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清看着陈远,叹了口气:
“她求我封印你关于她的一切记忆,彻底忘了她,免得为她所累不愿娶妻生子,尤其是担心你忧思成疾,自寻短见。”
陈远震惊地看着齐秀,满脸拒绝:
“你怎能如此狠心!竟要抹去我们相识的点点滴滴,这样做难道你不会心痛吗!我不要!我死也不要忘记你!”
齐秀面色悲伤:
“可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寄宿在发簪里,看着你日渐憔悴生不如死,有多心痛!”
“我生怕哪天你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若真是这样,我就算下到地府也无法安心!”
陈远神色动容,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秀秀,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太爱我才如此为我着想的对不对?那你更应该理解我啊!既然你放不下我,那就等等我好不好?只要我随你一起去,咱们下辈子就还能……”
“阿远!你别这样……”齐秀丝毫没有欣喜,反而越发悲伤和无措。
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在陈远脸上,他捂着脸愣住了。
“娘亲……”
动手的竟是刘翠。
她早年丧夫,一人把孩子拉扯大,从未舍得动过陈远一根手指。
但此刻她反手又是一个巴掌甩在陈远脸上,怒道: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拎不清的懦夫!”
“娘……你说什么?”陈远呆滞道。
他敢死都不怕,娘亲怎么能骂他是懦夫!
刘翠指着他的鼻子怒道:
“难道不是吗?你要死要活是为了秀秀吗?根本不是!你差点溺水的时候她拼命把你喊醒,甚至宁愿你忘了她也想要你好好活着,可你又在做什么!”
“你根本不顾她的意愿一心追着她去,不就是因为你承受不了失去她的打击吗!这不是懦夫又是什么?”
“你只凭着自己的心情做这些决定时,考虑过秀秀的感受吗?你不仅懦弱,而且自私!”
“你是你那早死的爹唯一的儿子,你因为自己一时情伤要死要活,你对得起陈家的列祖列宗吗!”
“你以为,你爹过世的时候我就不难过,就没想过追随他去吗?若我知道你长成这般自私又没担当的模样,当初就该一心跟你爹共渡奈何桥下辈子做夫妻,让你变成孤儿自生自灭!”
“娘!”陈远幡然醒悟,无地自容,扑通一声跪在刘翠脚下。
“娘,是孩儿一时想不开,迷了心窍,孩儿知错了!”
刘翠长出一口气,抹了把眼泪:
“娘知你重情重义,才如此舍不下秀秀,但你也要明白,人活在这世上除了儿女情爱,还有亲情和责任要承担。”
“娘独力把你拉扯成人,可从未说过是为了你才做的这一切,因为娘是心甘情愿的,看着你平安喜乐地长大,是为娘的心愿。”
“你长这么大,娘从来没要求过你什么,今日算娘第一次求你,别做傻事、别丢下娘一个人好么?”
陈远低下头:
“是孩儿太自私了,我会听娘亲的话好好活下去,娘你别伤心了。”
刘翠心中一块石头总算落地,面色欣慰地扶他起来。
陈远目光悲戚地看向齐秀,欲开口却“噗”地吐出一口血来,昏厥过去。
“远儿!”
“阿远!”
刘翠和齐秀齐齐变色,惊呼出声。
云清清眉头微凝,快速上前点了他两处穴道,说:
“他这是用情至深,郁气攻心,先送回房间再说。”
一群下人手忙脚乱地把陈远搬回了房间,安顿在床上。
云清清烧了一张符融进水里,让人给陈远服下,又写了个方子。
“按这个连服七日,后面注意让他多散散心,性命一时不会有危险。只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心结能不能解,愿不愿解,还得看他自己的选择。”
齐秀一直飘在她身后没出声,这会儿又有些焦急道:
“恩公,只要让他忘了我,心结便可无药自愈,求您应了吧!”
“他如今这样,就算为了伯母和家族强撑着,可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万一心结一直解不开,迟早还是会憋出病来啊……”
云清清眸色清冷:
“虽说你是为了他好,才希望他忘了你,但说到底,要不要留下这些记忆,该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别人决定。”
“你要我不顾他的意愿消除他最珍惜的回忆,这跟他不顾你的感受执意求死,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齐秀无言以对。
“多谢大师……”
床上躺着的陈远突然哑声开口,缓缓睁开了眼。
“您说得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绝不要忘了秀秀。”
“阿远!”齐秀扑到床边,殷切地看着他,“可我看不得你如此受苦,就算下地府也无法安心……”
陈远伸手虚抚着她的脸,露出个虚弱的笑容:
“没关系的,秀秀,你这么好这么善良,下辈子定能投个好人家,到时喝了孟婆汤,前尘往事忘尽,便不会再难过了,这样便好。”
“我虽一时间仍会伤心痛苦,但日子久了,总会好起来的,你不必担心。”
“我肩上还有陈家的责任,还要孝敬娘亲,不会再想不开了……若有一日我真撑不住了,定会去找大师,求她消除这些记忆,这样你总该放心了?”
他说到最后,探寻地看向云清清。
云清清点了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自己做好了决定,可以到东街天命阁来找我。”
“好……”齐秀终于放下心来,同时身体也渐渐变得越发虚幻。
“阿远,我该走了。”她依依不舍地望向陈远,身形渐渐消散。
“阿远,其实我最后还有一事放不下……”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爹娘的。”陈远轻声道。
“谢谢……阿远,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好好生活……”
陈远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她在眼前消散,直到最后一丝痕迹也不见,终于捂住脸,泣不成声。
云清清看了一眼默默抹泪的刘翠,无声无息地退出了房间。
刘翠虽也在百感交集中,但还是明白了她的暗示,跟着出了房间。
“大师,可是有话要交代?”
云清清点点头:
“你儿子的命定红线,其实从来都不是齐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