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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剑门所在的霖壁陵与翰伊城之间的一座名为九天蓝村的小村庄里,今天驶来了一支车队。
这古朴简陋的村庄极少有这样的队伍出现,因为这村子并不是在翰伊城通往南方任何一重城所必经的交通要塞,而是背靠群山的破落村庄,处地十分尴尬。
有队伍路过对他们来说是十分稀奇的事情,何况这支队伍里人人穿着打扮都看得出其身份高贵,绝非平民,那几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马车但是上面凝刻的奥妙符文更是彰显了他们的不凡之处。
这样的队伍驶过很快便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小孩前来围观,地里或者铺子里的人们也好奇地站在路口观望,小孩们连忙一起跑到路上帮忙搬开路上的一些石头,以及填满路上凹坑,帮助队伍前行,嬉笑着看能够得到什么打赏。
“给他们一些钱吧。”马车并没有停下,被平稳符文施加的马车不会摇晃,最中间的那辆马车中,柳辰依望着外面的贫瘠的景象,心头略微酸楚。
“是,郡主。”陈雪玲颔首之后,便躬身走出马车,交代赏钱。
很快便有铜钱滚动的声音,以及这些孩子们哄抢铜钱的声音,即便是一些大人,也跑到来参与了抢钱的队伍。
农忙季节一侧的稻田里,全是收着金黄水稻的农民,一些看到此景后,丢下了手里的活急忙赶来。
柳辰依依然是那副易容后的模样,不过脸上挂着面纱,任何无意穿过窗帘的目光,也只能看到一尺白绫。
她透过窗帘微微摆动的缝隙,望着外面的贫瘠的景色,心里面的感觉有些难受,她对外面的世界本就知之甚少,所以一路才会故意绕路而走,看看世间百态,却没想到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她预想中的那么美好。
本就因为离开宗门回到翰伊城那个她所不喜之地而烦闷的她,心情愈发的糟糕起来。
从怀里拿出那把用绢布缠绕的匕首,她用手指在匕首的面上缓缓擦拭着,十分温柔,宛如在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匕首明亮入镜,倒映着她一隅脸颊,望着里面那个略微有些陌生,又十分美丽的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思索些什么,只不过俏脸上的烦闷很快地消散下去,出现一抹别样的安详。
外面的人声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耳畔。
裹着黑袍的陈雪玲重新回到了马车。
“郡主,这样赶路,可能要走四个月。”陈雪玲说道。
柳辰依点点头,道:“我知道。”
陈雪玲望着她平静没有什么情绪的双眸,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知道她本身是不想回去,也想多看看外边的世界,所以才会放弃明明快捷的水路,甚至故意让他们绕远路,这多少有些任性无理,但想到她可怜的命运,即便是为人奴的陈雪玲也感到了一丝同情和怜惜,所以才会允诺了她的做法。
而她对她命运的厌恶程度,以及对她命运无可奈何而生的暗暗悲愤,陈雪玲亲身感受过,也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白,所以更多的选择了纵容。
至少现在能让可怜的她多一些自由,回那翰伊城后,便再无自由二字。
……
马车不急不缓地往前行驶着。
外头的阳光筛入马车内,车厢里面显得十分之明亮,车厢壁上繁琐的符文,将阳光上携带的热量吸收,所以整个车厢里面温度温和,即便是这炎炎夏日,也不会感觉到闷热。
柳辰依始终低着头。
看着柳辰依缓缓擦着匕首而失魂落魄的模样,陈雪玲的心头更是感到一些痛楚。
陈雪玲犹豫了良久,道:“郡主。”
“嗯?”柳辰依回过神,抬头。
陈雪玲道:“您应该明白殿下,长公主,还有柳大人的意思。”
柳辰依的眼中浮现了一道水雾,她眼前的匕首也都变得模糊起来。
陈雪玲看着她长大,知道单纯的她,其实很多事情都知道,沉默了良久后道:“您的命运,无法主宰,一些割舍,还是要明白。”
柳辰依点点头,把匕首缓缓放回到绢布里,折叠好了之后重新放入了怀中,道:“知道。”
二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与无奈,在很多事情上他们其实有共同的态度,只不过面对现实陈雪玲能够看得更清楚,所以站在最正确的那一边,这也正是她会被安排陪在柳辰依身边的原因。【零↑九△小↓說△網】
“陈婆。”
“嗯?”
“是不是……这叫喜欢?”
