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时羽自认是个很好的哥哥。
他见他五皇弟如此乖顺,满意的一点头,还“嗯”了一声,摆出一副好兄长的架子来:“行,那你们就挖吧。”
说着,危时羽往旁边就地一蹲,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杏杏无语。
这位虽是半点皇子架子都没有,但他未免也太没架子了!
杏杏让丫鬟挖了一小株黄铃,又抓了一把泥土包裹住根茎,让宫人先把这株黄铃送往镇西将军府,栽到园子里,免得这黄铃离土壤太久再有损状态。
等杏杏做完这些,危时羽还有些难以置信:“就这?”
杏杏有些奇怪的看向危时羽:“不然呢?”
危时羽嘀咕:“我也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就为了挖这么一株……草?”
杏杏认真分辩道:“不是普通的草,这是极好的药引子。御花园这几株年份也极好,药效足足的。”
危时羽不太懂,但他还是潦草点头,“哦哦”两声:“那你去见过我母后了吗?还有我太子嫂嫂?”
杏杏一一应了。
她又想起什么事来:“……对了,三殿下,皇后娘娘说你生辰快到了,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危时羽眼前顿时一亮:“你意思是,我可以跟你要生辰礼物?”
杏杏点头。
皇后娘娘既然已经邀请她来参加三皇子的十四岁生辰宴,那她总不能空手过来吧?
危时羽兴致勃勃的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想出来,一拍巴掌:“有了!我听说你家里有一大堆哥哥弟弟,我这还没去你们镇西将军府上玩过呢。回头你就请我去你家做一次客吧!”
杏杏有些诧异:“就这?”
这叫什么礼物啊?
危时宴却大咧咧的一摆手:“我什么也不缺,就这个就挺好。”
杏杏稍作思索,倒是也应了下来。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谁也没注意,一旁站着的五皇子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神却越发阴沉下来。
危时羽得了杏杏答应他去喻家做客的允诺,心中满意的很,又积极的问杏杏:“你还去我母后殿中吗?”
得到了杏杏肯定的回复后,危时羽高兴道:“那咱们一并过去!”
说着,危时羽就要先迈步离开。
五皇子眼神越发阴沉。
杏杏却没有跟上,她回身看向五皇子:“五殿下,我这会儿要去昭阳殿了。”
五皇子微微一顿,眼眸中翻滚的阴沉渐渐消失,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的诧异来。
他没想到,杏杏还会再同他打招呼。wap..com
五皇子沉默了下,露出个笑来:“那郡主便去吧。我还有旁的事,就不陪郡主去母后宫里了。”
杏杏颔首。
危时羽没多想,以为他五弟真有旁的事,催促道:“好,五弟你就去忙别的去吧。杏杏这里我陪着就是了。”
危时羽说的倒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五弟有事,杏杏一个小姑娘在皇宫里需要人陪。那正好我也要去昭阳殿,不就是我陪着吗?
但五皇子却把危时羽这理所当然的随口一句,当成了示威与炫耀,他眼里的阴沉又开始翻涌。
杏杏倒是没看到这一幕,她跟五皇子微微福了福身子后,便直接跟着危时羽去了昭阳殿。
徒留五皇子一人,在御花园南墙根一隅,冷冷的站了好一会儿。
聂皇后备下了小甜水,杏杏一回来,聂皇后便高高兴兴的招呼她过来喝些甜滋滋的桃胶银耳。
结果还没等杏杏回话,拐角又走出来个人,嬉皮笑脸的:“母后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了?”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端起聂皇后给杏杏备下的那碗桃胶银耳羹就开始咕咚咕咚的喝。
聂皇后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叫了危时羽全名:“阿羽,你的规矩呢!这是给人家福绥郡主准备的,你来了就喝!”
危时羽喝完一抹嘴,颇有些无辜的看向聂皇后:“母后,你也不要太厚此薄彼了啊。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
聂皇后恨铁不成钢道:“是啊,多可惜啊,要是可以,我宁可杏杏是我亲女儿呢!”
