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入灵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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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上再也不复轻灵，两道剑光疾驰而下，显露出两道身影。一个十五六的俊朗少年率先跳下飞剑，动作飘渺轻灵，他落在地上，直冲冲的跑向伏在地上的老道。将老道的身体轻柔的扳了过来。

“是……是剑明啊！你……你师娘没来吗？”少年眼角带泪，哽咽的泣不成声。一声冷哼自少年身后响起。老道惨白的脸上顿时好似开了一朵鲜花般明艳起来。

“你到底是来了！”

“来看你怎么死！”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老道又咳了两口血。他胸口的道袍被开了一个硕大的圆洞。内脏早已被血剑绞得粉碎，而且身中血毒，强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少妇面容庄严，眉眼细致姣好。看上去倒像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和老道的老迈有着天差地别。她的肩头在轻微的颤抖，眼中早已泪眼朦胧。可声音却依旧清冷。

“唤我前来，就是为了告个死别吗！你的包袱呢！可是要我来替你背！”

老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婆娘果然不是心狠之人，他咧了咧嘴，露出了满是血色的牙齿，颤抖着抬起手，指向了一个方向。他的手抬到一半，便垂落在地。脸上仍就带着笑容，却再也没了声息。只是这样就好，能听听她的声音，便知足了。

少年再也抑制不了自己的情感，抱着老道嚎啕大哭起来。少妇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双目失神的看着满是血污的地面。至死，她都没有看他一面。她的心在滴血，天地在不知觉中旋转，带走了她所有的方向感。又似乎是老道在耳边轻声呢喃，对她诉说着多年的相思之苦。她两眼一黑，两行血泪自眼中流出，缓缓滴落在地。

她当然恨他，恨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恨他抛下他们母子，去独揽什么六界大任。恨他……恨他几十年杳无音信，连一声传音都不曾有。还恨他死便死了，还要将包袱丢给她！

少妇终于哭出了声，说出的话，却和所思所想不同。

“灵空，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吧！我再也不怪你不怪你不修边幅，再也不怪你对我不理不睬，再也不怪你送我们的儿子去死。只要你能回来啊！你我相伴三百年，我从无什么苛求。我只求你能回来啊！”

老道再也没了一丝生息。茅草屋周围，不知何时，围拢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灵禽。老道在世的时候，可没少给它们照顾。灵禽有灵，都来为老道送行。

剑明缓缓将老道平放在地上，颤抖着掐着灵诀，平滑的地面一阵翻涌，一个大小刚好的土坑便呈现在眼前。他抱起老道，将他平放进土坑里。小动物们纷纷凑近了些，伏在地上。

一个圆形的坟冢成型。少妇终于止住了自己的哭声，擦去了脸上的血泪。本来乌黑亮丽的秀发，有了一缕刺目的雪白。

她走向老道所指的方向，捡起了伪装成石头的乾坤珠，几番擦拭，装进了自己的荷包。对着老道的坟冢又拜了两拜，师徒二人再次御剑而起，朝向天边飞去。

叶璃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整洁无比的房屋之内。屋里摆设甚多却并不显得杂乱，反而错落有致。木床上的床单干净整洁，她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道袍，颇有些不好意思。床上她躺过的地方，有很大一块很明显的污渍。想来是自己脸上的炭灰蹭在了上面。她伸手摸了摸木枕，上面一片湿漉漉的，显然是自己的口水了。她赶忙用袖子擦了擦，又觉得有些不妥，索性直接用法术凝出一小团火焰，想要将之烤干。

吱呀一声响，门被从外面打开了。叶璃儿吓了一跳，慌忙间将火团儿丢在了床上。一时间火焰四起，烧到了叶璃儿的小手。她哎呀一声，更加慌乱了。

“小师妹何苦这么慌张！”一个有力而温暖的手掌轻轻的拉过她，随手一挥便熄灭了床上的火焰。

“师妹倒是好兴致，初来乍到，便要火烧我们惊华山啊！”他声音洞彻有力，说不出的好听，叶璃儿抬头一看，来人眉清目秀，微挑的嘴角带着丝笑意。她脸上一红，自打出生，她还总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她扭捏了几下。少年赶忙放开了手，给她作了个揖：“情急之下做了鲁莽举动，还望师妹莫怪！”

“不，不怪！”叶璃儿脸颊通红，好似熟透的苹果。她偷眼又看了两下眼前的少年。故作沉稳的咳了两声，却险些呛到。

“师妹既然已经醒了，便随我去见过师娘吧！”少年的笑容温厚阳光，叶璃儿又是一愣，对于这个师娘本能的有些好奇起来。

她随着少年踏出屋子，入眼的一切都让她大为吃惊。自从自己六岁时候双亲亡故之后，她便跟随灵空道士修行。九年来，从没有踏出过茅草屋一步。她还以为全天下的修士都如老道士一番，有个茅屋度日便是幸事了。可谁想外面却是别有仙灵洞天。

