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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边说边聊,不一会儿功夫,走出这一片树林,往前方一个山谷走去。一老一少说说笑笑赶着路,倒也没觉得多累。时至晌午,烈日当空照了下来,天气由凉转热,两人都走出了一身细汗。山路千转百回,林中蝶舞莺飞,初秋的落叶时不时飘落下来,打在身旁瑟瑟作响。
林未之走得疲累,刚出来那股新鲜劲早就消失无踪,此时喘着粗气问道:“我…我说先生,这…这都走了一个大上午了,我们这到底是去哪?”
扁鹊回头等她一会道:“到了,到了,前面不远就是梓潼。”
“梓潼又是哪里,我们到这来干嘛。”
扁鹊边走边说道:“蜀中很多草药长得纯正,如这梓潼附近就长有川芎、白芷,中原地区很难找到。前方一块山坡上我记得长有夜交藤,炮制茶水常饮对你睡眠有好处的。”林未之听了一阵惊讶,原来她经常抱怨不好睡觉扁鹊都记在心里,不禁感动。
再过一个山坳,扁鹊指了指一片药地。林未之顺眼望去,这是一个不大的野地山坡。山坡上野草丛生,在野草中,各种药草郁郁葱葱伏地而长。
林未之顿时来了精神,按着扁鹊教给的方法见药就采,由于采摘不得法,她那一筐里大半是被扯烂了的。
林未之一边说笑耍赖,忽的发现北面天空显得更加黑暗起来,阳光忽然有些暗淡下来,北面天空远处好似有乌云压顶,本来晴朗的天气变得有些诡异,萧风劲吹,一副山雨欲来之感。
那黑色的乌云来的好快,瞬间占据前方半壁天空,林未之一阵烦闷,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又让她头疼欲裂。转眼工夫,远处狂风大作,上空阴云笼罩,就像在天上罩了一顶涂了一半黑色油漆的锅盖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黑云笼罩之下,大地也被映照的一边如白昼明亮,一边如黑夜降临。
扁鹊遥看那片黑云,神情中有一丝凝重,喃喃道:“黑冰台的人到这里来有何意图?难道她也来了?”他注意到林未之的身躯有些发抖安慰道:“别怕,有人在发动黒域大阵,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林未之也一眼望向那一片黑暗,只见乌云滚滚,时有电闪隐在其间,雷声远远传来,如野兽般闷哼,一种莫名压迫感向人袭来。她总感觉这种压迫感很熟悉,和那日的梦魇有类似的感觉。这种压迫感让她在思维的深处闪出一丝熟悉的气息,但想抓又抓不住。扁鹊望着黑暗一方,若有所思:“黑冰台的人近日蠢蠢欲动,看这黒域大阵的气息黑水近来又有大动,这巴蜀看来就要不安宁了。”
两人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远处天空中一袭黑气从黒域里挣脱出来,一阵风驰电疾的呼啸奔袭过来,如鬼爪般向林未之抓了过来。林未之未料到那么远的距离这黒域说来就来,一时惊惶失措,吓得僵直在原地无法动弹。
扁鹊看得清楚,手上更快,长袍飞袖一抚,一股青气往那黑气罩了过去。那黑气好像颇有灵性,化成一道龙形躲了开去。扁鹊又使了一道青气形成一个法罩,罩在林未之的身周。那黑气左右摆动,好像很是畏惧,似又有些不甘心,在半空之中左右摆动一番又迅速飞回黒域,最终融入黑暗之中。
林未之惊魂未定之间,再次头痛欲裂起来,而且这次头痛不同以往那种心悸烦闷,而好像是一种从头脑深处爆炸一样从内到外的炸裂感。正如万蚁啄心那种酥麻到几欲昏迷之际。忽然她感觉一股清纯的青气从晴明穴处灌入,疼痛感瞬间缓解。她略微清醒,睁眼看到扁鹊食指轻触在自己眼角处,知道他施了什么法门让自己缓解了痛苦,正要道谢。扁鹊说道:“不要说话,你先坐下休息一会。”
扁鹊看股黑气消失的方向,心中也是诧异,想不到黒域大阵对这小丫头有如此敌意,黒域力量越来越强,说明黑水功力日渐精进,扁鹊心中是五味杂陈。
“我们走吧。”扁鹊托起药筐往来路返回。林未之赶紧起身也跟了上去,心有余悸,暗忖如不是扁鹊有如此神力,自己就…随后不敢再想,再不敢离扁鹊太远,紧跟了上去。
直走出那黒域范围很远,林未之紧张的情绪才逐渐缓解。没走多远,林未之发现扁鹊忽然停下了脚步。林未之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只见青石路旁有个农家汉子。那农家汉子头戴一破败的斗笠,那面庞长得巨大极是丑陋,正是那日破败道观中的牦牛怪。
林未之想起那日惊魂,惊惧的悄声对扁鹊道:“先生,这就是我说的四个怪人中的牦牛怪!”
