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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畔三人从月帷公主与龚宁初一进殿便看见了二人情意绵绵的模样,此刻见二人二目相对,目光温柔,更是确信了月帷公主所言非假,但二人心中所想其实并非眼前之人,却不是他们能知的了。
只是三人身为使臣,自然还有使命在身。李猛与袁先生心思粗犷,出来办事都是听胡先生指挥,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胡先生。
胡先生轻轻一笑,说道:“年轻人又哪有不怀春念嫁,人之常情,但人心易变,情难久长,也是人之常情。皇室婚姻,不比凡人,如今北安郡主有意与陛下永结秦晋之好,特命我三人带来了贺礼,以示仰慕,还请陛下三思。”
涵月皇帝右手肘子抵着龙椅右臂,手掌撑着下巴,身体略微前倾,黑眸如苍鹰般透着寒气,道:“这点贺礼就想迎娶朕的女儿?”
胡先生道:“自然不是,只是……”他将目光看向龚宁,透着警惕之色。
涵月皇帝点点头道:“杨伊平,你先出去候着,一会传你再进来。”
月帷公主哪里肯让,一旦让他们谈成了,自己怕是得嫁给那个北安郡的少郡主了,当下轻咳一声,道:“父皇,伊平不是外人,叫他留在这吧?”
涵月皇帝笑了笑,道:“那好,杨伊平你今日所闻所见,出了这雪阳宫最好全忘在脑后,否则朕诛你九族!”声如洪钟,不怒自威,令人臣服。
龚宁自然立刻应允下来。
胡先生看了龚宁一眼,开口道:“郡主有一言让在下代为转达,联姻后,大虞国玄丘郡全境,向南至懿、鼎二州河北之土,这北壁江山拱手奉上,不知这聘礼陛下是否满意?”
涵月皇帝面不改色,令几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龚宁心中一惊,这北安郡郡主虽系出皇室,但毕竟传国日久,只是皇族远亲,坐拥一郡之地,本当保北境平安,护国周详,今日遣使向邻国求亲,竟以其他州郡之地许为聘礼,言下之意,竟是要借涵月国之力,谋朝篡位。这可不是小事,战端一启,轻则劳民伤财,重则令整个大虞国分崩离析,彻底覆灭。
胡先生见涵月皇帝不语,又道:“少主目前正在做一件大事,事成后还会献给陛下一件大礼!”
涵月皇帝果然眼神一亮,道:“哦?什么大礼?”
胡先生笑了笑道:“是要给陛下一个惊喜,在下也不清楚,料想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月帷公主在一旁不喜道:“父皇,女儿不想嫁到大虞国。”
涵月皇帝拍了拍月帷公主白嫩的小手,道:“女儿放心,父皇不会委屈了你的。”只是这话说的含糊,月帷公主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胡先生则是笑了笑,道:“公主放心,若是公主不喜大虞国,便住在涵月国,少主自然不会拂逆公主心意。”
月帷公主冷哼一声,道:“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吧?父皇,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行了个礼,便走到龚宁身边,一把拉起,转头欲走。
胡先生忽然道:“公主且慢,这是少主的小小心意。”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檀木制成的锦盒,轻轻打开,里面藏着一颗雪白的珍珠,晶莹剔透,但凡珍珠之物,采自水中,一离水上岸,便自然地由白变黄,是以采珠人采到上好的珍珠,必然立刻叫卖,不能囤积。眼前这颗,体积巨大,圆润无比,更加难得的是,色泽纯白,堪比冰雪,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月帷公主看了一眼,眼睛就像是被这珍珠黏住了般,久久不动。
胡先生合上锦盒,上前几步,两手托着将锦盒递给月帷公主,道:“还请公主收下。”
月帷公主深深看了一眼锦盒,抬起头,凝重道:“不必了,我不喜欢。”话虽如此,可谁都瞧得出公主对这颗珍珠无法自拔的喜爱,但谁也没想到,她竟断然拒绝了。
胡先生手里还托着锦盒,面色尴尬。涵月皇帝面色沉重,李猛与袁先生则是一脸不快,却怕一时心急口快误了大事,便闭口不语。
月帷公主一跺脚,踩在龚宁脚上,气道:“还不走。”龚宁连忙与涵月皇帝拱手告退,与月帷公主退出雪阳宫。
轿子中,月帷公主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舍,思绪飘飞,全在那颗珍珠上,可见这珍珠对她确有极大的吸引。
龚宁小心问道:“你……你为何不收下那颗珍珠?”
月帷公主哼了一声,道:“我要是真的收下了,那不就是答应了与他们少主联姻了么?我才不想嫁给这种人。”
龚宁不禁有些好奇,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啊?这么令人讨厌?”
