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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稍纵即逝了,咬牙切齿的刘三儿只得架着双剑一边格挡黑衣人的飞剑,一边踉踉跄跄的靠前,胸中充满了仇恨。
在杀场上就是这样,大家都是素不相识的人,本并无恩怨,但因各为其主等各种原因,往往要分生死,面对的是随时会夺去自己生命的人,谁能爱的起来?倒是仇恨马上就来了,虽然你并不认识他。
其实你的对手也一样恨你,莫名其妙的恨你。
只要不是一伙的,就要恨,就要你死!
因为你要他死。
等刘三儿冲到距离黑衣人三十步左右的时候,黑衣人居然手腕一抖,又一把拖着红光的飞剑御使而出,同时另外两把飞剑忽然一个转折冲天而起,消失在了雨夜的空中。
见此,刘三儿虽觉有异,手上和脚下却都更快了。不管对方怎么使诈他都不在乎,无名剑法在这样的距离内无往不利,他要乘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之毙杀。
但这时,面前飞来的那把红色飞剑上忽然燃起滂沱雨水都打不灭的耀眼火焰,突如其来的光一下刺得刘三儿睁不开眼睛,手头上动作不由一凝。
就这么一闭眼的功夫,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刘三儿后背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两声几乎重叠在一起的低啸,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
是刚刚那两把冲天的飞剑,他们果然没有老实的返回黑衣人手中,反而在黑衣人的控制之下,与前边的这把配合默契,前后夹击,要斩杀刘三儿于顷刻。
距离太短了,那两剑又都来的太快,前边更还有一把燃烧着的飞剑和那虎视眈眈的黑衣人。
只一下,刘三儿就从原本的优势方变成了弱势方。而这种弱势会瞬间要了他的命。杜全知这个家伙在干嘛?为什么还不出手,就算打不过起码能分散一下那人的飞剑压力吧!这个王八蛋,想我死吗!
但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甚至连多想都不能。退路已被封死,更不能转身反方向跑把后背留给那黑衣人。而两边是一人来高的土质院墙,就势撞倒一堵看上去是个可行的办法,但实际上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撞倒院墙需要时间,而撞倒院墙肯定疼痛,反应过来还需要时间,那时候两把飞剑早就穿透自己的身体或者切下自己的头颅了。
往上则更不安全,箭手还没有被解决,上面随时会有符云箭射来。往下最安全,但自己根本不会传说中金丹修真者才能修炼的遁地术。
那么只能往前了,虽然那把燃烧着的飞剑一看就是三阶以上的品阶,绝对的不好招惹,黑衣人手里还有没有别的飞剑更是两说,自己更没有自信能快得过后方飞剑先一步刺中敌人,
但常言道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刘三儿要来个雷霆一击,赌上性命的雷霆一击。
金色木剑在雨水中如一道金色的光,后面握着剑的刘三儿身体缩成了一团,诡异的在空中旋转着以一个极其丑陋的姿态划过大雨的夜空。
黑衣人眼中惊骇一闪,随即侧转了身子。他并不把这样普普通通的凡俗武林招数放在眼里,如果不是一向谨慎,他甚至躲都不想躲。一个气息普普通通的练气中期存在又怎么能靠近自己身前三尺?他自信能在这个不知死活的持剑人冲过来之前就让他变成一具尸体。
但马上,黑衣人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持剑人那看似普通的凡俗武林招数居然锁死了他全部的避让路线,且速度快的惊人,比追在后面的自家飞剑也不逞多让。
明明只有一把剑,但眨眼间不到黑衣人的眼里却看到了无数把剑,每一把都对着他的脖子他如同一个被绑在行刑台上的罪犯,只能任人宰杀,根本动弹不得,动弹只会死的更快。他痴痴的看着所有剑一同而至,眼中只有不可思议的恐惧。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想象不到会有这种堪比飞剑速度的近身搏杀之法,更不会相信凡俗武功会产生如此可怕的攻击威力。
噗!