危时羽一本正经的点头:“没错没错,我也宁可杏杏是我亲女儿。”
他真情实感的感慨,“谁不想有福绥郡主这样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儿呢!”
聂皇后简直被这个顽劣的小儿子气到无语,一巴掌呼在危时羽的后脑勺上:“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的!跟杏杏道歉!”
危时羽吐了吐舌头,不是很诚恳的同杏杏笑嘻嘻的道歉:“……郡主宽宏大量,别同我这混账东西一般计较。”
聂皇后被气得不行。
正巧外头传来通传声,却是嘉正帝到了。
聂皇后起身,带着杏杏跟危时羽一并给嘉正帝行礼请安。
嘉正帝见杏杏跟三儿子都在,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他也没搭理自己儿子,而是先笑眯眯的同杏杏道:“杏杏也在?怪不得朕看着皇后今日气色好得很,原来是杏杏来了。”
言辞之间是半点没带上危时羽。
危时羽指着自己鼻子:“父皇,我呢我呢?”
嘉正帝毫不客气道:“你不把朕与你母后气病就很好了!”
危时羽:“???”
嘉正帝又骂:“太傅今儿还跟我告你的状了。太傅一把年纪了,你怎能抓一只鸟放在太傅马车里?!”
危时羽一脸无辜:“我是看着那只鸟要被冻死了,但那附近只有太傅的马车里最暖和,只能把那只鸟放到太傅的马车里暖和暖和。太傅生气什么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鸟命虽然不如人命,但好歹也能值一级浮屠吧?我这都送了一级浮屠给太傅了,太傅怎么还生气呢?……主要是儿子也没想到,太傅都年纪一把了,胆子还那么小,一只被冻晕的小鸟罢了,怎么能把太傅吓得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呢?简直荒谬……”
看着危时羽这振振有词的样子,嘉正帝与聂皇后默契的对视一眼,都开始找各自手边趁手的东西。
不得不说,嘉正帝与聂皇后是真没把杏杏当外人,当着杏杏的面,这对至高无上的夫妻,直接给杏杏演了个全武行,把危时羽给揍得满殿乱窜,鬼哭狼嚎。
要不是笑出来不礼貌,杏杏这会儿都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
憋笑憋的,肚子都有些痛了!
危时羽最后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头上还沾了一道鸡毛——那是聂皇后顺手抄起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揍他的时候留下的。
聂皇后通过揍儿子这项运动,额上微微出了出汗,她坐回榻上,拿帕子轻轻擦着额上的汗:“让杏杏看笑话了。”
杏杏诚恳摇头:“没有的。我家中兄弟多,他们小时候也都淘气得很,有时候我奶奶与我婶婶们也这般,满院子撵着揍。这些皮猴子,有时候是该打。”
聂皇后见杏杏这样一本正经老气横秋的说着“皮猴子该打”这样的话,颇有些忍俊不禁,笑弯了眉眼。
嘉正帝看着聂皇后笑靥如花,对杏杏也越发好。
昭阳殿中,时不时的传来笑声。
躺在地上喘气的危时羽:“???”
不是,到底咱们是一家三口还是你们跟杏杏是一家三口啊?
……
五皇子从御花园回到皇子所,四皇子正在那边读书。
见五皇子回来,四皇子瞥了五皇子一眼,关切道:“打从御花园的小太监过来说,看到了福绥郡主进宫,你便去了御花园等着偶遇,这也过去两个时辰了,如何了?”
五皇子不大高兴的踢开桌边的另一把椅子,坐了过去:“原本是挺好的。但……”
他眼眸中阴沉浓郁。
四皇子这一看,就知道五皇子是铩羽而归了,他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露出几分关切来:“怎么?没成功?……不应该啊,五弟,不是我说,你这样貌也算是姿容俊美,又贵为皇子,福绥郡主见了你,怎么可能不心动?”
