狼子野心,欲杀皇太女,夺取大启帝位之时,她却突然跑到他面前来。
“我觉得皇叔是好人。”
时隔三年,她因他受伤而掉泪。
“凤燃皇叔,你疼不疼啊?”
听见这话,他倒是想和这小姑娘,一起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