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冷,寂寞胡同,青石道上坑坑洼洼,积水四溢,两旁是石砖墙,无情的岁月刻上沧桑痕迹,斑驳得令人莫名悲楚。
昏暗的石道上,三道身影不急不缓地往里走着。前方的电杆,像是一位佝偻的老人,柱杖远眺。微弱的光芒,将三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冷风习习,月色苍白。
墙头上一只黑猫匍匐着,幽暗中双眼闪烁光芒,警惕地观望四周,见到三人行来,惊叫一声,高高跃起,消失在黑暗中。
“卧槽!”汪源惊叫出声,鸡皮疙瘩瞬间直起,破口大骂道:“我草你祖宗十八的,不好好抓老鼠,大半夜的乱叫尼玛。”
身后鬼鬼祟祟的那道身影听到“老鼠”两字,身体一颤,急忙闪到黑暗中,却未看到前方三人转身,依旧往前走着,不由低骂一声:“尼玛,吓老子一跳!”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说小兄弟,胆子也忒小了点吧。”
“你个老掉牙,我哪里胆小了,我这分明在教训它,不懂别乱说。”汪源闻言,登时昂头挺胸,大言不惭道:“好好听听爷的光辉事迹,我三岁睡枯坟,四岁抓鬼来吓人,五岁是人都叫神,六岁扬名整座城。”
萧雨忍不住大笑,道:“那是你到哪里都搞破坏,弄得人人皆知吧。”
汪源翻了翻白眼,假装没听到,哼了一声,鄙夷道:“老掉牙,爷我从小胆大,躺过棺材挖过坟,你敢说爷胆小?”
老者听着他一声声“老掉牙”的称呼,八字胡须忍不住跳了跳,道:“没想到啊,你这小鬼头居然这般胆大。”
“那是,也不看看爷是谁。”汪源脸上得意,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问道:“我说老掉牙,到底还有多久到你那破屋子,天气这么冷,你要冻死我啊。”
一路行来,经过彼此交谈,两人与老者也算熟络了,这个老者无子无女,孤身居住这偏僻的胡同里,但心态却是比其他迟暮老人要放得开。他姓王,让两人称呼王老便可。
王老将东西寄放在周旁的商店里,汪源却是因为没拿到长剑,也不敢提着一把长剑招摇过市,心里耿耿于怀,对王老没半点尊重,一口老掉牙,一口老不死的叫唤。
“前面就……”王老话没说完,汪源撒开脚丫就朝前面跑去,转头竖起中指,嘲讽道:“看你那老不死的样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爷我先走一步,在前面等你们。”
王老叹了一声,指着身前那破旧的宅门,嘿嘿笑道:“我说的前面就是。”
“我戳你妹妹十八一个个的,前面和面前,你说清楚会死啊。”汪源一脸气愤,大步走回。
王老哈哈大笑,推门而入,速度竟然快得连两人都未看清。
汪源一脸惊诧,鸡皮疙瘩又是一阵蔓延,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咕哝道:“不会又是一个静思阁吧,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妙?”
“天寂月冷,地冻风寒,两位还是快些进来吧。”王老的声音从里面悠悠传来。
萧雨朝里面望了一眼,淡定无比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这句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不妙啊,上次去静思阁的时候你也说了这么一句,结果被吓得屁股尿流。”汪源咕哝一声。
两人跨过门槛,眼前景物突然如漩涡变换,只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脚下卷来,还未惊呼便身不由己的朝下沉溺,耳畔风声呼啸,眼前一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汪源双眼一睁,立马跳将起来,环顾四周,只见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室内,四壁书画垂挂,栩栩如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迷人的馨香。
“你醒啦。”王老坐在前面的案前,正举着茶几,笑容可掬的看着他。
汪源大怒,猛的一跺脚,指着他骂道:“草你祖宗十八的,萧雨呢,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王老微笑不语,轻轻地啜了一口茶,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汪源见他淡然无比,顿时抓狂,咆哮一声,又狠狠地跺了几脚,愤道:“老不死的,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信不信我把你我把你打成残废,让你菊花像太阳一样灿烂!”
话刚说完,忽觉脚下有些不对劲,低头望去,大吃一惊,自己正一脚踩着萧雨的胸膛,一脚踩脸,忙不迭地跳开。
“踩得爽不爽?”萧雨翻了翻白眼,扭了扭脖子,大有不爽你再来几脚试试的意思。
“啊,那幅画真好看,跟真的一样。”汪源脸红不心不跳,若无其事般,气定神闲的对着那幅画指点起来。
王老笑道:“两位小兄弟,坐下来喝口清茶,驱驱寒吧。”
汪源大咧咧的地坐下,毫不客气的抓起案桌上得茶几,仰头一口饮尽。双眼突然一亮,满脸不可置信,脱口道:“好茶!”
