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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翠平立刻刻薄地回道:“哼,这样的事你自然不敢承认。不过你倒挺会装的,明知道事情瞒不过去,还说得自己好像受了天大的冤枉一般。杜鹃和香儿两个都是老实本份的丫头,和你又没有积怨,难道还会冤枉你不成?我今儿个还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如今人证物证都摆着,你自己也不敢让搜,那承不承认都是一样的,别以为做个窦娥样儿你就真成了窦娥,这世上哪个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是哭爹喊娘的叫着冤枉?要是作作样子就想让别人受了你的哄,你还太小瞧我们家人了。”
陆小其不理会庄翠平,只咬着嘴唇看着庄夫人:“那么,母亲也这样认为吗?”庄夫人却不看她,只拿过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我只相信证据,你要是有能证明自己没干过的证据,也只管拿出来给我看。”
陆小其从庄夫人的神态中又看出了一点,那就是也许这场诬陷已经得到了她的默认或者认同,所以她才这副腔调说话,所以自己根本就别想在这里得到公正的对待,如果庄家人上下一心地要诬陷她,那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现在就是想知道,庄家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想怎么处置她?她这样想也就这样问了:“好,既然母亲不相信我,只相信那两个丫头的信口雌黄,那我也无话可说,我现在就想问问,如果这件事是真的,你们倒要如何处置?”
庄夫人听陆小其这样说,大概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明显的不公道,这会儿便又咳嗽了一声,把话说得柔和了些:“我说老四媳妇,你要真是没做哪些事儿,那你就只管说出来,我们庄家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其实吧,哎,就算这件事是真的,我们也真不想是你做的,这进了一家们就是一家人,你这样做我们的确伤心,可处置了你我们心里更难受啊。”
陆小其看到庄夫人这样假惺惺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反感和厌恶。
这时一旁的庄翠平又道:“老四媳妇,既然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请你先回去,不要在这里为难娘了,至于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大家商量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陆小其于悲愤之中仍然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三少爷在后面看着她,眼神里分明写着不忍。
陆小其走到外间,喜鹊和画眉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益发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出去了。
陆小其一路走过去,悲愤渐渐变成麻木,心里不知道该想什么,身子却机械般地一直往回走,她想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个只属于质自己的地方……可这院子也不是她的地方,不是她的家,这里是庄家,是没有她一个亲人的庄家,是容不下她的庄家。
陆小其木木然回到院子,正碰到老丁急冲冲走出来,一看到她就道:“四少奶奶可回来了?刚才家里来了个客人,几个姑娘又一个都找不见,我只好先把她安排在厅里坐了,又让孩他妈给沏了茶,只是我们都粗脚粗手的照顾不好,怕失礼了。”
陆小其的情绪总算回来了一点:“客人?谁?”老丁搓着手道:“这……我也没敢问,门房刚才引了来,我就让进屋了。”
陆小其心里乱糟糟的,实在想不到这时候还会有什么客人,也想不到会是谁,等她进到厅里,就看到里面站了个陌生的丫头,另外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夫人正坐在哪里皱着眉头低头喝茶,一边吹着茶叶末子一边在埋怨道:“这泡的什么茶,一点也不地道。”
陆小其走上前去,****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映入陆小其眼帘的是一个十分熟悉的、标志性的、光溜溜的高额头,还有那圆圆胖胖的脸庞——来人竟是陆香兰!
陆香兰看到陆小其,立刻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左瞧右瞧道:“小其来了?过来过来,让姑姑看看,哎呀,想不到以前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就变成人家的奶奶了。”陆小其勉强一笑:“姑姑来了?”虽然见着了亲人,可陆小其也高兴不起来,只因这个姑姑和她素来就疏远得紧,而且大家同在靖州,自己在庄家都这么些天了也不见她来看自己,如今倒是怎么的突然想起来看自己了?
陆香兰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也没注意到陆小其的不热情,只管自己说个不停:“嗨,我原本早该来了,可是你当时嫁得急,我又没提前接到信儿,那几天因为担心你爹爹的事就走去看他了,这不,我们就正好岔开了,你出门的第三天我正好到浮江,今天刚赶回来呢。”陆小其一听她从浮江来,忙抓住她的手臂一连串问道:“你从浮江来?可见着我爹爹了?他现在可好?从衙门里放出来了没有?”