惊华山上，仙霞之绮，秀云满巅，沿途所见，亭台楼阁，气宇不凡，叶璃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如同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少年微微一笑，带着她越过一座石桥，来到一片翠绿如碧玉的竹林前，躬身拜了拜。

“弟子剑明，携师妹前来拜见师娘。”

原来他叫剑明，叶璃儿脸上的红霞依旧没有退去。丢大人了，早知道便应该先洗个脸，换身衣服什么的。也免得被人笑话。一路上弟子不少，有很多人都对叶璃儿指指点点，表达着自己的好奇。惊华山上，可是很少有外人走动的，叶璃儿的到来，无疑成为了大家热议的焦点。

“你退下，让她自己进来。”一个庄重温和的声音从竹林里传出。剑明应声而退。

叶璃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抬头走进了竹林。

竹子根根青翠欲滴，挺拔而立。风儿吹过，带起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叶璃儿循着声音，向里面走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的死鬼师傅也不知到底干了什么亏心事。自己怎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师娘？她走了几十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回首望去，却以找不到回身的路。一身的法力也被全数禁锢，连一个微小的法术都施展不出。她素来听师傅说起过，一些前辈总喜欢给小辈们出些题目以作考研。她定了定神，继续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前行。

少妇冷眼看着走进林子的叶璃儿。就是她，让灵空抛家舍业，几十年不过问他们母子。就是她，让灵空万剑绞心，无辜遭劫。就是她……让灵空临死前还放不下，想要将她交付给自己。她回想起灵空老道死前的笑容，愁丝万转，良久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竹子似玉，竹叶如刀。叶璃儿在竹林里奔走着，身上本就破旧的道袍被如刀的竹叶割得碎成了布条。身上也平添了诸多血口，她咬紧牙关，朝着认定的方向一走到底，哪怕前面全是密集的竹叶。两旁的竹叶稀少，可她却连丝毫绕道的想法都没有。她被细嫩的竹笋绊倒，膝盖上破了好大一条口子，却顽强的爬起来，用道袍包裹了伤口。继续向前走。

好一个执拗的性子，这一点倒是和灵空很像。少妇叹了口气，她故意让竹林让开了些许可以绕过的岔路，叶璃儿一条也没有踩。

她挥了挥衣袖，将禁制解开，坐在了莲花池旁，等候着叶璃儿的到来。

叶璃儿在钻过一大片竹叶之后，瞬间觉得面前豁然开朗。一个阁楼立在眼前，处处透着轻灵典雅，颇有几分所谓的神韵。一道瀑布挂在峭壁上，奔流着倾泻在小湖里。湖中飘着成片的莲花，一丝淡雅的幽香传来，叶璃儿望去，一个白衣似雪的身影坐在湖边，正缓缓就着湖水清理着自己的秀发。

青丝如瀑，垂直柔滑，一张绝世的容颜映在眼前，让叶璃儿心底一阵突突。多么美的人啊！她的发中单有着一缕雪白，更添了她几分风华，仿佛天上的仙女。不知道哪家死鬼有这等福气，她撇了撇嘴，先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她便能肯定了。这等美女，岂是她那整天邋里邋遢和徒弟抢嘴吃的师傅能够拥有的。想起吃的，她忽然觉得有些饥饿难耐。

叶璃儿看着湖畔边的美丽少妇，缓缓跪下了自己的身子。

“求仙女姐姐放了我吧！您认错人了。我师傅那等邋遢鬼，可配不起您这位仙子。我们师徒一直在山中潜修，怕是也没什么机会和仙子姐姐您见上几面。所以，您看……是不是再确定一下啊！”她鼓足了勇气，才敢用自己这副惨兮兮的面容和面前的仙女说话。

“错不了！你师父叫灵空，你叫叶璃儿。我也确实是你的师娘。”她的声音空灵有力，内容却让叶璃儿大吃了一惊。

师父居然有这么好的女人缘？

少妇将乾坤珠扔给叶璃儿。

“这里面是你的东西。出去之后去找剑明，让他带你选个宅院，从今天起，你就在这惊华山上，潜心修行吧！”

她一掐印诀，叶璃儿便出了竹林，站在了竹林边缘。

这师娘好不讲情义，怎么就这么把自己送了出来。就算不管顿饭，也要给个时间换件衣服吧！她看着自己身上挂着的布条，左右扫了两眼，赶忙从乾坤珠内取了些衣物，想要在竹林里换上。她可不想穿着布条，在这洞天福地里晃悠个几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