所有的思考马上停止,黑衣人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到了酥麻痒疼的脖子上,那上面有一道被金色飞剑划开的深口,血正不受控制的往外飚出,他“嗬嗬”的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一头栽倒下了屋顶。
与此同时,刘三儿也如一滩烂泥般摔在了离杜全知十步不到的地方。
“啪”的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声音响起,地面上溅起两大片带着腥味的雨水。不同的是,两血水中央的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侥幸的活着。
刘三儿的背上留着两道半尺来长的口子,里面正不断的往外浸着血,火辣辣的疼痛侵蚀着他的身体,他扫了一眼边上那位应该已经死透了的黑衣人,长长舒了口气。左手剑已然被他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二阶中品灵石。他需要治伤,也需要补充法力。伤口在自己的背上,治疗需要有人从后面给他上药。可杜全知这个人他以前不敢信,现在更完全信不过了,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刚刚差点害死了自己,情况都那么危急了,这王八蛋居然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意思。
“妈的,靠人不如靠己啊!”随着澎湃的灵力流进身体,并随之转换成了可以给人带来安全感的法力,刘三儿才有空在心底里暗骂一句,并忍着疼晃晃悠悠的立直了身体,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边上的尸首,尽量压制住愤怒道:“你这个家伙…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哎…你去把这家伙的储物法器搜出来,还在屋子里那三把飞剑都一并找出来!”
“啊…刘兄,我想!”身边传来杜全知期期艾艾的声音。
刘三儿转眼看了下四周,发现这里是那两箭手的视线盲区,便再难压制心中的怒火了,转身抬剑对准了杜全知,低吼道:“想你妈个头啊,知不知道你刚刚应该干嘛?你差点害死老子,老子冒着与人同归于尽的风险才杀了这个练气后期的家伙,你那时候在干什么?老子受伤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让你去捡个东西你都推三阻四,你他妈想干嘛?能干嘛?”
一通数落的同时,刘三儿才有空去端详杜全知。却发现这个家伙两眼中放着恐惧的光,浑身哆嗦得不行,就差没尿裤子了,其实就算尿了也看不出来,更闻不出来。
大雨能打湿人的衣襟,而空气中充斥的血腥味别说尿骚,就算粪池的味道都遮挡得住。
杜全知浑浑噩噩的跑到黑衣人尸体旁边摸索了一阵,又木然撞开了刘三儿和黑衣人刚刚搏斗过的人家的房门,进去以后很快便出来了,两手中都是战利品——三把飞剑和一只储物袋。
“修为都这么高了还用储物袋,这个穷鬼!”刘三儿一边暗骂着黑衣人,一边用抓灵石的手将东西全部收走,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杜全知。可他没有时间再数落这个家伙了,屋里小孩的哭声在雨里是那么清晰,让他想起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自己要干什么。
雨水浇在背上那两道皮开肉绽的口子上,火辣辣的疼,这也是刘三儿全身上下最疼的地方,虽然不致命,却很快搞的他浑身火灼,法力开始在体内乱窜,大惊之下,赶紧收了手里的灵石。
刘三儿知道这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必须马上借用外物使自己冷静下来,或者干脆发泄一下爆棚的法力。可在这样的雨夜,在这样的凡人村落里,哪里会有什么能让自己冷静的事物?除了杀人还能干什么?
但附近已经没有活着的黑衣人了,出去的话在两箭手没有被干掉的情况下有多危险,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无奈冷哼一声,猛然转去,右手金色木剑高高举起,再一次向倒在地上的敌人尸体刺去,鼻子里还带着语音袅袅的低沉咆哮,但很快停住了,体内的法力不再乱窜,整个人也一下子就冷静了许多。
让刘三儿住手的不是敌人死的惨状而是敌人的脸。那蒙在黑衣人脸上的面巾不知是摔下来时就掉了,还是杜全知在翻找储物法器时掉的,反正黑衣人的脸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和善的脸,和刘三儿的岁数差不多,临死前的吃惊、不解和痛苦让这张年轻的脸扭曲变了形,但却更让人同情。
“我……”刘三儿叹了口气,悻悻的收起了剑,喃喃的对黑衣人尸体说道:“道友,对不住了,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你一路走好吧。”
正说着,杜全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刘兄……”
刘三儿扭头看去,杜全知正站在黑影里,浑身打着哆嗦。
“刘兄…我……我……”杜全知又一次欲言又止。
脸上都是雨水,即便刘三儿向杜全知靠了上去,不到近前也仍旧看不太清阴影里他的神色,没好气的问:“他妈的,你怎么了?到底要说什么?刚刚不帮我也就算了,说个话也那么费劲吗?别老是我、我们的,有话快说,要不是这里是那两箭手的盲区,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在这里跟我说话啊?你恐怕早就烧成碳了!”
