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萍萍却是浑然不觉。
她满脸红晕,扭扭捏捏的问于崇杰:“虽说大少爷不怪罪,但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我帮大少爷做个香囊当赔礼吧。”
邹萍萍这话说得显然有些大胆。
非亲非故的,又是他们这个年龄,这香囊代表的含义,已经近乎于明示了。
于崇杰眉头一皱,自是拒绝了:“不必。”
邹萍萍急了,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眼眸似是因着急切带上了一层雾气:“大少爷是嫌弃萍萍的手艺吗?”
于崇杰一默。
方才邹萍萍那般红着脸,雾着眼,满是少女绮思的样子,恍惚间却是又让他想到了茅芙蕖刚嫁给他时的模样。
当时,茅芙蕖也红着脸,小心翼翼的问他,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她想帮他做个香囊。
但他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
他有些记不太清当时的回答了。
但他依稀记得,那一日他匆匆离开了他们的小院,因为于明珠的丫鬟来报,说是大小姐不小心摔破了膝盖,哭着要找大少爷……
于崇杰心中一痛。
他下意识出口:“烟青色。我喜欢烟青色。”
邹萍萍瞬时欢喜起来,眼里迸出明亮的光彩,重重点了点头,羞涩道:“我这就回去,为大少爷做一个烟青色的香囊。”
于崇杰那话脱口而出后,他就又隐隐有些后悔。
不过看着邹萍萍那欢喜的模样,他终是没说什么,让人把邹万氏邹萍萍母女送了出去。
于崇杰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往于明珠的院子去了。
于崇杰去的时候,于明珠正在往九九消寒图上涂上最后一笔。
于明珠穿着家常衣裳,头发也不带任何装饰,松松垮垮的挽着。
于明珠生得本就明艳大气,饶是粉黛未施,反倒是越发显出容貌的艳丽来。
于明珠听说于崇杰来了,脸上的欢喜不似作伪:“大兄,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于崇杰默了默,还是出声问道:“……你怎么把先前你生辰时我送你的那柄珠钗送给邹家小姐了?”
于明珠脸上笼上了一层黯淡,她臻首微垂:“……依邹家小姐所言,大兄应是很属意她吧?”她抬起头,脸上看着带上了几分强颜欢笑,“那支珠钗是大兄送的,邹小姐也喜欢。那我索性赠给大兄喜欢的人,也算是物归原主了……”.CoM
于崇杰变了脸色:“我什么时候属意过她?”
他看着低头不语的于明珠,深深的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力:“……你不要乱猜。”
于明珠却落下泪来:“……我是不愿大兄喜欢的人,再因着我不高兴了。不然,明珠真是百口莫辩……”
却是说先前于崇杰对于明珠太好,导致茅芙蕖最终跟于崇杰离了心,和离的事。
于崇杰一时之间,心中也是酸楚顿起。
“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你。”于崇杰有些艰难道,“一切都是我失了分寸。是我。我心里都晓得。所以才会沉溺酒中,想要逃避……”
于崇杰说是这么说,但待于明珠却不复从前半分亲密。
于明珠红了眼。
她想说什么,于崇杰却又有些意兴阑珊的,道了声“我还有事”,匆匆离开了。
是半点都不想再与于明珠说些交心之语了。
待于崇杰的身影消失在了屋中,于明珠神色便淡了下来。
她看着窗外,脸上表情是同方才的凄楚半点挨不到边的冷漠。
岐黄在一旁低声回禀:“……听闻那姓邹的,说要给大少爷做香囊,大少爷允了,还同那姓邹的说,他最喜欢烟青色。”
于明珠神色更是冷了几分。
她冷笑一声:“……不自量力的贱人!”
她眼里杀气越发浓了。
好在,那贱人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给她大兄做香囊?
她也要有命活到那时候才行!