陈雪玲沉默了很久,抬起头望着她清澈但又泛着迷惘困惑的眼睛。
陈雪玲两只手缓缓地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道:“无论是或否,您都不该放在心上。”
与自己态度截然不同让柳辰依有些不喜,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缓缓掀起窗帘,望着外面倒退的葱郁景色,白皙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淡红,也不只是阳关渲染,还是她脸自生。
“我知道那是。”她看着外头,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
她见过的人很少,产生过的情感也就那么一些,但是她明白,这一道情感,和其余任何一道,与其余任何一个人都不同。
她很清楚自己面对他时的感受,她很清楚自己渐渐对他所产生情绪的变化,她很清楚自己在知道要和他分开时内心的奔溃,她很清楚她为何固执地想要出现在他面前。
她喜欢他看到自己的好,她喜欢他做事认真的样子,他喜欢他面对问题总是严谨的模样,他喜欢他不像许多别的男子南阳投来肮脏的目光,她喜欢他喜欢偶尔地偷看自己,她喜欢他吃到属于她制造的东西,她喜欢且希望自己能留下什么永远在他的生命里。
她第一次尝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不过她知道,那个东西,就是喜欢。
就是喜欢他。
……
瞧见柳辰依这个样子,陈雪玲心里百味陈杂,道:“郡主,这不是您该有的情绪,您也知道,若是殿下他们知道您南下这短短时间会滋生出这样心思,他们是万万不可能放您出翰伊城的。”
“这也不是您该有的挂念,您现在念得越深,以后便越痛苦。”
柳辰依望着窗外,把脑袋缓缓搁在了窗棱上,那双逐渐模糊起来的眼睛,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些道理,她明白。
所以她才那么难受,所以离别前那一晚,她才那么矫情与固执。
……
……
不再多说什么,陈雪玲选择缄口。
马车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窗外舒舒风声,以及凌乱的马蹄声,树枝在风中摇晃,像被虫鸟的滑稽叫声而笑得直不起腰。
队伍最前方那位中年男子抬起头望向烈日当头的天空,因为天空之中有一只鹰隼落下。
鹰隼的腿上,绑着一个红色的信筒。
鹰隼扑闪着翅膀,缓缓落到了队伍的前方一根枯树的低矮树枝上。
中年男子面色一凝,因为这里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信。他们虽然有向翰伊城中汇报他们行进的方位,也向每一个即将过路的城镇通报要求他们加派兵马护送,可是不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有回信。
一位男子翻身下马,从鹰隼的腿中拿出了信纸,递到了中年男子的面前。
“大人,是翰伊城来的信。”
信纸来自刘家在翰伊城所独开的纸厂,只销售翰伊城人,其技术独一无二,制造出的纸比寻常的纸要柔软且带清香,当然也要贵出很多,也只有翰伊城这样地方的百姓才普遍消费得起这样的纸。
中年男子从他手中接过信纸,打开粗略地看了看,面色微变。
“驾。”调转马头,御马走到了队伍中间那辆白色马车前。
队伍停下。
“怎么了?”陈雪玲掀开车帘。
中年男子面色沉重,翻身下马,将信纸递了上去。
“翰伊城的信?”拿到信纸,陈雪玲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头,并没第一时间打开看,而是望着中年男子,道:“谁送来的。”
中年男子摇摇头道:“不知道,我不明白这信为什么会到这里,然而他偏偏寄到了这里。”
陈雪玲带着困惑打开看了之后,面色顿时一僵。
她明白这封信为什么会寄到这里。
对于很多九剑门外的人而言,柳辰依与这信中主角的关系或许不清不楚,认为只是朋友,然而对于九剑门内师生以及极其了解柳辰依的她而言,却知道并非那么简单。
陈雪玲的面色上浮现一抹犹豫。
她转头看着柳辰依,柳辰依依旧目光呆滞地看着车外,好偌那寻常至极的一根树木,有看不完的风景,事实上她的思绪,早已飞到不知多少里外。
她那呆滞的目光深深刺痛了陈雪玲的心,她面容上的苦恼多了三分,放下车帘,钻回了马车。
她把信纸递给了柳辰依,道:“景阳入狱了。”
柳辰依前一刻还六神无主,下一刻面色顿时一片惨白地转过头,失声道:“什么?!”
这才注意到陈雪玲手中的信纸,连忙接过飞快地看了之后,她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不知是谁寄的,但是他似乎知道景阳与你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你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将信纸送到这里,寄托希望在你身上。”
“回翰伊还要多久?”柳辰依完全没有听到陈雪玲在说什么,急忙问道。
“郡主,你不可……”
“回翰伊要多久!”柳辰依发出了一声怒吼,娇嫩的喉咙,这吼声难免显得格外突兀以及不合其往日形象,马车外所有人都意外至极地转头看去。
陈雪玲目光平静地看着柳辰依。
足足数息的沉默,柳辰依眼中的怒意没有丝毫消散,场间的气氛顿时凝重并有深深的对立意味。
“你知道,就算你不愿意,我可以下马车自己走。”她一脸的固执。
陈雪玲深深地叹息一声,她仿佛在这数息之间老了很多,她看着她长大,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发火。
要慢慢赶路,磨蹭时间的是你,要最快赶回翰伊的是你,那个甲一,真的已经能够让你放弃你的厌恶以及顾忌?
“现在东去运河,书信水利司备急行船,赶到运河的时候差不多可以刚好赶上,加上我们驾队赶去的时间,还有十六七天左右。”
“就这样。”柳辰依把信纸握碎在手里,另一只手按在怀中,那紧紧贴着胸口的匕首。
你不要有事。
她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担忧。
……
这么多天始终慢腾腾的队伍开始变向,并且,速度快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