话音未落,他又自顾斜倒,又一口饮尽,神情似是无比享受,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倾倒狂饮。
萧雨见他方甫坐下,刹那便将一壶清茶饮尽,面色红润,意犹未尽,心中下好奇,当下举起盛满茶水的茶几,慢慢地呷了一口。
萧雨一脸震惊,“啊”了一声,只觉一股清甜的甘流瞬息之间滑过咽喉,在腹中奔流缭绕,“轰”地熊熊燃烧起来,甘香直冲脑顶,周身毛孔瞬间打开,说不出的酣畅痛快。
那清甜香醇的甘流沿着各路筋脉,肆意奔腾,最后化为丝丝力量冲入丹田,精气神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汪源满脸通红,唇齿留香,飘飘欲仙,有些醉醺醺地举着茶壶,叫道:“老……老掉牙,老不死的,给爷再来两壶好茶。”
王老很是畅快,笑道:“好。”指尖一弹,案桌上的茶壶呜呜飞转,不偏不倚地落在汪源面前。
汪源大喜,闻着那馨香四溢的味道,抓起茶壶急不可待的朝口中灌去。他身体如有神曦包裹,气血翻腾,整个人仿佛燃烧起来。
“汪源!”萧雨大惊,这茶蕴含了太多力量,他这般鲸吞狂饮,一旦全部冲入丹田,后果难以想象。
“我好涨……好……充实,大爷的,这老不死的茶……有毒!”汪源醉得双眼都睁不开了,摇晃站起,将茶壶丢到一旁,又盘腿而坐,双手结印,运起修炼之法。
王老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无妨,让他自行化解茶中的力量,巩固道基。”
萧雨双眸迸出两道寒芒,霍然而起,沉声问道:“王老,你是如何知道,我们是修行之人!”
王老淡淡一笑,道:“凡是修行之人身体都会有一种特别的气韵自行流转,想要知道,又有何难?”
萧雨心中凛然,朝他深深凝眸,想要看出他的目的,绝对不会仅仅猜谜这般简单。
“无需担心,我不会害你们,相反,我还会送你们一场大造化呢。”王老深邃的眼眸,似望穿一切,笑道:“我观你体内有着磅礴无匹的力量,原本是件好事,可惜以你的修为,你的身体,无法控制住吧,一旦它爆炸开来,不死就算你命大了。”
萧雨又是惊骇,又是恐惧,自己又如何不知那力量的利弊。对王老放下戒心,苦笑道:“无意获得造化,踏上修行,却从未想到如此困难。”
王老笑着问道:“难道你家师不教你修行炼化之道?”
萧雨不想透漏太昊神镜的消息,笑道:“其实小子没有师傅,只是偶然得到修行之道。”
王老微微诧异,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当世灵气稀薄,天地已经不适合修行,你竟然能摸索到道法,这真是不可思议!想来你修炼也不久,现在已经达到御物之境,当真天赋异禀。”
“还请王老指点。”萧雨一愣,想不到自己迷糊修炼,竟达到御物境界,那太昊神镜传出的修炼之法堪如天书神经,同时也对王老的修为肃然起敬,能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修为,怎会是一般人,至少修为在自己之上。
王老沉思了一会,开口道:“你体内有着强大的力量作为一种催化剂,故此比一般的修行者的境界提升都要快,这是一个很不好的现象。修行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稳固,不然到了高境界会留下难以弥补的道痕。”
顿了顿,又道:“你体内那团力量就好比一条河流,经脉就如河道,若是掌控不住,必然造成大洪决堤,冲毁所有。”
萧雨点头赞同,这几日来修炼时,感觉身体各路经脉隐隐作痛,皱眉道:“既然把经脉比作喝道,那么我如果把河堤加宽呢,是不是可以避免?”
王老见他茫然不知,笑道:“倘若河堤加宽了,那么多河流无一归处,必然相交,交汇之时必定凶险万分,还不是自取灭亡?”
萧雨闻言,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是了,大海!无论多么汹涌河流,最终都纳入大海中!”一念至此,又是惭愧,又是激动,心道:“我当真是傻啦,只顾着修炼,却从未想过将那股力量炼化融入丹田中。”
王老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笑道:“不错,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丹田就好比大海,吸纳天地灵气化为河流引进其中,循环周转,意随心动,纳百川之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萧雨心跳如鹿,热血沸腾,这些话如同惊雷般划过紫府,像是突然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连呼吸仿佛都顿然止住。
就在这时,只听汪源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独自乱舞,不吐不快。过了一会儿方才停下,哈哈笑道:“老不死的好茶,神茶,老掉牙,不要吝啬,痛快的,给爷再来一壶!”
王老微笑道:“自然好茶。茶叶乃悟道叶,泡在真龙神血中,吸尽神性,又与近百种神药在瑶池琼浆泡制而成,若此茶不是神茶,天地再无好茶了。”
“不想给就算了,我说呢,这么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没有毒才怪了。”汪源哼了一声,斜眼道:“说吧,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最好别想着打劫我兜里的钱,这可是我们的血汗钱。”
王老盯着两人,眸光闪烁,像是看透一切,过了一会才起身,淡淡道:“两位随我来。”那有些佝偻的身影,显得孤寂。
两人对望一眼,跟了上去。
只见王老枯瘦的手掌缓缓打开一扇门,顿时有一股气息似从远古洪荒扑面而来,有着浓郁的历史香气在弥漫。
两人一踏进里面,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排排,整整齐齐,一眼无际的书架,难以想象王老究竟收藏了多少书籍。
斑驳的书架上,有些书籍竟发出璀璨的光芒,五颜六色,照得室内姹紫嫣红,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气,让人迷恋。
王老笑道:“这是藏经阁,是我此生所收藏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