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都不曾想到,当她转身的那一刻,所见到的人,会是他。堂堂九五之尊会亲自来捉拿她。他铁青的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幽戾的眼神牢牢将她困在视线之内。隔着屋外汹涌的厮杀和争夺,那个眼神让她闻见绝望的味道。屋门并非被人推开,而是一个被重力打出来的官兵以身体撞开了这道坚实的木门。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她的脚边,周身混浊的鲜血,睁眼瞠目,那么狰狞的面目,就这么死在她面前。她脚底一软,若不是那个女人扶住她,她早就瘫倒在地。“莫如!回去!”一声咆吼传来,让她不自主的去搜寻耶律斜轸的身影。此刻,他一手执剑与人纠缠,视线还不住的望向她,嘴里嘶喊着:“回去,快回去!”他的头发乱了,脸上,身上都沾了血,她不知道那是他的,抑或别人的。一阵心绞。逃不过,他们逃不过的呀。即使他们相爱,这样下去,仇恨,牺牲,追逐…。也没有尽头。念姊又开始哭了,她颤抖的低吻念姊的额头,然后她把孩子递到女人怀里。不顾任何的阻拦,不听任何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她走出屋门,迎向那场男人之间的厮杀。不愿再看到更多的死亡,怯懦也好,自私也好,原谅她不能忍受,也许下一个死在她身边的人就可能是他,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永远都不能。这一切由她而起,那么就该由她而终。不再畏惧,直视真宗投向她的眼神,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走去。“住手!”叱喝出声的,不只是耶律斜轸,还有真宗,毕竟刀剑无眼,而她亦只不过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还是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渐渐无声。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她笔直的朝真宗走去。“莫如,别过去!”耶律斜轸欲上前,却被一帮官兵挡了下来。不能看他,不能看他…。她不曾回头,不曾看他,仿佛没有听见那些嘶吼一般,所有的不舍和痛苦都掩为空气。真宗快走几步,穿过护卫,一把制住她,单手钳住她的下巴,咬牙説道:“你以为能逃得出朕的手掌心吗,你想死吗!?”她冷笑,轻哼一声:“你早就逼得我生不如死了。”他指掌的力道似是要把她捏碎,她却觉不出任何疼痛,自她迈出屋门的那一刻,她便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在某个瞬间,她突然明白,她最不怕的,就是死。她彻底激怒了他,钳着她下巴的手渐渐下移,狠狠的捏住她的颈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放开她!”耶律斜轸被这一幕恐愕的惊喊出声,却在这时不慎在背后迎来一刀,忍者背部传来的剧痛,他转身一剑刺穿来者的心脏,利剑穿胸,那番凶残的模样让他身边的宋兵不自主的腿脚发软,不敢向前一步。他在为她杀人,杀红了眼,招招致命,残忍凶狠。他在为她受伤,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无怨无悔的伤口。模糊的视线和越来越困难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求你,杀了我,”她哑声説出。不要再让她看见,不要…太疼了,太疼了,心如同被狠狠撕扯着,扯成一片又一片…杀了她,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但是。钳住她颈项的那只手却陡然松开。她求死,不是因为绝望,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看见那个男人在为她搏命。所有,所有的痴,恋,妒,甚至是怒,在那个瞬间变成灰烬。他输了,输的干干净净,…或者,他从未有过她的爱情。皇上,那个女人原本就不属于你。皇兄,请你放了他们。皇儿,别再执迷不悟。你早就逼得我生不如死了。求你,杀了我。……霎时,胸口如同袭来重拳,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低首,痛苦的望着她,艰难的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底渐渐溢出湿意。我只是,只是想爱你。他声音嘶哑,首度在她面前泄露了自己最大的软弱。“对不起…放了我…求求你。”她泣不成声,恳求他,不要再纠缠下去。你做了很多,多到让我亏欠,负累。我试过爱你,可是我做不到。不要再逼我。……“来人。”他睁瞪着双眼。“臣在。”“撤!”“陛下…”“朕説,撤!”一字一顿的説完,然后他转过身去,艰难的,大步流星的离开。她怔然,泪水却依然在不停的流着,浑身颤抖,僵立在原地。蓦地,她被拥进一个宽阔的胸膛。“别怕,都结束了,别怕”。呢喃温柔的慰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