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泱扯了扯裹在身上的披风,不顾身后珀宸陡然不高兴地眼神,转过身去慢慢走近苏祺面前,蹲了下去。
“苏祺,我要走了。”她的手伸进怀里摸出如意珠:“我不知道你的伤是怎么弄的,但是给我这个的人,曾告诉过我这颗珠子有很奇异的力量,希望它能帮你疗好伤。”
苏祺无动于衷的看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仿佛担心会被对方拒绝的兰泱,在他犹未开口前,就已经将如意珠抢先塞进他怀里的黑色长氅。
“下次见面,要还给我。”她忽然凑近他耳边,低低地说。
“兰泱!走吧。”珀宸在身后心里泛起异样,略微不耐烦地催促起来。
数十匹骏马被主人勒住马缰,嘶叫着转过了头,跃跃欲奔。
兰泱只好起身走回珀宸身边,却是频频回头,有些留恋地望着风帽下苏祺始终漠无表情苍白的脸。
他只是微微低头,无动于衷地避开了她毫无顾及,略微不舍的视线。
“走吧,这里风大。”珀宸铁一般坚固的手一把抓住快走到自己身边,头却一直扭向身后连路都不看的女子,强迫般地将她拉到马下,嘱咐道:“上马!”
兰泱抬手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胳膊,有些不快,却又不好抗拒的皱了皱眉,只好乖乖伸手抓住马缰,在他的扶持下跳上了马背。
随即珀宸拉住绳子转过了马头,她却难以自禁地一直回头,直到完全转过身去才收起了目力不及的视线。
蓦然,青衣男子拍了拍马头,忽然转过脸来,侧头望着坐在雪地中微微低头的苏祺,眼中鹰隼般的目光又一次聚起了冷意。
默不作声中,苏祺不经意的抬起头来,陡然对上了他那双冷锐轻慢的眼神。蓦然听见对方从鼻翼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然而,苏祺对他那样挑衅意味的蔑笑和目光,只是默默无谓地动了动唇角,漠然低下了头懒得再看上一眼。
青衣男子凌厉的气势,决断地翻身跳上了马,两手紧紧搂住身前女子的腰,在她耳边低低道:“太子很担心你,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知道了。”兰泱微微挣扎几下,不情愿地反驳:“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回城!”领队的珀宸全然不顾怀里人的抗拒,忽然高喊起来。刹那间骏马呼啸,仰头嘶叫一声,急速地掠了出去。其余数十名随从紧随其后,跃跃追出。
“喀哒哒......喀哒哒......”急促的蹄音如疾风般匿迹在所有人目力能极之处。
“回城?”苏祺遥望雪地上四八深浅的蹄印,忽然喃喃低语起来。蓦地唇角浮起一丝不屑地冷笑,站起身来,转头走开。
“好了,都起来吧!我们该赶路了!天快黑了!”见一行奇怪的马客走了开去,领头的人忽然间高喊起来。
一百年前,做为砂流国皇城一部分的空城还是一片连茅屋都没有的荒凉土地,更没有一丝人迹。是被砂流国皇城前任先帝放弃缔造的一个东南角落。
所谓“空城”,就是曾是一片空虚,废墟的城。然而如今却已是拥有二十二万城民的‘空却有实’的城。
当年,穹荒砂流国混乱,各区域流民统统涌入最安泰的皇城避难,日渐造成了皇城人口密集凝聚,因纳人的范围也是有限,在最后流民不断激增,直至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时,皇城先帝无奈下了格杀令,以剔掉一部分流民,缓解当时皇城人口的紧张聚集。
这一极端的决策,被当时一个德高望重的臣子极力反对。并奏言请求先帝开辟空城,缔造新的城市,以安置多余的流民。先帝何以愿意倾力倾财缔造一个已被废弃百年的空城啊?在他眼里,这种荒谬的请求自然是被拒绝的。
然而,这名臣子在极力争取之下,最后只求得了三个月的延缓执行时间。
在之后的三个月里,谁都没有再见过这位求情的臣子。有人说他是去了流塔与传说中力量无边的塔主做了交易,将空城一夜间无声无息地脱胎换骨,翻天覆地的化成了有生机的城市。
流民入了空城后,在短短的时间各自建设了自己的茅屋栖身。之后空城被幕后神秘的人,不断地倾力倾财缔造,直到现在竟成为了无论财富还是兵力都盛比皇城的城市,一百年来一直过着独立的隐世生活,与当时自动放弃空城的皇城划分了土地和界限,枯荣不相干!
入夜的空城,灯火依然通明。巡逻队反反复复机械有序的交错。苏祺却似乎有意避开他们,漆身隐没在不见灯火的丛草墙边。
走出雪荒,入了城郊,他一路拉低黑色长氅的风帽,默默无声地低头前行。
“站住!什么人!”就在他快要走到城中心的府邸门口,却被身侧路过的一行巡逻领队出口喝住:“什么人?!鬼鬼祟祟!”
苏祺微微一怔,慢慢停下脚步,本想悄无声息的低调避开,没想到还是被这些尽忠职守,洞察秋毫的巡卫拦了下来。
他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恼火,缓缓转过身,风帽下苍白的脸隐隐有疲惫不奈的神情,抬手拉下风帽,让站在丛草之外鹰隼般明亮眼神的巡逻队看清自己的脸——
隐没在黑暗里,一张年轻俊气的脸有着让人瞬间微微一怔的气息。
“啊!少主!”
带队的头领立刻单膝跪在地上,仿佛为方才的失口惭愧领罪。
身后其余数十人慌不迭地一齐跪了下去,地上瞬间起了放下器械摩擦地面的声音:“属下没有认出少主,请少主恕罪!”
苏祺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任何情绪,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随即重新拉上风帽,转过身去,犹自低头继续往府邸的大门走去。
进了府门,他巧妙的避开仆人直接来到卧室,随即换好了衣服,出来对门外的女仆叮嘱:“我今夜回来,先不要告诉别人,也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少主。”门外领了命的女仆琉珠,低低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