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明磊心思都在床褥下头塞的那本“禁书”上,对邹萍萍说的什么跟他相像的大小姐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出去!”
邹明磊看那“禁书”看的浑身都有些燥热,正是得趣的时候,觉得他这三姐十分不识趣。
邹萍萍可不知道她大弟这小心思,见她大弟不感兴趣,悻悻走了。
邹明磊见邹萍萍走了,呼出一口气,怒喝外头的下人:“我在里面读书,谁来都给我拦下!别打扰我!”
眼下邹家服侍的下人都是“远房亲戚”留下来的,邹明磊院子里放了两个小厮,闻言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
当然,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回一句:“知道了,大少爷。”
邹萍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扯了扯帕子,打算再想想法子。
却不曾想,晚上邹老爷邹万氏喜滋滋的把邹萍萍叫了过去,说是给邹萍萍说了户好人家。
邹萍萍差点帕子都要扯坏了,这刚来京城还没几天呢,这就找好人家要把她给卖了?!
还“好人家”,她一个字都不信!
邹万氏喜滋滋的:“对方还是个官身哩,虽然只有八品,是工部营缮所的所副,正儿八经的京官!萍萍,别说爹娘不疼你,等你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后面你那夫君再熬熬资历,往上升一升,说不得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
这饼画的,邹萍萍勉强挤出个笑来:“不是,爹,娘,咱们刚进京也没几天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又怎么就说上亲事了……”
邹老爷颇有些得意:“说起来也是缘分,我与那位营缮所所副大人拼了一张桌子喝酒,聊起来,这才知道,所副大人正好丧偶五年了。这不,我们是一拍即合。人家所副大人也是看我生得一表人才,说一看就知道我女儿定然不会丑,我们就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邹萍萍差点抽抽过去!
她的亲事,就这么儿戏的,在酒桌上,定下来了?!
对方五年都没续弦,谁知道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邹萍萍哪里愿意!
但邹老爷跟邹万氏显然都觉得这桩亲事好得很。
邹老夫人一听,邹萍萍能嫁个八品京官,也是十分赞同,见邹萍萍竟然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立马拉下了脸:“你这小蹄子,是半点都不懂事!你看看你大姐嫁的,再看看你二姐嫁的。眼下让你去正儿八经的当官太太,你倒是拿起乔来!”
邹老夫人发了狠:“你要是真不愿意,回头我就让你爹娘随便给你找个人家嫁出去!到时候你后悔也来不及!八品京官你都挑上了,真当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
邹萍萍一听,那叫一个怕,红了眼圈:“……奶奶,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对方什么底细,什么情况我都不晓得,我就是有点害怕……”
邹老爷“害”了一声:“明天媒人就上门,到时候你听她说就行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邹老爷一锤定音,还带了几分喜意同邹万氏道:“等萍丫头也嫁出去,咱们就可以专心给磊哥儿相看人家了。”
邹万氏也连连点头,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满是憧憬:“……到时候,说不定咱们磊哥儿能有更大的造化呢!”
她家磊哥儿的亲姐姐是四皇子妃,这样的条件,娶什么贵女娶不到?
邹萍萍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酸极了。
邹萍萍回了屋子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邹万氏就来了她屋子,把她扯起来,一看邹萍萍那黑眼圈,当即又气又恼,亲自给邹萍萍用胭脂水粉遮了遮,埋怨道:“你这丫头,是真的一点都不懂事!我跟你爹还能害你不成?”
邹萍萍自暴自弃的想,那可不好说。
当时他们也是这么跟大姐二姐说的。
结果呢?
一个嫁给县令当了第八房姨太太,天天被县令夫人磋磨,另一个嫁给一个年龄快能当她们祖父的人当了续弦,底下的继子继女都比她二姐年龄大,一天天的轮着来气她二姐。
这就叫“不会害她们”?