陆香兰一叠声道:“放出来了放出来了,你走的当天正午就放出来了。原本这案子你爹爹也没多大牵涉,就算是有嫌疑也不好胡乱定罪,只因为牵涉到旗人大户人家,上面就摧得紧,那昏头的知县被催得急了就想胡乱的定罪,结果庄家的书信一到他就不敢不放人了。哎,都是这该死的知县,害得你爹爹担惊受怕的,在牢里又吃不好,我看到你爹爹的时候,他的人瘦得啊,我一看见他就想流眼泪,哎……不说这些了,你爹爹心疼你呢,有好些东西让我捎给你,你娘和大娘也都捎了些。”
陆香兰说到这里,就招呼自己的丫头把旁边的一堆东西都拿了过来:“你看,有你最爱吃的点心,有自家果园子里的果子,还有两匹绸缎,一匹青白碎花的,一匹桃红绣花的,还有……对了,还有一封信。”陆小其对其他东西倒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急着看信,接过来就立刻拆开看了。
张氏显然把隐瞒工作做得很好,陆平安并不知道庄家的实情,他在信里只是内疚自己没好好准备就让陆小其嫁了,又担心她小小年纪在大户人家里不适应,总之满纸都是牵挂和关心,陆小其看着这熟悉的笔迹,似乎看到爹爹亲切慈爱说话的样子。她这么多天来一直都处在庄家的排斥和欺压之下,突然看到自己爹爹的信,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眼眶发热,一滴大大的泪水滴在了信纸上。
陆香兰之前还在一边说个不停:“哎,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爹爹是这么疼你的呀,他这回跟我吩咐了好久,要我多看着你点,照料着你,还说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哎,你也是个命苦的,我一来就听说了,庄家四少爷他去得这样早……这事儿估计你爹爹还不知道呢,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她说到这里突然看到陆小其哭了,就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哎呀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想你爹爹了?还是我说到四少爷的事让你伤心了?哎,你看看我,就不应该说这些个难过的。”
陆香兰忙乱中又递了手帕过去,一手在陆小其背上拍着安慰:“别哭别哭,你不知道,我最看不得别人哭了。”陆小其此时心里正脆弱难过,陆香兰到底是她姑姑,以前虽然疏远,但好歹是有着血缘亲的亲人,现在又这样安慰她,她一时刻也忍不住,就靠着陆香兰的手臂泪水长流,把庄家的事都说了:“姑姑,他们庄家好欺人……”
等陆小其断断续续说完了,陆香兰“咚”一声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大声道:“这庄家也欺人太甚了,你做错什么了她们要这么对你?这门亲事好歹我也算牵了一根线,我不能不管!再说她们这么欺负我们陆家人,我陆香兰今天咽不下这口气!”她说着又一把拉了陆小其起来:“来,去你婆婆哪里,我倒要跟她评个理去,她不给我个交代,我今天就不走出去庄家的大门!”
陆小其原本只是悲从心起,心理难受得紧才对陆香兰说了,没想到这个平时很疏远的姑姑这么气愤激动,忙摇头道:“不了,姑姑,你别去,他们家人既都这么做了,说什么都没用,我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怎能让姑姑也受人家的气?”
陆香兰哼哼道:“小其,你不用怕,你是才来这里不知道,这庄家人最死要面子,平日里总是在外面做善事装好人,真想不到背地里做着这种下作的事,她们要真不讲理我就闹大了去,看是他庄家丢得起人还是我陆香兰丢得起人?”
陆香兰说到这里也不管陆小其同不同意就往外走:“你不去我自个去,反正今儿个我是非去不可了。”她之前是来过庄家的,大概的地方都知道,所以自己走出去也不怕找不到地方。陆小其见她在前面去了,也只好跟在后面,不过她这回倒没有再阻止,一是陆香兰执意要闹她也拦不住,二是她也转念想了下,也许陆香兰是更了解庄家的,闹一闹说不定能闹出点效果来来,再说反正爹爹已经出来了,闹了也不怕,就算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出一口恶气也好。
陆香兰来到庄夫人的院子,怒气冲冲地蹬蹬进去了,一把推开外房通传的丫头,几步冲到里屋的门口,这时三少爷正“啪”的一声摔了门帘子出来,看起来他脸色很是气愤,不知道里面到底商量得怎么样了。
陆香兰正在火头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没好气地把三少爷往旁边一推,然后呼啦一下冲了进去,顺手抄起旁边案几上的一个花瓶,“砰”地一声猛力摔在堂中摔得个粉碎,然后也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就一手指着正中的庄夫人机关枪一般“哒哒哒”的猛开火:“好你个庄家奶奶!我本来还敬你家做事厚道,没想到你们家竟如此下作!我家小其一进门就要守寡都没说了,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她不吉利?古来今来有几个冲喜的给冲活了?啊?莫非你们庄家人的命就和别人不同些?要真不同些你当初早说啊,说非得保证把你们家四少爷冲好了才行,我看谁还敢进你们家的门?你倒是说啊?既然当初没说这话,为什么要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处处刻薄挤兑她不说,还找自己家养大的两个丫头红口白牙地冤枉她!你说你们也不嫌丢人?有本事找她的陪嫁丫头来说啊?找自己养大的丫头说事儿骗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