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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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虚的内心，远没有众人看到的那般平静。自己几百年的养气功夫，都压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可是又能如何。

他也想像广场上的两位师弟一样，放下一切去换上一场酣畅淋漓的搏杀。哪怕是为此献上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可他不能。灵剑宗高端力量不少，可却只能被天庭的明谋这么一点一点的，光明正大的抹杀。

他也渴望反抗，大不了一死而已。灵剑宗倾巢出动，怎么也能将这天庭彻底拉下马来。可代价就是，这灵剑宗，再也不会存在于这片天地之间。不拼不搏，能得苟延残喘。拼得过了，会招来天道的灭杀。

你让他如何抉择。又怎能抉择！

或许灵空仍然在世，这种时候也会选择他现在的做法吧！

灵剑宗走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早就没有了退路。

天庭知道适可而止，灵虚也明白对方的底线。可任谁能把自己朝夕相处了几百年的兄弟，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斩杀。

那灵武和黄奕，不过是在拿自己的命，为灵剑宗再搏上些许底气罢了！他们斩杀的仙人越多，天庭后续的攻势，便会推得越久。灵虚闭上自己的眼不忍再看。这次是黄奕和灵武，那么下次呢！下次又会是谁？瀚海和澜干？亦或是他自己。

灵虚又不能像支走灵化一样，将身边的人全部打发出去。这宗里，人面兽心的东西，怕是也不在少数。

黄奕飞身而上，一把抓住了东陵天帝的矛尖，他用力向后一带，将东陵天帝整个人都拉了过来。东陵天帝一手持矛，一手之上结着印诀，竟是顶着黄奕的灵剑拼着一死也要拉得他垫背。

他来不及闪避，只得挑起剑尖，身形微提将腹部迎上了天帝的全力一击。金色的劲芒混和着他的鲜血在半空中急射。肖潇一声惊呼，低头一看，一个硕大的血洞出现在黄奕的腹部。东陵天帝嘴角带这一丝嘲弄，死死地盯着黄奕的脸颊。

“我纵使杀不了你，今日你也必死！”

“我知道！”黄奕的淡然让东陵天帝一阵心惊，不甘的合上了自己的双眼。他胸口的利剑上腾起一片火焰，将他的神魂燃烧殆尽。

他吐出一口鲜血，冷着脸将剑上的尸体甩到一旁。细雨绵绵，将这东陵天帝毫无声息的尸体笼罩。雨滴欢快的在他的甲胄上跳舞，全然不管这甲胄的主人，曾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战神。

黄奕随手在身上点了几下，他额上青筋不停地跳动。身形也开始不停的踉跄。可场上剩余的四名仙人，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灵武贪婪的吸允着顺着脸颊流下的雨水。他从未感觉这雨水竟是如此的甘甜可口。活了几百年了，以前一直想着成仙得道，每日里除了修炼，很少有别的事情可为。直到他成了仙，了了心愿。却猛然发现，竟是还不如做一个凡人，一辈子碌碌无为。他随手将断剑扔到了一边。这柄他一心祭练的灵剑，已经剑魂泯灭，永远的离他而去了。这样也好，总好过活下来，被面前的渣滓们捡了去占为己有。他断了一臂，瘫坐在地上的身影显得很是虚弱无力，若是他以前那副大胖子的模样，怕也流露不出如今这般孤寂的感觉。

肖潇化成了人形，眼中满是痛惜的轻抚着黄奕腹部的伤口，一点都不敢用力。黄奕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他深情的抚着肖潇的头，将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重新归拢理顺。

“对不起！刚刚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们便没了未来！”

肖潇噙着泪水，用力的摇了摇头。

“我不介意的！纵是只有一刻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愿了！”

黄奕将她紧紧地搂进自己的怀里，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玄机子冷眼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眼中寒芒一闪，一剑将两人刺了个通透。他们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肖潇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缓缓放在了黄奕的脸颊上，将他嘴角的血迹抹去。

“这样......这样的你......才好看......”