邹万氏可不知道邹萍萍心中所想,她给邹萍萍插了根银簪子,左右看了看,很是满意的一点头:“不错,虽然比不过……”
邹万氏差点就把“你妹妹”三个字说出口了,但好在及时刹住,咳了一声,把这话改成了,“虽然比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但也是漂亮得很。”
邹万氏这也不是夸口。
当年邹万氏可是生得极娇妍的,那时候邹家也有钱,邹老爷花了好大一笔银钱才把邹万氏给娶了回来。
邹老夫人一开始还对邹万氏挺有意见,后来邹万氏一个接一个的生,直到怀上了那对龙凤胎,邹老夫人这才算是勉强对邹万氏有了好脸色。
——邹万氏的好颜色,看看于明珠就知道了。
于明珠生得很美,纵然有信国公府种种奇珍异宝堆养出来的加成,却也有着来自邹万氏与邹老爷那好样貌的优点之所长。
邹萍萍就没有于明珠那般会长,但邹萍萍生得也还算不错,能当得起一句小家碧玉。
邹萍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越发心痛。
京城这般繁华富贵的地方,她的机会明明有很多,说不定还能往上再攀附一下权贵,谁曾想就这么要被她爹娘草草嫁出去了。
邹万氏捏了捏邹萍萍的脸颊:“行了,别发呆了,媒人都快上门了,咱们赶紧去大厅等着。”
邹萍萍万般无奈,也只能跟邹万氏一道去了大厅。
媒婆在差不多的时辰,准时上门。
媒婆眼尖的很,一路从二门那过来,已经暗暗打量了一番邹家的情况。
要知道京城寸土寸金,能在这样还算不错的地段,有这么一间不错的宅子,媒婆觉得这邹家肯定很有实力。
媒婆脸上的笑更殷切了几分。
“葛大人呢,家里人口简单的很,前头的原配五年前病逝了,留下了一个嫡子,三个庶子,两个庶女。咱们三小姐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顶上也没有婆婆,只管着好好帮葛大人操持家务,打理好后宅就好,那日子叫一个美。”媒婆说得口灿莲花,“三小姐这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子,等嫁过去再生几个自己的孩子,那地位就更稳了。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邹老夫人与邹万氏听的都极为满意。
邹萍萍眉头却蹙得越发厉害:“……庶子庶女这么多?那位葛大人今年多大啊?”
媒婆笑道:“葛大人年纪也不算太大,前年刚过了四十岁生辰。三小姐放心,葛大人是正经官身,这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前年四十岁,也就是今年最少四十二了。
邹萍萍一算简直要晕厥过去。
但邹万氏跟邹老夫人对这个年龄显然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邹老夫人反而很高兴的点头:“大点好,大点知道疼人。我们萍丫头嫁过去肯定享福。”
媒人笑道:“要不说咱们老夫人通透呢,可不就是这个理?”
邹萍萍却着急极了。
正想拒绝,外头却有个粗使婆子急急忙忙跑进来,嘴里还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在八品京官派来的媒婆面前这般,邹万氏觉得有些没脸,拉下脸来喝道:“毛毛躁躁的做什么!”
那婆子瑟缩了下,还是跪在地上回禀:“不是,夫人,出事了。有个死丫头,把大少爷给踢伤了……”
邹万氏皱紧了眉头,踢伤?
她有些紧张道:“好端端的,下人怎么会把明磊给踢伤?”
但那粗使婆子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话来。
媒婆一见,很是懂事的笑道:“既是夫人家中有事,那我要不明日再来?”
邹万氏这会儿满心都惦记着大儿子的伤势,也没留那媒婆,匆匆送了客,就赶紧跟邹老夫人一起往邹明磊的屋子跑。
邹萍萍想了下,也跟在后头,一道过去了。
邹万氏这在邹明磊床前一看,才知道为什么那粗使婆子支支吾吾的。
她说踢伤,是不假,可那粗使婆子没说,丫鬟踢伤的是邹明磊的命根子!
