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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起突然,张惠茹一时竟不知所措,居然怔在了当地。凌霄急声道:“师妹,还发什么怔,还不快追!”说着冲出人群,疾步向那男子去的方向追去。张惠茹这才醒悟过来,意识到是那男子在做怪,不知使什么法子弄走了银子,气得一跺脚,拔足随着凌霄追去。
李衍也欲相助追赶,刚一动身,却被那店主一把揪住,说道:“干什么,吃了包子不给钱,就想一跑了之么?”李衍道:“快放开手,我去追回那人,怎么会不给你钱!”那店主如何肯撒手,反倒越抓越紧,道:“他两个去追了,你留下来当抵押。哼,想跑可没门儿!”阿窈见状大急,忙上前去扳那店主的手,却反倒被他也一把抓住,说道:“小丫头,你也别想跑!”他虽不会武功,手劲倒真是不小,抓得阿窈疼的大叫。
正闹得不可开交,转头一看,却见凌霄和张惠茹回来了。李衍心道:“怎么这么快就追到了?不会罢,那个少年功夫神奇,决计不会这般容易。”看看凌霄脸色,神情沉重,却又不像追到的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追上没有?”凌霄不答,张惠茹却道:“凌霄叫住我,不让我追了!”李衍越发不解了,忙问:“不让你追了,那是为什么?”
凌霄不答他问话,向那店主道:“快放开手。”那店主见他们回来,随便松开了手,瞪着眼道:“想吃白食可没门儿,小店虽是小本经营,见过的人物可多了,你们别想耍赖不给钱!”张惠茹气愤愤道:“谁说我们不给钱了,阎王还能欠你小鬼儿的钱么!”那店主将手掌一摊,道:“好,不欠我小鬼的钱,包子钱拿来,一文也不能少!”
张惠茹虽然嘴硬,心中也知道那两锭银子丢了,他们身上便再无余银,但话既说僵,再无缓和余地,只得向凌霄道:“给他包子钱。”凌霄瞪了她一眼,满脸气苦道:“哪里还有钱,只剩那些银子了,你不知道么!”张惠茹自知理亏,只得说道:“大家找找身上,看看还有没有。”又问那店主道:“一共该多少钱?”那店主伸出四指,说道:“两笼猪肉包子三十文,四碗紫菜汤十文,合起来一共是四十文钱。”
张惠茹转头向阿窈道:“你身上的零花钱还有多少,拿来先还他饭钱。”阿窈虽不乐意也无法,嘟着嘴从身上掏出钱,也才只有二十几文。三人又翻囊倒袋,凑来凑去,满共只凑了三十八文,还差得两文钱。那店主见他们已然身无分文,倒也颇通人情,说道:“看你们年纪轻轻,也不像是故意耍赖,好罢,我也不为难你们,只收三十五文,那三文钱留给你们作看家钱罢。”大家满脸无奈,强作笑容道:“那多谢店家了。”
四人离开包子铺,走出几丈后,李衍忍不住问道:“凌霄,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追那个少年?”凌霄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追,是我知道追也追不上,那还白费力气做什么!”张惠茹道:“你怎么知道追也追不上?”凌霄道:“那个少年大有来历,所以我知道。”张惠茹道:“大有来历,是什么来历?”凌霄低声道:“此事一两句说不清,咱们先出了城再说。”
李衍见仍是向东而行,心中不免踌躇,问道:“现下我们身无……只剩下三文钱了,难道还要赶路,路上怎么办?”凌霄道:“我们先去襄樊,襄樊有个大目连寺,寺中方丈与我们掌门真人颇有交情,我们去求他借盘缠,我想他不会不借的。”
张惠茹道:“我们为什么不回武当找我二叔要盘缠,那岂不省事?”凌霄道:“我们从武当已行了三四日,走了将近二百里路程,这里离襄樊却只有一百多里路程,现在我们一文不名,当然是去襄樊更近些。”张惠茹立住脚步,睁大了眼道:“一百多里路程,我们只剩下三文钱了,难道路上要讨饭吃么?”凌霄道:“说不得了,路上另想法子罢。”李衍忍不住瞪了张惠茹一眼,心道:“还不是全怪你,不然银子能丢了。”张惠茹自认理亏,转过头去不理他。
阿窈一听说要“讨饭吃”,惊得张大了嘴,怯怯的道:“什么,要讨饭吃?”张惠茹正没好气,道:“要讨饭,也是你去讨。”阿窈呀了一声,道:“为什么……要我去讨?”张惠茹道:“谁叫你最小,要讨饭,你不去谁去!”阿窈知她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回嘴,噘着嘴不言语。李衍忙安抚她道:“阿窈别怕,便是讨饭,也不会让你去的。”心中却想:“别要真弄到讨饭的份上,那可当真丢脸之极。”
不多时出得城外,此时中午刚过,日头正烈,大家才丢了马和盘缠,都灰头灰脸,没半点精神,便在路边一株大树下暂作歇息。一坐下来,众人都长叹一声,纷纷躺倒下来。
阿窈爬在地上,左手托着那三文钱,右手一枚一枚拨数着,说道:“只剩下这三文看家钱了,难道真要讨饭吃?那个小哥哥真是个赖皮,抢我的汤喝,偷我们的银子,下次再让我看到他,一定骂他无赖……衍哥哥,你说那个小哥哥是不是无赖?”李衍轻叹一声,随口应道:“算是……有些无赖罢。”心中忖道:“那个少年行事虽然仗义,但偷走银子这事,终究有些过分,不过,他的功夫实在神奇……”忽然坐起身来,问道:“凌霄,你说那个少年是什么来历?”