……
邹万氏从于明珠那得了好些金瓜子,并于明珠给邹萍萍的那支珠钗,一下子手头宽裕了不少,出手也就大方了很多,见邹明磊老是抓着燕瘦在房里胡闹,她心疼极了——自然是心疼儿子,邹万氏便给了邹明磊一把金瓜子,让他出去走走,自己去外头找找乐子。
邹明磊在燕瘦身上开了荤,食髓知味,反倒是越发惦记那日惊鸿一瞥的杏杏,只觉得是心里猫抓一样痒。
眼下邹万氏给了他一把金瓜子,能值不少银子。
邹明磊这心思又活泛起来,想着看看能不能去街上再偶遇一次杏杏。
邹万氏是不许邹明磊一人出门的,她想着旁人不可靠,但燕瘦的卖身契却是捏在她手里的。邹万氏便让燕瘦跟着邹明磊一道出去。邹明磊去哪,燕瘦就必须得跟到哪。
邹明磊倒无所谓,带着燕瘦去街上乱逛了一圈,杏杏没看到,但走了些许他看着身边燕瘦那纤瘦的侧脸,倒是又起了邪火,拉着燕瘦便去附近一家客栈,开了间房,胡天胡地的闹了起来。
等邹明磊穿上裤子,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他不耐的催着燕瘦:“磨磨唧唧的,像什么话!小爷还要找人呢!”
燕瘦忍着一身的青紫,咬牙把衣裳穿上。
然而等邹明磊要下楼的时候,却看见一个有些像杏杏的侧颜,正好在大堂里坐着喝茶歇脚。
邹明磊一个激动,三五步冲下楼梯,奔着杏杏就去了。
杏杏这会儿确实是在这客栈里喝茶,正在往窗外看。
但却是因着她认出了这客栈的店小二乃是她四哥哥喻永桂乔装打扮而成,一看就是在查什么东西。
杏杏正好走累了,迈进这客栈本就是想着歇脚喝个茶,若是因着认出了店小二乃喻永桂所扮,掉头就走,反而刻意。
杏杏便落落大方的选了个角落,要了壶茶,一碟点心,边喝茶边歇脚边看着窗外街道人流如织。
邹明磊从楼梯上急急奔下来,奔着杏杏就去的举动,喻永桂好悬没把手里拎的茶水浇他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正处任务中,不能太过显眼,只是在袖口遮掩下的手中捏了一个梅花镖。
想着这臭小子要是敢碰杏杏一下,他直接送他登西!
照影却是挡在了杏杏身前,警惕的看向邹明磊。
邹明磊咳了一声,眼神灼灼又带着几分不明色彩的火,直勾勾的看着杏杏:“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照影不高兴极了,这谁啊!
杏杏神色比之平常都要冷淡了些。
邹明磊却爱死杏杏这样美人如在云端的模样。
他忙道:“小姐你忘了?那一晚,我们在小院见过一面。”
邹明磊故意说得暧昧。
一旁伪装成店小二给人倒茶水的喻永桂拳头又硬了!
忍!
我忍!
杏杏冷淡的“哦”了一声:“你是指你被人拐子关在地窖里,救出来后瘸着腿大喊要让人把你爹娘叫来的那一晚吗?”
杏杏说的直白,旁边几个听墙角看热闹的客人都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邹明磊有些羞恼,脸上一红。
“你!”
杏杏冷淡的看向他。
照影心下啧啧称奇。
她们家郡主最是好性子了,哪怕是面对于明珠那个讨厌的,她们家群主顶多是不理睬,像这样说话这般满含厌恶冷淡的,眼前这小子还是头一个。
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过人之处”的。
喻永桂却不这么想,喻永桂只是在心中疯狂感慨,看看这小子多恶心啊!一定是把他家杏杏搞得生气极了,他家杏杏的态度才这么冷淡!
他可真该死啊!!!
邹明磊深吸一口气,自认为十分深情的看向杏杏:“……小姐,我心悦你,你家住哪里?我明日便让我娘上门提亲。”
啪!
是喻永桂伪装成的店小二,一不小心踩坏了脚底一块砖。
但这会儿众人也顾不上这么一个小插曲,都饶有兴趣的看一个愣头青,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向人家小姑娘说要娶她。
照影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癞皮狗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他什么玩意!
还敢求娶他们家郡主?!
说出来她都觉得她们家郡主受辱了!