邹明磊脸白如纸,捂着下体疼得在床上直打滚。
邹万氏差点晕厥过去。
邹老夫人年纪大,身体也不好,一听伤到了大孙子的命根子,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这怎么回事!”
邹万氏崩溃的叫:“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到这?!”
那丫鬟有些衣不蔽体,头发凌乱的跪在地上直哭:“……奴婢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大少爷送水果。谁知大少爷放下书,就直接要把奴婢往床上拉,还撕扯奴婢的衣裳……夫人,奴婢虽说是在你们府上做活,却是良家子。大少爷这样,跟强逼良家妇女又有什么区别!奴婢一时激愤,就……”
那丫鬟一边哭一边磕头,“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邹万氏一听,更是要抽抽过去。
当时说府里这些下人都是前头那位远房亲戚留下来的,据说也都提前支过了月钱,专门留给邹家人用。
邹万氏当时还觉得这个远房亲戚想得倒也周到,所以听说这些下人都是活契的时候也没往心里去。
这会儿听这伤了她儿子的丫鬟一口一个良家子,一口一个强逼良家妇女的,这意思就是说,她儿子图谋不轨,活该啊!
邹万氏简直恨不得把眼前这丫鬟给碎尸万段了!
邹万氏深吸一口气,问起了旁边的人:“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请了,想来大夫就快到了!”
邹万氏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她咬牙切齿的指着地上跪着的丫鬟:“要是我家明磊有个什么闪失,我要你陪葬!”
那丫鬟只是抹泪哭,并没有再分辩。
等大夫来了一看,好在小丫鬟年纪小力气也小,并没酿出什么大事来,药都不必开,就是邹明磊得疼上段时间。
“少年人血气方刚也很正常。”大夫委婉道,“还是要尽量疏导一下。”wap..com
邹万氏脸皮都涨红了!
邹老夫人立马拍板:“既是这样,那我屋子里伺候的那俩丫鬟还不错,我拨一个给明磊放在房里。也不是我说,从前咱们邹家还显赫的时候,哪个爷们的房里不是放着四五个俏丽的丫鬟?咱们明磊到了年龄,说明身体没问题,是好事啊!”
邹万氏涨红着脸没接话,有些忧心忡忡的。
明磊这年龄也太小了些,满打满算也就算是十四,这就要给他安排那种知晓人事的丫鬟了?
邹万氏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咬牙应了。
可谁知,邹老夫人问了下她身边那俩伺候的,谁愿意去贴身伺候大少爷,甚至邹老夫人还许诺,等日后大少奶奶进了门,就停了她们的避子汤,等她们怀上了孩子,就给她们提姨娘。
在邹老夫人看来,这是极好的条件了。结果那伺候她的俩丫鬟一个比一个避如蛇蝎。
这个说她有了心上人,自是不能贴身服侍大少爷。
那个说大少爷虽好但她在外头已经说了人家,就等活契到了日子她就出去嫁人。
邹老夫人又被气了一遭。
邹万氏实在没了法子,最后咬咬牙,打算明儿专门去给儿子买一个教他通晓人事的丫鬟回来。
邹明磊一听,高兴了,身上的疼痛好似也少了几分。
他不忘同邹万氏道:“娘,那个踢伤我的丫鬟可不能就那么简单放过!”
邹万氏倒也想把那丫鬟打个半死,但还没实施呢,就被邹老夫人身边的岳嬷嬷给劝住了。
“您这刚到京城,万一那丫鬟铁了心要去告大少爷,也是丑闻一桩。”岳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为着大少爷日后着想,把那丫鬟赶出府去就是了。不然,那丫鬟真的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是害了大少爷的名声?回头大少爷去书院读书,那岂不是不妙了。”
一说可能会影响邹明磊去书院读书,邹万氏原本要打要杀的态度立马松动了。
最后是邹万氏愤愤的打了那丫鬟一个耳光,把丫鬟赶出了府,算是了结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