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微睁的双眼久久不肯闭合，贪恋的凝视着黄奕的脸颊。

“师姐......师叔......”叶璃儿捂着自己的嘴，竭尽全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剑明死死地拉着她，将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

剑无殇双目微红的看着，看着他们被一剑刺穿，看着那利剑离开他们的身体。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以彼此为支点，紧紧地挨在一起。他颤抖着取出酒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深深地无力感浮现在每一名灵剑宗弟子的心头。

尤其是执法队的弟子，每个人的唇角，都被自己咬出了血。看着两人的神魂在爆发后彻底的燃烧殆尽，一幕幕曾经的画面不由得涌上脑海。

叶璃儿这辈子，都忘不了眼前这一幕。她的心底，原本便滋生已久的复仇之火，再次升腾而起，几欲将她的心智埋葬。

灵武惨笑的看着玄机子，满脸的血迹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的狰狞。

玄机子走上前来，一剑抹过，灵武的头颅飞身而起，滚落在地。

叶璃儿死死地盯着玄机子的脸，将这张脸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心中，有朝一日，定让这道貌岸然的小人跪在自己的面前，受万蚁噬心之苦。

玄机子若有所觉，回身在灵剑宗的队伍里扫视了两眼。他盯了一会儿垂着脑袋的叶璃儿，不由得咧了咧嘴。一个结丹期的废物？不足为虑。

剩下的三人里，也就茅山的老祖还算站得稳当。他犹豫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对灵剑宗的众人说些什么。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只是别人手里用过就扔的烂剑，连灵剑都算不上，自然也没什么说话的权利。若是有的选择，他吃饱了撑的也不会来管灵剑宗的闲事。人家天下第一道门，从来都是正道楷模，行事作风没得挑剔。他跑来围攻人家，本就是昧着良心，如今有心说些安慰的话，又怎能说得出口。

一道金光闪闪的榜文自天空中飘落，被玄机子一把抓在手里，翻看两下之后，隔空扔给了灵虚。

灵虚扫了两眼，只见玄机子众人对着他们鞠了一躬，这才大摇大摆的御剑离去，竟是连场面话都懒得多说。这场闹剧，在灵剑宗付出三条人命的情况下，才算是结束了。

灵虚只觉得两眼一黑，便彻底昏了过去。

周围一大群弟子赶忙搀扶住他，将他送进了内殿。

一众执法弟子默然的立在雨中，将三人的尸体团团围住。

叶璃儿失声痛哭着，拿起了灵武滚落在地头颅，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脖颈之上。可刚一松手，头颅就再次滚落下来。反复尝试了好多次，最后只得用丝线，才将头固定在了躯体上。几名弟子抬了灵武的尸体，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都不再是灵剑宗的人了。若是葬在了灵剑宗上，怕是又会给天庭平添生事的借口。处理黄奕两人尸身的时候，却发现两人仍旧抱在一起，黄奕的臂膀依旧有力，若是力道大些，他必然会失去自己的双臂。叶璃儿流着泪，用法诀将两人一同抬起，打算找个避雨的地方，先将尸体安置一下。

“抬到惊华峰去吧！若是那天庭再来无故生事，我一并扛了！”灵霜的话斩钉截铁，让众人心中一喜。他们，终究是能葬在这山上了。哪怕不能入剑冢，也总好过葬在外面。

众人跪倒在地，冲着灵霜狠狠磕了几个头，这才照她的意思，将三人抬到了惊华峰。

灵霜看着他们的尸身，眼角一片湿润。灵空，应该不会恨自己的吧！想当初将他葬在峰外，说到底也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总想着人见不到了，能见到坟冢，也算有个念想。现在想来，倒是不如将他葬在那惊华峰上，现在和这三人，也算是有个伴儿。

她终究还是恼的。这也是她将他葬在峰外的原因。一辈子为了灵剑宗赴汤蹈火，死了，偏不让你再看这灵剑宗一眼。想想自己当初的想法，灵霜只觉得自己仿佛越活越活回去了，净冒出些斗气的想法。