五皇子抿了抿唇,这才不高兴道:“……不是福绥郡主那边出了问题。本来我与郡主聊得很好,还一并去了御花园的南墙根处。结果三皇兄就好像阴魂不散似得,从那边的狗洞爬了出来!”
四皇子一顿,继而有些惋惜的拍了拍五皇子的肩膀:“原来是三皇兄搅局。五弟,你输的也不冤。三皇兄乃是母后嫡出,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太子大哥,向来都疼爱他……我们不过是普通宫妃所出的皇子,哪里能与三皇兄相比?”
四皇子劝得越是恳切,五皇子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郁郁的吐出一口气:“……四皇兄,我不服气!大家年岁也差不多,三皇兄不过是母后嫡出,除此之外,他的学问,骑射,一应都比不过我。凭什么他整日胡闹就没事?就连……”
五皇子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四皇子却摇头叹道:“虽说外人看来,咱们都是皇室贵胄,但你我在宫里生活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明白吗?父皇对你我都不过普普通通,只有太子与三皇兄,才是父皇真正的心头肉。这让我们怎么比?”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五皇子眼中的不甘越烧越旺,他攥住拳头,想起杏杏的小脸,又想到杏杏身后的镇西将军府。
……若是娶了杏杏这样一位王妃,日后他在朝中的势力将大大扩张。
武有喻永槐,文有喻永柳,听闻杏杏的二哥,喻永柏,那更是富可敌国,到时候他身边有文有武,钱财也不缺,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五皇子眼里闪过一抹阴郁,又露出了几分势在必得。
四皇子瞥了一眼他五皇弟眼中掩都掩不住的野心,心中嗤了一声。
蠢货!
真以为那个位子,是那么好争的?
他方才都说了,在他们那位好父皇眼里,只有他们算是一家子。
无论是他,还是五皇子,还是柔贵妃养着的那位七皇子,亦或是宫里那几位公主妹妹。
加起来,怕是都比不过一个危时羽。
就更别提打小作为一国之君养着的太子大哥了!
他们拿什么比?
想到这,四皇子突然沉默了下,又提起了一件事:“……说起来,五弟,你还记得二皇兄吗?”
五皇子原本正沉浸在娶到杏杏后可以得到的充沛资源幻想中,四皇子这一问,倒是把他问得愣了下。
他压低了声音,同四皇子道:“四皇兄,不是说,二皇兄早逝,宫里都不大让提那个名字吗?你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四皇子沉默了下,又露出个笑来:“没什么,我记事早。我就记得,很小的时候,我们好像也远远的见过那位二皇兄一次。”
五皇子皱眉道:“我不记得了。不过,算下来,那位二皇兄应该也是母后嫡出。他若在,我们怕是……”
怕是希望会更少。
这句话后半句,五皇子没说出口。
四皇子望向远方,他落寞似的笑了笑:“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二皇兄在,他也是父皇母后嫡出,怕是父皇眼里,更没有我们这些人了。”
五皇子皱眉,正想说什么,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大逆不道的念头来——
等下,太子大哥与三皇兄那般受宠,是因为他们是母后嫡出。
可若是他的母妃,成了中宫皇后,那么他……
这个念头,五皇子自己也知道很荒谬,但更荒谬的是,这念头就如同跗骨之俎一样,他知道想了也没用,却又控制不住去想。
五皇子浑身微微颤抖。
四皇子假装没看懂,他面带疑惑的问五皇子:“可是这里的书房炭火不旺了?我看你好像有些冷,怎么在发抖?我让人再添些炭火?”
五皇子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好像很久没去看我母妃了。我去和熙宫看看她!”
说完,五皇子夺门而出。
望着五皇子跑出去的背影,四皇子脸上的关切慢慢淡了下来,渐渐变成一个有些讥讽的表情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里,拿起书来,继续慢悠悠的读着。
这个蠢老五,这么多年了,还是看不透父皇对母后的情谊?
不过也好,让这个没头脑的蠢老五去撞一撞也行。
他就等着分析局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