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走到韩宇家楼下，这是上海老弄堂里一个单室套，过道里裸露的灯泡闪着淡黄色的光。“你这可够大的，”我对韩宇说“你们一家三口就住这里？”韩宇涨红着脸，刚刚二锅头的酒劲还没有褪去，笑着说：“不要讽刺我啦，谁让老婆那么喜欢上海呢？非要当上海人，还要硬撑着跟同事全家去国外旅游，哦，不对，应该是旅行。”

“周明呀，说实在的，我是真的不想干了”，我躺在临时搭起的单人床上，听韩宇说，“可是，不干了，我又去干啥呢？换一家公司继续挨骂？儿子今年还不到3岁，老婆就带出国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踏出过咱伟大祖国的大门一步呢！”

“你就知足吧，我还没老婆呢”我笑道，“上海就这样，除了房子贵，其他的也挺好的，我在北京更苦，为了个狗屁户口，租个破房子，就这么混了10年，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走的时候我啥都没带，连笔记本电脑都送房东老奶奶了，这回南京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一日三城，回家连口水都没喝，放下包就来上海了，不过高铁也方便，几个小时的事。”

“你是南京人，当然好呀，我那小破县城，房价再低我也不想回去了。”韩宇叹了口气，点燃一只烟，喃喃的说“本来想着今年的年终奖如果能有个几万，再凑凑，在上海换个高层给老婆孩子安个家，这小房子实在是住够了，这下看来是没指望了。”

“上海混了这么久，有多少存款了？”我问。

“没多少也就50多万吧，上海唯一的好就是工资稍微高点，不然当年买房也是不可能的，老婆倒是不嫌弃，上海姑娘能做到这一步，我还是比较感动的。”韩宇说“所以这次她出国我也没说啥，小姐妹在一起，总是要比的。”

我没说话，静静的抽着烟，听韩宇说：“外表光鲜，其实她那几个小姐妹也都不太如意，总想嫁个好男人，但好男人也都和我一样穷。”

“别说这些哈，你的工资比我高多了，我这几年在北京，啥钱都没存下，就靠母亲当年给我买的那套房子，也是凑巧这次换房，还剩了40多万，按揭150万，这钱本来打算留着付按揭的，这工作也没了，看来按揭估计也没戏了，要不咱俩合伙做点生意吧，当年咱们在宿舍里可是一直是最能赚钱的，那各种工打的，啪啪响！”我笑着说。

“好呀，咱俩当年就是最佳拍档，未来的咱们一定可以改变世界！”韩宇说，“不过我老婆那边你回头可别跟她说呀，她上海人，心眼小，怕是会不高兴。”

“这有啥，我觉得不仅要说，还要详细说，认真说，咱俩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在这么混日子了”借着酒劲，我也有点进入癫狂状态了。

“你说真的？”韩宇从床上直起身子。

“当然，我都辞职了，我怕谁呀？”我看他起来了，我索性就下床了，直接把床前小板凳上的衣服挪到床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掏出香烟说，“来一根，咱们合计合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