她跟着队伍，在雨中凝视着众人将尸体放在坟冢里。看着他们嚎啕大哭，看着他们撕心裂肺。只觉得好似回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的黄奕还颇为呆板，灵武却是一个大滑头。一想到如今的他们因为天庭的阳谋而不得不奋战身死，她的心便是一阵绞痛。

叶璃儿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这峰上，也不再是以前的峰了。

山灵静静的坐在叶璃儿身侧，见她醒了，伸手替她取过了换洗的衣物，她昨日的衣服，现在还湿哒哒的瘫在盆里。

“剑璃，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些事要和你讲！”

“山灵大人！”叶璃儿规规矩矩的接过衣服，再也没了往日的慌里慌张，仿佛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整个人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山灵点了点头，这才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山。看那模样，简直和灵剑九峰一模一样。

“这个东西你收下，放进灵空的乾坤珠里便好。”她沉吟了一下，慎重的盯着叶璃儿：“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讲。”

叶璃儿点了点头，将这小巧的小山放进了乾坤珠里。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山灵已经没了踪迹。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却没想到转头一看，那乾坤珠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九座山峰。

叶璃儿记着山灵的话，穿了衣服便下了床。

一个小脑袋伸进了门里，却是叶璃儿在明玉城捡到的小丫头。她穿着小一号的道袍，扎着两根羊角辫儿。看到叶璃儿醒来，赶忙招呼自己的母亲。

“娘亲，娘亲，姑娘醒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那妇人轻轻敲了丫头脑门儿一下，这才喝到。

“叫上仙，怎能如此没大没小。”

她看着叶璃儿换好了衣服，赶忙打了水伺候叶璃儿洗漱。

“好了，若夏没给你们说吗？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做。有这功夫，不如温习一下昨日的早课，多下点功夫，也好早日踏上仙途。”

“我是没什么指望了，年纪大了。您也别嫌弃，就是些散碎小事儿，我能做得。倒不如说，我也没旁的事情可做。仙途这东西，小丫头倒是有缘，于我来说，她能修炼有成，像仙子这般厉害，就是我最大的念想了！”

妇人伺候人一辈子，初来这种地方心中自然忐忑，叶璃儿想了想，觉得妇人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好，便不再多言。只是询问了一句小丫头的进度，却是和寻常的学徒一样，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当下便没了兴致。

她洗漱过后，就先去祭拜了三人的坟冢。这才到灵霜门前请安。

“你个丫头，可先去看过你师叔了！”

“去过了，方才去得时候，坟前已经放了好多贡品，想来是执法队的师兄一早就祭拜过了。”

灵霜点了点头。

“他们关系最是亲密，自然会来得早些。可惜了！肖潇那孩子......”

“我倒是觉得肖潇师姐死得其所。虽说话不好听，但她死的时候，嘴角也是带着笑的。”

“女人！这女人总归可怜，现在想来，倒不如做个寻常凡人！”

叶璃儿知道灵霜又想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觉得自己师父去得不是时候。

“凡人也有凡人的疾苦。半斤八两各有千秋罢了！”

灵霜听了叶璃儿的话顿时一愣，良久之后才宽慰的笑了笑。自己这宝贝，竟是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让她多少有些放下心来。

以后，应该是不用再为剑璃这丫头操什么心了！

“不说那些丧气话，你和剑明那小子，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叶璃儿面上一红，唯唯诺诺的说了两句。到底是小女孩儿脸皮子薄，几句话下来就已经面红耳赤不能自已。

灵霜呵呵笑了两声，让叶璃儿尴尬的抓起桌上的点心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唉，不用如此拘谨的。想当初你初上灵剑宗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和无殇那小子在一起呢！却没想到，你竟是看上了那个榆木疙瘩！”

“师娘！”

“你可别恼，我是真没想到啊！这疙瘩，居然也有开窍儿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