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祺没有说话,抬头继续凝望前方,仿佛犹自感知着遥远的什么,潜心贯注地凝聚心神不再理会身边人。
“噫?”女子低下眼时,忽然发现他袖子里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雪的折射下发出微微的冷光,“这是什么?”
“别动!”兰泱伸手试着去摸,却被年轻男子紧张地伸手一把挡了过去。
“是什么宝贝啊?这么紧张?”没能满足天生的好奇心,她心下有些失望的喃喃。
“不是什么宝贝。”出于礼数,苏祺还是耐下心来淡淡答她:“只是一个随身器物罢了。”
为了堵住身边女子叨叨不停的嘴,他的手最终还是伸进袖里取出那个东西。然而方一拿到手上,兰泱就毫不客气的一把夺了过去,拿在手里细细的觑视起来。
见她如此冒失,苏祺也是怔了一怔,脸上略微有忍下去的难看之色:真是个无理的丫头……
“也没什么特别嘛……只是普通的鞭子啊。”兰泱瞅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失望地,犹自脱口喃喃。
黑色鞭子的前端是无数根细如龙须的线,兰泱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些‘龙须’,“啊——”蓦地从嘴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仿佛意料之中,苏祺微微侧目,低下眼睛,冷冷瞥了一眼她的手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这可不是普通的鞭子。”
她捂着被那些奇怪的须子割出浅血的手指,有些扫兴地,将那个奇怪的东西还给了他。
苏祺冷笑着接过她像烫手山芋一样扔给他的东西,随即重新放回袖里,不再理她。
许久许久。
漫漫雪荒苍白无边,望着空茫的天地,兰泱心里有空荡荡的感觉,孤凉而萧瑟。一向好动如她,心下终于还是又一次按捺不住:“喂!苏祺。”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要去空城?还是皇城?”对着一个浑身蕴含着说不出的吸引力的陌生男子,兰泱还想跟他聊得更多。
然而苏祺只是唇角微动,露出无奈之色,没有再说一句话。
“你怎么了嘛……”很是期待他回答的女子不停缠问:“你不爱说话吗?”
“你太吵了,安静点好吗?兰泱姑娘。”终于有些不耐烦地,他开口了,语气却是平静有礼。
兰泱微微一怔,痴痴地看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一直埋在心口。
这个姿势......他......他怎么了?
那样的神情,她也似曾在谁的脸上同样见过,难道他也会......
她开始细细打量坐在身侧的人,同样发现一个奇怪的现像——雪花落在他身上,居然和自己一样能够瞬间隐没!
这个人身上居然也有和自己一样奇怪的现象!
“越来越近了。”忽然间,默默出神的苏祺犹自低吟,神情也渐渐变得凝肃慎重。
“什么?”兰泱眨了眨眼,墨长的睫毛沾了一层冰凉湿润的雪雾,她抬手清了清眼睛,琢磨不透地瞅着他。蓦然扭过头去,也跟着极目望向身边人视线凝视的前方——
那里,除了一片苍茫的白,明明什么都没有嘛。
“有人来了。”苏祺凝视前方忽地喃喃起来,头和耳朵却一齐偏向身侧的空气,眉间渐渐聚起了担忧的神色。
“你怎么了?”兰泱莫明奇妙的回头来看他,伸出冻得发紫的五指,忧心地在他犹自出神的眼前晃了晃,低唤:“喂......苏祺?”
苏祺只是缓缓闭上眼睛,抬起左手拉低风帽,把头埋得更低一些。
见过这样神情的兰泱,蓦地明白他是在凝聚某种力量。可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召唤“护”的力量?莫非?
“啊——”
然而下一刻,东边的一个奇观在刹那间就给了她想要的答案。
“快看啊!又是那个......奇怪的雪崩啊!”
身后摊坐在地上的人堆中,陡然间有一个声音惊叫起来。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从地上七扭八歪地站起身来,却没有要逃的意思,一齐眺望东方凝结在半空、原本犹如洪流翻泻而来的雪幕——
仿佛在刹那间被什么力量定住一般,瞬间隔在了无形的透明屏障之外,如潮水滔天巨浪般倾泻扑落。
兰泱侧过身去,张着嘴,骤然呆住,不可思议地和身后其它人一样惊呼起来:“天......天啊!快看......苏......”
然而,在转过脸来看向苏祺的那个瞬间,却忽然停住了嘴。
年轻男子苍白的脸上有莫明奇异的表情,紧紧闭着双眼,痛苦地皱眉。蓦然,全身一颤,仿佛胸口有翻腾的溢流忽然迸涌而出,唇角缓缓冒出了大量的血。
“啊!苏祺......你......”
“别吵!”似是不想被别人知晓,苏祺陡然间低喝一声,却是有意压低了声音。他抬手擦掉了唇角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淡淡道:“我没事。”
许久许久。
身后的惊叫声慢慢低了下去,一路上见多了这样奇观的同行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地盘坐了下去。仿佛刚才远处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突如其来可观赏的自然景象,完全没想过那无声无息的洪流,却是能在刹那间吞噬所有生命、将他们直接送到死神面前的灾难。
一路上,这一队从各区域长途跋涉来的人,已经从死神手里侥幸逃过两次,刚才是第三次。
雪荒上一直有骇人的雪崩,也是穹荒大陆有些人不敢靠近空城和皇城的原因,但也有不少经常来往城边的人掌握了雪荒上的雪崩每日出现的时辰规律,便也能从死里逃生自由出入关乎穹荒命运的两座城。
“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带着厌弃,苏祺冷冷低嘲了一句。
兰泱隐约明白了什么,惊讶地看他:“是你救了他们?”看着苏祺从长氅里拿出握成拳头的手隐隐有奇异的光从指缝间迸出,她更加确定的问:“你一路上一直都在保护他们?”
“顺路,举手之劳而已。”他无谓地回答。默然,低下了头,慢慢地摊开掌心——
一个圆形的晶球呈现在眼前,宛如水波般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