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少奶奶,起来梳洗罢。舒榒駑襻”
曼明动也不动,一半的发丝盖住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翠竹叫了几声不听回应,想她心里不痛快,便不再打扰,带上门转身出去了。
曼明躺在那里,身体还隐隐作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烦躁的用被子蒙住头,重新睡去。
赵承颖从酒店出来,张少恒上前道:“督军,您让查的事有眉目了。娆”
“哦?”他弯腰上车,张少恒跟着坐上去,接着道:“有线报说他这两天偷偷来了宣城,具体落脚地点还要再查。”
“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我已经叫李贵带三路人秘密搜寻了,这两天就会有结果。”张少恒汇报完工作,见他仰在椅靠上,半阖着眸,脸上神色平平,看不出是喜不恶,但相较于之前两天紧锁眉头已是好极,问道:“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要不要回家一趟?夫人已经往军中打电话催问了几次了。敷”
赵承颖抿着唇不说话。
张少恒道:“张师长方面对这次与东晋军的战事执反对意见,大概会拉动常师长也一起反对。”
赵承颖冷笑,“老匹夫,总是跟我对着干。”
张少恒道:“他再跋扈,总还有少奶奶在跟前能帮着说两句话。”
赵承颖眸峰扫了他一眼,少恒感觉到他眼神里的冷意,猝然低下了头,赵承颖静了片刻,冷冷的道:“去行辕。”
赵夫人早上起来,觉得身上不好,找了家庭医生过来看诊,几个媳妇在走廊上立等着,厚帘子压住大半的光线,昏暗中,面目模糊,只隐约见着一个淡绿的影子款款上楼来,柔媛与忆妃朝后站了两步,为她让出道来。
张玉茹今早才回家,见到这样,神色略一怔,问:“怎么?”
柔媛道:“妈病了。”
张玉茹无声的啊了一声,有些骇然,怔忡了一会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在里头。”
正说着,卧室房门由内打开,喜鹊送科特医生出来,反手将门关上。
众人围上前去,柔媛关切的问道:“医生,我妈的病怎么样?”
科特医生道:“赵夫人是操劳过度,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刚刚我已给她打了一针安定,你们不要打扰她,要她多休息。”
柔媛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医生,喜鹊,你送医生下去。”
“是。”
张玉茹要推门进去,被柔媛拦住,“七少奶奶,医生刚刚说了,妈要多休养。”
张玉茹道:“我知道,我就进去看一眼。”
说着,推门进去。柔媛脸上神色僵硬,待要发作,转眼瞅了瞅一旁的忆妃,不再说话,带着丫鬟转身下楼去了。
忆妃在门前站着,若有所思的盯着门看,仿佛要将它看出个窟窿来。
赵夫人病中气不顺,加之之前受了张玉茹不少气,这一病也不再理她,在床上歪着,听见她叫,只是心烦,挥挥手叫她出去。
张玉茹被她当面挥赶,脸上一红,但仍旧上前道:“妈,我听说您病了,我来瞧瞧您。您可好些了?”
“要是想让我多活两年,就赶紧出去。”赵夫人头也没回。
张玉茹心里一气,要不是看在承颖的面子上,她才懒得管她死活。进去吃了一鼻子灰出来,仰头看见忆妃像根柱子似的扎在门前,当即骂道:“没长眼哪,看不见我出来,还不让开?”
忆妃忙向后侧退了两步,张玉茹狠狠瞪了她一眼,“真是晦气,家里怎么放着这么个丧门星,别以为自己生了儿子就可以鸡犬生天,贱民的儿子就是贱民,别异想天开,以为麻雀能变凤凰,麻雀就是麻雀,鸡就是鸡。”
忆妃低着头,尖长的指尖在掌心掐出血痕,她紧咬着唇,一声也不哼。
张玉茹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长长的走廊只剩下忆妃独自站在那里,稀薄的余辉从窗外照进来,在地毯上映出她削弱伶仃的身影,站了许久,她才踉跄着往回走,地毯极厚,她的鞋跟又细,在楼梯口一不小心踩空,坐在楼梯上,上来送药的丫鬟看见,忙过来扶她,“姨奶奶,您没事罢?”
