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是初夏,天气颇有暑意了,石榴花已经开得略显颓残,花瓣锦簇的外端,有些地方已经发了黑,那花本就灼红如火,这一点黑,直如焚到尽处的灰烬,无端端的夹在翠色的叶间,格外分明。
长孙冲本来在朝会上受了气,回家便就没好气,叫过专管花儿匠的领事,指着那石榴就训斥:“你瞧瞧,你好生瞧瞧这是什么?连花都开焦了,也不晓得拾掇?你们成日大米白面的吃着,自己个儿的差事,怎么就不肯上心?回头要是再让我瞅见了,看不传大板子打折你们的狗腿!”
他正训责着,突然见歪里走出一个人来,一抱拳说道:“大少爷。”
长孙冲一见是他,知道是老宅那边的人,唔了一声,随口说道:“你说吧。”
那人想了一想,还是先请了个安,口气也有意放小些了:“是这样,之前大少爷让留意的人前些时候出嫁了,之后便不知去向。”这句话本来极长,他说的又快,长孙冲仿佛乍然没有听清楚,眼睛直直的盯着一侧,过了半晌,突兀的转过脸来,那太阳正照在脸上,白花花的极刺眼,众人都瞧不出他脸上的神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因为之前长孙冲叮嘱过让他们盯人,结果把人盯丢了,他正在惴惴不安时,长孙冲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最要紧的事情一气进了东暖阁里,方坐下来,看见那人跟了进来,便轻声的说道:“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病弱的书生,听闻姓崔是外乡流落过来的破落子弟。”
长孙冲唔了一声,随手捡起那一本诗词来瞧,偏偏是新诗词的集子,他随手翻了一页,目光掠过字间:“.......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居然正好是择选了苏若尘的那首诗,他瞧着下面写的备注,作者:苏氏,长安名门之女,早夭,遗作数篇,每有佳句。
一瞬间只觉得那一种悲辛无尽,涌上心间,凄楚哀苦,只是绵绵不绝,仿佛此生此世都永无宁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