“不是的,我就是…”杜全知正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脖子在雨里弯腰呕吐。
“卧槽,你不会没杀过人吧?”刘三儿终于想到了一种原本自己想来最不可能的使得杜全知反常的原因,难以置信的问道。
杜全知转过痛苦的都要扭曲的脸,重重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刘三儿嘴巴都合不上了:“你不是自称来自异世界吗?异世界都不杀人的吗?还是你在哪都不敢杀人?难怪上次在太…你手都没动就跑掉了,你不会就打算这个样子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吧?”
“刘兄,我说实话,我就跟人切磋过,有观众裁判点到为止的那种,你知道的,就算裁判没有喊停一方认输另一方也会立即停手的。我总算明白了见到师父之前大师兄让我们每个人都讲一件高兴的经历的缘故了,今晚的这些…”杜全知说着说着,忍不住再次呕吐起来:“呃…呕…”
刘三儿点了点头,气也消了一些,不过还是问道:“你又不是她的正式弟子,在你知道我们今晚出来要做什么后你完全可以找个理由不来的,现在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了吧?后悔了吗?”
“我也不想这样啊,到我还是得来,我不想让师父失望啊,但这是杀场,要分生死的,我实在怕,他们真的是要杀我的啊,我又不敢像上次在太昊坊那样逃跑,我…我…我…”杜全知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么,包啸杰那边你为什么逃跑的了?”刘三儿眼睛都瞪大了。
杜全知低头默认。
“看着我!”看着这个上次见面还心比天高的家伙突然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刘三儿心中一阵失落,更有些同情。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下忙,他还是愿意顺手去做的,于是猛地一摇杜全知,一字一顿的说道:“听着杜道友…哦…兄弟,千万不要告诉他们你跑了。他们说不定会弄死你,还有她…师父那关,你都过不去的,你明白吗?”
杜全知打了个哆嗦,突然一手拍上刘三儿的肩膀:“刘兄,我们还是走吧,那三脚乌鸦蛋我们不要了,我最近得了一副很不错的藏宝图,我们去挖宝吧,现在就走,我的画轴是我来到这个时间时带过来的,它就是我的金手指,我们能用它瞬移到很远的地方,我们再也不回来了,就当…就当师父看错我了吧!”
“你啊…”刘三儿叹了口气,说道:“你以为她是那么好摆脱的,现在想走,哎…晚了……”
“不晚,我们马上走……”
“听我说……”
“求求你,要不你放我一个人走!”
“杜全知!”
“我要走,我要走,你不走我走……”
“杜全知!”
杜全知好像着了魔,眼神直直的,发疯似的往前走,刘三儿拉都拉不住。
“啪”的一声大响,杜全知的喃喃声停住了。他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左手悬在半空中的刘三儿。
不得已,刘三儿抽了杜全知一耳光。
这一耳光让整个世界都停顿了。
雨水从两个石雕般站着不动的男人脸上划过,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与他,以及男人的尊严。
刘三儿右手依旧提着剑,左手一把揪住了杜全知的前襟,把他的脸拉了过来,恨恨道:“杜全知,我告诉你,现在晚了!自从你拜师的那天起你就上了贼船了。实话跟你说,我来之前也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来,还在客栈斜对面观察来着。我以为她还不知道我进了坊市,我是自由的,在没见到她之前我随时能够离开,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她不仅清楚我来坊市几天都干了什么,还能算计到我可能会干什么!她太聪明了,我们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还冷血,你也听到了,我们每个人来之前都吃了她自称的毒药,虽说她后来又说那不是毒药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几个没来的家伙凶多吉少,恐怕已经喂乌鸦了也说不定。兄弟!我们已经上了船!只能一口气走到头!逃跑不是被黑衣人杀死,就是被她杀死!只剩下战斗了,不是荣誉就是死亡!你醒醒吧!”
杜全知愣了良久,缓缓推开了刘三儿。他沉重的叹了口气,低头道:“你说的对,我竟然看错你了。我是个穿越者,到我却是个失败的穿越者,你比我强太多了。”
这个时候,南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声,接着北边也是两声口哨呼应。
刘三儿伸手入唇,回应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包啸杰和黄欣然都得手了,我们去跟他们会合。”刘三儿说道:“跟着我,那样也许你能安全一点。”
“为什么这么帮我?”杜全知木然的问。
刘三儿想了下,笑到:“嗯…我想跟你学习吹牛皮啊,在我学会之前,还不想看到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