忆妃摇头,捂着嘴跑回房,将门反锁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放声大哭。
烟雪端着茶点上来,见她神色不对,跑得又快,急步追上来敲门,“姨奶奶,奶奶您怎么了?您开开门呀,我是烟雪。”
里头只是无声音。
张玉茹坐在自己房里,听着这声音,嘴里扯出一抹冰凉笑意,对着镜子一下一下的梳头,玫瑰跟着她时间久了,看到这样,便道:“少奶奶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张玉茹一笑不语,起身走到窗边,扶着窗帘看着外头花园里的人影道:“玫瑰,我听说那老东西给六少爷说了亲事,怎么样?可有合适的?”
玫瑰用抹布抹着桌面,见问,回道:“哪有什么合适的,六少爷心里有人,去见面不过是应付,因为这个,夫人生了好大的气,说白费了她的心意。”
张玉茹一笑,放下帘子走到镜前,理了理妆发,“六哥从国外回来,自然看不上那些古董似的大家闺秀,我这里有一个人倒很合适他,待我去问问他去。”
说着便出了门。
玫瑰拦不住,在屋子心不在焉地抹着桌子,磨磨蹭蹭来到窗边,透过窗子将外面景形尽收眼底,七少奶奶走到六少爷跟前,两人不知说些什么,六少爷先还很腼腆的样子,后来听七少奶奶说完,竟逃也似的走了,玫瑰在顶上看着,也跟着笑起来,摇摇头,继续抹桌子。
走廊的另一头,忆妃一袭白衣哭得眼睛通红,站在窗子前头发呆,远远望去似个女鬼,赵远之往回走时,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了她,先吓了一跳,忆妃原本无意看人隐私,突然的叫人盯上,也被他吓了一跳,转身逃回房去。
赵远之诧异,赵承颖的这个姨奶奶总是神神叨叨的,听底下人说,她在府里并不好过,想来也是,做人家姨太太的总是受欺负,由此,不由的想到了母亲与自己,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客人稀少的咖啡馆里,曼明叫了杯咖啡闲闲坐着,脑子里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摇摇头,逼自己不再去想。她低头啜了一口咖啡,咖啡放了许久,已经凉了,她抬手召侍应生,看见进门来的人,不禁诧异,欲出口的话也忘了说,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怎么是您?”
今天有人往饭店打电话,请她到隔壁咖啡厅见面,曼明起初以为是房子的事有了着落,出来应约,没成想会在这里见着她。
凝霜穿一件灰色呢大衣,里面是一条宝蓝色旗袍,打扮得优雅得体,她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好久不见了,曼明,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我听宇痕说您到了北平,怎么会突然回来,宇痕呢?没一起回来吗?他还好吗?”
凝霜点点头,“都好。”
“先坐,坐下说。”
凝霜脱了大衣坐下,盯着她看了看,眸子里满上欣赏之色,“我进门时你已经嫁了,你父亲在世时,我不常在家,见你的机会也少,仅有的几面之缘,总觉得跟你特别亲切,后来又总听宇痕说起来,一直想要见见你的,只是你在人家媳妇,出门总归不方便,你父亲的事情后,我本来想找你,耐何你的身份不得已,我只能把你留下。”
“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却欲显凄凉。
凝霜见她逞强,越发看着可怜,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你父亲疼你,果真是个叫你心疼的孩子。”
曼明笑笑,低下头去,轻轻搅着杯子里的咖啡,如此静了片刻,想起来道:“对了,您怎么会知道我在酒店住着?”
凝霜道:“说来话长,曼明,实不相瞒,我这次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您有话尽管吩咐好了。”
凝霜警惕的四下看看,见无异常才道:“我这趟是为了一个人,他现在宣城,被北铭军的人扣住,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我希望你救救他。”
曼明道:“是宇痕吗?”
凝霜摇摇头,“不是,但是介对我们母子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能活到现在,全仰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