月帷公主俏脸一白,道:“吃人不吐骨头,很有心机,想必你也听出来了,他父亲野心勃勃,想要坐上大虞国君的位置,号令天下,这个少郡主比他父亲更可怕。况且我不喜欢他,他就是人再好我也不会动心,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龚宁不禁想起上智子师叔,只是一个想篡宗主之位,另一个图谋的是国君之位。
他忽然觉得月帷公主很可怜,明明是天之娇女,却好像成了一件物品被人拿来交易,只是这交易的筹码超出常人的想象罢了,月帷公主交换出去的,是她一生的幸福,而看涵月皇帝的样子,似乎已经心动了。
月帷公主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说话,龚宁闭上眼睛,又开始修炼起《景云诀》,对他来说,时间真的太紧迫了。
回到月帷殿,龚宁正待告辞离去,月帷公主突然回过头来,对龚宁道:“我现在有些心烦,想要出宫散散心,你和你朋友两个人跟着我的护卫一同护送我一段吧,到时你们自行离去即可。”
龚宁点了点头,道:“嗯,什么时候走?”
月帷公主道:“就现在吧,阿大,你去将那人喊来,再给他们准备点盘缠给他们带上。”
涵月城大道上,八名壮汉抬着一顶白色轿子,还有二人骑着骏马在两侧护着,所过之处,百姓纷纷跪倒,谁都知道,这白色轿上之人乃是天之娇女月帷公主。
只有极少数的人曾经远远见过月帷公主的真实样貌,多数人都只是听说公主的美貌赛过天仙。
此时,天空灰蒙蒙一片,雪花飞舞,寒气逼人,可轿子里却温暖如春,大风如何都不能刮开轿子上的帘子。
众人已经出宫五六里路,却仍旧没有走出偌大的涵月城。龚宁与阿央自然不怕这风寒,可阿大等人却有些受不了,手冻得比鱼肉还白,有些微微颤抖,以至于轿内的月帷公主都感觉得到。
月帷公主对阿大吩咐道:“先找家酒楼暂且住下,明日风雪小些了再走吧。”不过,这天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明日就会转晴。
将轿子抬到附近一家最大的酒楼外,掌柜的连忙跑出来,一骨碌跑到轿子下伏倒,竟是要给月帷公主落脚。民间百姓大多都听说过月帷公主下轿定会有人伏倒以供落脚。
公主脸上蒙着面纱,拉开帘子,见下面已经有一人伏倒,也没管这人是谁,便要一脚踩下去,可脚刚刚抬起,忽然想起龚宁所说的“众生平等”,踌躇了一下,道:“你起来。”
那掌柜的听到公主指令,还以为是公主才不习惯他这种肥肥胖胖的身体,连忙爬起来,站在一旁谄媚地笑着。
平时公主踩的最习惯的就是阿六,阿六想法和那掌柜的差不多,还以为是公主不太习惯,当即准备伏倒。
月帷公主摇摇头,道:“阿六,你也起来,让我自己下去。”阿六一惊,连忙道:“公主,不可……”话没说完,月帷公主已经踩到了地面,虽然落地的时候脚下一滑,却依旧站稳了身形。
不知为何,月帷公主突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兴奋,转过头,看向正在下马的龚宁,轻笑了一声,将那掌柜的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浑然未觉自己失态的模样。
阿大轻轻咳了一声,冷冷道:“酒楼我们包了,这是住店的钱。”递给胖掌柜一个钱袋,隐隐露出一抹金色。
掌柜的眼前一亮,却故作难色,将阿大的钱袋推开道:“公主肯驾临小店,是小的前世修来的福分,哪敢收什么钱?快,里面请。”
众人随胖掌柜进了酒楼,阿大道:“公主从不白吃白住,莫不是你想让公主背上欺压百姓的罪名?”
胖掌柜冷汗直流,哪里还敢再拒绝,连忙将钱收下,心里却是舒服多了。
胖掌柜道:“那小的就收下了,小的这就上楼将其他人轰走,以免扰了公主殿下清静。”阿大点点头。
月帷公主忽然道:“人就不必撵走了,你做生意也不容易,去给我们找三间上房,连在一起的就行。”
阿大见胖掌柜还在站着不动,喝道:“还不快去!”胖掌柜拖着肥胖的身体,连忙去柜台取了钥匙,将众人引上三楼,找了最靠里面的三间房,道:“这是小店最好的三间房了,这楼上通常都是招待贵客所用,一年也住不上几回,打扫的却很勤快,干净得很,请公主殿下放心。小的这就去准备些吃的。”
阿大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上前推开中间的房间,进去仔细打量了一翻,对月帷公主点点头,月帷公主才迈入房间。
龚宁疑惑道:“怎么这么小心,你贵为公主,在涵月国还敢有人对你不利么?”
月帷公主似乎心有余悸,道:“一年之内,被暗杀六次,你也会这般小心。”
龚宁不禁咋舌,在涵月国还有敢暗杀月帷公主的人,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阿大解释道:“虽然公主不愿说,但我们都心知肚明,是几位皇子暗中派人下的手。”
月帷公主叹了口气,道:“父皇一世英名,可几个儿子都是脓包,只会窝里反,若是让他们当政,迟早会坏了涵月江山。只恨我是女儿之身,不能替父治国。”
阿大又接口道:“公主无论才智还是胸襟都比之几位皇子超出许多,虽然没有女子为君的先例,但若是后继无人,陛下说不定真的会传位给公主,这也是他们担心的,所以才多次派人暗杀公主。”
月帷公主默然,走到床边坐好,吩咐道:“你们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下。”众人依次退出,在龚宁关上房门的一刹,忽地瞥见月帷公主的眼角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