扁鹊打量着那怪人,见他身旁平摆着两顶竹筐,筐内放了一些药草,筐上平放着根粗大的扁担,汉子横坐在扁担中间,把青石路面挡了一半。
那农家汉子见来了两人,口中吆喝起来:“收草药勒,各式草药都收,价格合适,童叟无欺勒。”扁鹊的神情变得冷漠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今日草药自用,不卖。”农家汉子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自顾自的吆喝道:“收草药勒,高价收草药勒。”那牦牛怪得了马老大的命令,叫他谨慎,听不出扁鹊嘲讽,只是闷头闷脑的吆喝。
扁鹊此时露出鄙夷的眼神,嘲讽道:“牦牛怪,你非要在此装神弄鬼。你们黑冰台搞出这许多事情来,将这巴蜀之地搞得乌烟瘴气,还敢在此挡我道路,就不怕我今日替天行道。”
牦牛怪见扁鹊一语道出自己姓名,脸上惊讶,随即又暗喜,原来自己如此有名声,连圣人都知道。忽然他看到扁鹊身旁的林未之,脸上肌肉扭曲,又显出惊讶,这再傻的人如此状况,也将悟到扁鹊为何认得他了,于是又从惊讶转为尴尬,支吾着仍然硬撑着将心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扁鹊圣人果然了得,原来认得…认得在下,在下,在下…荣幸之至。”
林未之看他憨态,加之那日这人并未侵犯自己,此时又觉得这牛头傻得可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扁鹊懒得理会于他,侧过身去,道:“莫要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你们做出如此恶行,我本不能放过于你。但老夫既然曾经发过誓言,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如下次再让我遇见,必要前后账目一起结算!如今你们在蜀国搞出种种事端,到底意欲何为,光明磊落的说出来罢。”
牦牛怪见扁鹊正气凛然,更是自惭形秽,气势上已经怯了。他以为扁鹊独指那日欺辱林未之一事,双手在胸前摆动道:“扁鹊圣人不要误会,不关我事。”
林未之在身后也道:“那日之事是那个叫参狼怪的作恶,倒和这个人没有关联。”
扁鹊早前一听林未之描述,就知那四人就是恶名昭著的西羌四怪,现在听林未之如此说,神情一缓,心想林未之心性纯朴,不知这西羌四怪的恶行,如果不是当年自己发下誓言,此生不再妄杀一人,这些时日岂能放过一个,他道:“你西羌四怪在河西作恶多端,如今又来蜀国作恶。我见你这牦牛怪尚未坏透,未之又为你求情,劝你自此改过自新,既然如此你就自行离去吧。如下次再让老夫见你等作恶,定不轻饶。”
牦牛怪也是缺心眼,听了扁鹊如此说,爽快的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忽然想到自己有命在身,又折了回来,支吾着说:“扁鹊圣人莫要怪我,小人还有事情尚未做完。”
扁鹊皱了皱眉,心想这黑冰台怎么派个这样的人纠缠自己,说道:“还有何事?”
牦牛怪也不答话,缓缓抽出扁担,摆出阵势。
扁鹊心中奇怪,这人道行修为虽然不弱,观之不过是凭借力大而已,居然二话不说敢来挑战自己,既然他自己找死,说不好只得小小惩戒他一番了。
牦牛怪一心完成任务,也不再说话,迅速探身向前一步,右手暗中发力,扁担顺势向扁鹊疾驰而来。
扁鹊见对方说动手就动手,心中一凛,右手将林未之托起向后抛出两丈,左手掌心虚空划了个圈刚好侧击在对方扁担上,扁担侧偏开去。林未之只觉忽然身子飘了起来,稳稳当当落在两丈开外,好像是扁鹊将她放在那里一样,吓得脸色有些苍白。
牦牛怪看一击不中,顺势凌空转了一圈,扁担在他手中翻转一圈,再次向扁鹊袭来,这次显然在扁担之中化入道气,那扁担的头上青劲闪闪。扁鹊脚下也不挪动,右手掌轻描淡写微一侧砍,硬碰硬的掌击在扁担上。牦牛怪也是了得,靠着手上臂力奇大,将手中一根扁担不断挥舞,扁鹊不欲伤他,脚不挪动只是见招拆招,两指轻轻挥舞应对。
过了三招,扁鹊心中厌烦,运起一股气息,牦牛怪的道行与扁鹊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他只觉得手上一麻,差点将武器脱手而飞。牦牛怪赶紧将力道一沉,大喝一声,连人带扁担往后掠去,这一掠足足后退了数十步才站稳。
牦牛怪刚刚站稳,吁了口气,这任务好不容易完成了其中一项。他稍定心神,右手一挥,一道黑影带着一股劲力向扁鹊疾飞而去。口中说道:“扁鹊圣人,我马老大说了,这是李旗主吩咐交给你的信笺。李旗主说了,这信笺是我黑水尊上奉上,务必送至扁鹊先生手上。”牦牛怪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按照吩咐丝毫没有漏掉,最终舒了口气。
扁鹊始终手上留情,虽然心中恼怒,但不愿伤他。他见这信笺上由一暗器附着,心知那李醯心狠手辣,定上了剧毒。忽又听这信笺是黑水所书,心神不由一乱。
但就在这一念之间,黑影已至近前,扁鹊本有一百种方法避开甚至反击,可心中不断默念:”小师妹的信,小师妹的信。”等那暗器黑影近在眼前,扁鹊再不多想,两指轻抛,在那黑影上一掠,精准的夹住那暗器上的信笺,而任由暗器继续飞去。这一手凌空夹信笺使来,精准无比,世间少有人办到。
牦牛怪见扁鹊露出一手绝技,真心佩服,说道道:“扁鹊圣人果然神功盖世。”扁鹊不言,打开那信笺,见那信纸中空空一片,哪有半点信息,怒道:“你不是说这信笺是黑水送来,到底耍得什么阴谋!”
牦牛怪哪里知道其中猫腻,茫然道:“我是真的实在不知,马老大只说送信,这信只有一封,又没有第二封。”说完还真的在周身四处摸索看是否能找出其他信笺。
见牦牛怪傻里傻气,神情又不似作伪,扁鹊摆手打住,示意他赶紧离开。牦牛怪说道:“那我就走啦。”说完也不拖沓,转身就走,扁担箩筐一概不管。
扁鹊只是呆呆站在那里,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再看着黒域的方向,神情悠远,好像陷入一段年深日久的记忆中。那神情中有叹息,有暮念,有悔恨,甚至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