照影想骂人,杏杏却先预料到般,按住了照影的手。
照影自是一切以她们家郡主的意思为先,紧紧抿了抿唇。
杏杏冷冷的看着邹明磊一眼,然后就无视了他,在桌边放下一块碎银子后,起身便要走。
那邹明磊却是急了。
朝思暮想了好几日的美人儿就在眼前,他哪能让她这么容易就走?
邹明磊赶忙伸手去拦住杏杏:“你别走啊!我想你想了好几天了,都睡不着觉……你放心,我家里有钱的很,你看,这些金瓜子,都给你……”
说着,邹明磊就想抓着那把金瓜子往杏杏手里塞。
喻永桂忍无可忍!
他正想把手里的水壶拎过去砸破邹明磊的脑袋,就见斜刺里冲出来一个身影,直接毫不客气的一脚把邹明磊给踹飞了。
杏杏把手里攥着的匕首的缩回了袖子里——她本来是想,这邹明磊要是敢碰他,怎么说也得剁他一个爪子。
“什么玩意儿!”
那冲出来把邹明磊踹飞的身影,一身江湖短打装扮,脸上冷若冰霜,腰间还配着一把古朴的大刀,不是卿霜又是谁?
过年那会儿,卿霜在喻家养了一段时间的伤,给达奚司婆留下了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就消失无踪了。
达奚司婆骂了好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想起来,还要骂卿霜几句白眼狼。
杏杏一看见卿霜,立马也顾不上旁的了,抓住卿霜的胳膊:“你去哪了?达奚奶奶快想死你了!”
卿霜踹飞邹明磊还觉不过瘾,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想拔刀砍了邹明磊,结果杏杏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她浑身微微一僵。
卿霜僵硬道:“……放手。”
杏杏才不管呢。
接触时间也不短了,杏杏知道卿霜就是这么一个面上不好说话,实际上心很软的性子。
“达奚奶奶天天骂你白眼狼,说你浪费了她那么多药材,那两千两可抵消不了。”杏杏道,“你先前说的,要给达奚奶奶当苦力,干一辈子来抵的。”
卿霜嘴唇动了动,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喻永桂悄悄拎着茶壶退了回去。
虽然卿霜砍过他,但他知道,卿霜这人还是挺讲道义的,她宁可自己死了,也绝不会让有恩于她的杏杏伤着半根毫毛。
邹明磊只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
燕瘦艰难的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却自觉在心上人面前丢了大人,狠狠的一把推开燕瘦:“滚!”
燕瘦无措的被他推了一把,摔倒在地。
卿霜一看,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这小鳖崽子,什么玩意!
邹明磊却根本不管燕瘦,只执拗的看向杏杏,喊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愿意娶你为我的正妻,这还不够吗——”
他话没说完,卿霜已经忍不住,又上去给了他一脚!
这一脚踹得极狠,邹明磊鼻血都被踹出来了,看着糊了一脸很是可怖。
燕瘦惊惶的叫了出来。
这动静吸引了外头巡街的衙役,两个衙役冲了进来:“何人胆敢在皇城底下生事!”
邹明磊挨了这一脚又疼又丢人丢的厉害,他满脸是血,挣扎着站起来,怒气冲冲指着卿霜:“是这个疯婆子——”
杏杏看了一眼照影,照影站了出来:“两位差爷容禀,是眼前这人无礼的很,冲过来就骚扰我们郡主,还说了一些混不咎的话!这位姑娘是路见不平,挺身而出,为了制止这人骚扰我们郡主,才动了手,实在是情有可原。”
“郡主……”衙差倒吸一口凉气。
照影挺了挺胸膛,道:“对,没错,我们郡主便是圣上亲封的福绥郡主。”
杏杏拿出了玉牌,证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衙差赶紧行礼:“卑职见过郡主。卑职这就把这个对郡主无礼的小人给带回去审问!”
邹明磊整个人都懵了,直到被衙差一边一个拽着胳膊往外拉,他才堪堪回神,挣扎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照影却是啐了一口:“不管你知不知道,谁家好人会这般当街对人家姑娘这么轻浮的!活该被抓!好好反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