凌霄见他问及,也坐起身来,正色道:“那个少年是剑侠!”张惠茹见说,忽地坐起来,惊道:“剑侠?”凌霄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剑侠。”顿了一顿,方道:“天下有佛道两家,佛家分显宗、密宗,道家分正一派、全真派,而这世上却另有一宗道脉,叫做‘剑侠’,它既不是佛家,也不是道家,不知大家听没听说过?”
李衍也读过一些稗官野史,其中有记载“剑侠”之事,比如唐时的昆仑磨勒、聂隐娘,便是剑侠一脉,但他以为那只是轶闻杂记,从来不曾深信,此时听得凌霄如此说,似乎还真有其事,忙问道:“真个有此一脉?”凌霄道:“当然真有的。”李衍道:“听说这剑侠一脉,只存在于唐朝,从宋朝到国朝,便再也不曾听闻,似乎是断绝了,难道这一脉还有延续?”
凌霄道:“我曾听掌门真人说起过,这门神奇道术,既不是始于唐朝,之后也从没有断绝。传说九天玄女授兵符于黄帝,其中便有此术,黄帝命风后修习,才得以大破蚩尤。此术神奇无比,黄帝恐后人妄用,所以立戒甚严,只拣至诚笃实之人,才可口传心授。所以此术既不曾绝传,也不曾广传。唐朝的昆仑磨勒、虬髯客、聂隐娘、红线,便是这门道术一脉,只不过,这几人见于轶闻野记,后世罕见于记载罢了。”
张惠茹细细一回想,那少年能以剑诀御使木棍、包子,功夫确实神奇,但要说他便是剑侠一脉,却又不肯深信,问道:“他功夫固然神奇,你又怎知他是这一脉?”凌霄道:“去年在江南某地,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震惊江湖,想必大家没听说罢?”李衍、张惠茹都道:“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凌霄道:“去年在江南某城,有人居然在一夜之间连杀了四十二人!”大家闻听,都不禁大惊道:“一夜之间竟连杀四十二人?是什么人干的?”
阿窈声音发颤,说道:“听着好吓人,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凌霄道:“因为那些人都该杀!”众人疑惑不解,问道:“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凌霄道:“被杀这些人,无一不是贪官恶霸,有的诬陷忠直,残害异己,有的贪贿害命,欺男霸女,且皆是身负多命。所以,当地人无不拍手称快!”
李衍道:“听你的意思,这些人都是剑侠所杀?”凌霄点头道:“不错,正是剑侠一脉所为!”张惠茹道:“你怎么知道是剑侠所为,焉知不是这些人的仇家干的?”凌霄道:“在这四十二人的尸身脖颈处,只有淡淡的一条灰线,此外全身并没半点血痕。寻常之人,又怎能有这般能耐,那自是剑侠一脉所为了。”
过了片刻,张惠茹方道:“江湖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从没听说过?”凌霄道:“这些人固然该杀,但毕竟杀人者罔顾朝廷法度,擅自杀人也是犯法,所谓‘侠以武犯禁’,那也是极大的罪名。可是,朝廷悬赏缉捕,却无丝毫线索,此事于朝廷而言,自是极为丢脸的事,所以朝廷发下文书,严禁传播此事。这件事,我也是听掌门真人跟师叔说起才知道,你自然没听说过。”
李衍觉得甚是不可思议,问道:“一夜连取四十二条人命,难道竟真的就没留下什么痕迹?”凌霄道:“要说没留痕迹,也留下了痕迹,在三个尸身旁的墙壁上,写着‘剑仙子骞’四个字,其它尸身处,便什么也没留下了。”李衍、张惠茹听了,口中轻声念道:“‘剑仙子骞’……好生的名字。”二人心中均想:“一夜连取四十二命,脖颈处只有一条灰线,这般取人命不见血的能耐,大约也只有剑侠才能为之了。”
阿窈听得出了神,全然忘了害怕,忽然道:“这么说来,这个偷我们银子的小哥哥,就是那个‘剑仙子骞’了?”凌霄轻轻一笑,说道:“算你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这个少年却不是那个‘剑仙子骞’。”阿窈道:“为什么不是?”凌霄道:“那个‘剑仙子骞’有二十岁出头,而这个少年却只不过十七八岁,所以我说不是。”
李衍、张惠茹齐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剑仙子骞’二十岁出头?”凌霄道:“当时杀人那夜,有更夫曾看见过此人。”张惠茹微微一惊,问道:“有更夫看见了,难道那人竟不杀了更夫灭口?”凌霄笑道:“师妹有所不知了,这剑侠一脉,专一除恶扶善,却从不妄杀无辜。不但如此,便是身为剑侠,也不可以剑术去报私仇,纵然是报仇,也论是非曲直。所以,看见此事的更夫,自然安然无恙。”
李衍略一思索,已然猜到了几分,说道:“这么说来,那个少年虽不是‘剑仙子骞’,却是同属剑侠一脉?”凌霄点头道:“不错,正是剑侠一脉。他以剑诀御使木棍、包子,这门功夫叫‘御剑术’,也只有剑侠一脉,才有这门神奇的功夫。”
张惠茹道:“因为你看出他的来历,所以才喊住我不让我追的?”凌霄轻叹一声,点头道:“追他也是枉费力气,还追他作什么!”李衍心中忧疑,想了一想,问道:“焉知他不是用的妖法邪术?”
凌霄见问,微微一笑,将剑拿起来,掣出半尺有余。但见护手龙吞夔护,极是精致,在护手外的剑脊上,錾刻着两个云篆纹图样,似字非字,似图非图。李衍看见大奇,问道:“这是什么?”凌霄轻轻抚摸篆纹,笑道:“这是我们正一派的辟邪印,但凡遇见妖法邪术,或是碰到妖魔鬼怪,这辟邪印便会有所感应。所以我知道,今天那个少年所使,决非妖法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