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板的动作很快,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对他都至关重要。
他一边指挥着手下清理现场,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把这致命的错误找补回来。
蓝实子不是一个喜欢听废话的人,一切都得看行动,看结果。
不一会儿,现场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事儿都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一个势力的更替,和王朝的兴衰没有多大区别,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蓝实子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他坐在书房中,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却在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些大汉的身手都不弱,且目的明确。
昨晚夜半,他从胡老板手中接过带有柳夫人签名的商契时,就已经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
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竟然行动得如此迅速!
从夜半到刚才,也就是吃喝一顿的功夫,他们就能布置得这样严密、妥帖。
要是再给些时间,还不知道这些余孽们会折腾出多大的动静。
总之,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结束。
凝神细思之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蓝实子淡淡地说道。
胡老板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齐声道:
“主人恕罪!”
蓝实子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起来说话。”
胡老板等人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但却不敢坐。
蓝实子也没有勉强他们,直接问道:
“查出什么了?”
胡老板连忙说道:
“回主人的话,那些人是柳夫人派来的。”
“柳夫人?”
蓝实子皱了皱眉。
“她这么会对我下手?”
胡老板摇头道:
“小的也不知道。但小的已经查过了,那些人都是柳夫人的死忠。柳夫人被主人您赶出旱市之后,就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找机会报复。这次她应该是想活捉主人您,然后用来要挟……”
蓝实子冷笑了一声。
胡老板不知道主人的态度究竟是何意,只好低下头,不敢接话。
蓝实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
胡老板心中一颤,连忙说道:
“小的这就去把柳夫人抓来,然后任凭主人处置!”
蓝实子不置可否,狠狠错了几下手中的玉佩,说道:
“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早点办完事,中午还能赶上一起吃饭!”
胡老板如蒙大赦,连忙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自己这次能够保住性命,完全是因为蓝实子还需要自己去对付柳夫人。
他必须尽快把柳夫人抓来,才能彻底洗刷自己的罪过。
无论如何,这次都闹得太大了……那些人虽然伤不到蓝实子分毫,但却会让蓝实子对他的能耐产生动摇。
屈居人下,一旦失去了上位者的信任,下场往往都不会好……
为此,胡老板还特意去了一趟巡城总管的府邸,给其送上了一份厚礼。
即便以镇海城现在的局势,所谓的巡城总管已经名存实亡,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自己负责的事情,出了这样大的纰漏,现在必须得排除万难,摒弃一切干扰。
至于巡城总管,却是早就乐得清闲
收了胡老板送上的礼物后,当即豪爽地应承下来。
只要事情做得隐秘,街面上不起大的波澜,他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得到了巡城总管的默许,胡老板心中大定。
他立刻召集了一批最得力的手下,详细布置了抓捕柳夫人的计划。
除却旱市以外,柳夫人的产业还有那家客栈、布庄、以及赌坊。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地方,胡老板根本不做考虑。
狡兔尚且三窟,更不用说在镇海城中摸爬滚打十来年的柳夫人。
那些看不见的,被常人所不知的,才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镇海城中即使在龙帆会到来之前也同时生存着各种势力。
这些势力各有各的信息渠道,都知道些对家没有公开出来的隐秘。
自从胡老板被蓝实子收入麾下,得到了要吞并旱市的命令后,他就开始不遗余力地收集关于柳夫人的种种。
不夸张地说,除了睡觉的时候她旁边没人,其余的时间包括一天三顿饭每顿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基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这般无孔不入的本事,给了他不论在哪都能游刃有余的本钱!
根据这些年来的积淀,胡老板知道柳夫人在城南还有一处偏僻别院。
布庄、客栈、赌坊,在胡老板的判断里,柳夫人是决计不会回去的,所以这处别院应该就是她此刻的藏身之处。
十几个身手最好的手下。
每个人都配备了强弓硬弩和百炼钢刀。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特意准备了马队,以便在必要时能够迅速追击或撤离。
一切准备就绪后,胡老板带着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蓝实子的宅院,直奔城南而去。
此时正是上午时分,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一行人穿着普通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并未引起过分的注意,因此很快就来到了城南的那座宅院附近。
他们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在周围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异常后,才悄悄地靠近了宅院。
宅院的大门紧闭着,里面似乎并没有人。
老江湖不会被这样拙劣的障眼法骗住胡老板示意手下做好准备,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大门,随即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手下们紧随其后,迅速将宅院包围了起来。
但他们却并没有发现柳夫人的踪影……
宅院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些符合柳夫人习惯的简单家具和很多堆砌在墙角的杂物。
胡老板心中一沉,立刻下令手下撤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剑雨落下来的时候,胡老板一众人刚好从屋子里撤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四周合围的屋檐后突然冒出来密密麻麻,手持硬弓的弓箭手,胡老板的手下防备不及,顿时伤亡大半!
紧接着,又是一群手持利刃的大汉从院落里提前挖好地道中钻了出来,将胡老板等人团团围住。
他的手下虽然都是精锐之士,但在这种突然袭击之下,应付起来还是极为吃力……
胡老板目眦尽裂,奋力反击,试图冲杀出一条活路,奈何对方的人数实在太多,而且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激烈的争斗,如同犬牙交错,相持不下。
刀光剑影,流沙漫天。
不断有人倒下,浸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胡老板左冲右突,抵挡之余寻找着突围的机会。
可对方哪里会让他轻易逃脱?
又是一道破空之声响起。
一支羽箭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射来,正中胡老板的左边的肩窝。
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鞭响。
紧接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边。
胡老板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主人蓝实子的另一位心腹手下。
他手中拿着一根长鞭,刚才就是他用长鞭抽打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人受蓝实子差遣,从胡老板等人向城南奔袭时就一直悄然跟在后面。
在他们一股脑冲入院中后,此人便在附近潜伏,静观其变。
刚才听到宅院里传出动静,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于是立刻赶来支援。
看到胡老板受了伤,他立刻挥动长鞭,加入了战团。
长鞭如同灵蛇在空中舞动,卷起一阵阵风啸。
每一次鞭击都精准无比,使得围攻胡老板的敌人纷纷受制。
这位蓝实子的心腹手下不仅擅长鞭法,更精通于利用地形和环境。
他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在胡老板身边,为他挡下致命的攻击。
胡老板得空用刀将箭杆砍断,重新振作精神!
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都带有风雷之势,即使身受重伤,也依然勇猛无比。
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
性命攸关,胡老板和他的手下们仿佛不知道疲惫一般。
每一次冲撞。
每一次挥刀。
都伴随着鲜血的飞溅和生命的消逝!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起来。
胡老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滴汗水的滑落、每一缕阳光的照耀、以及每一次刀剑相交的震颤。
这些都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也是鼓舞他不断挥刀的勇气!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胡老板看到敌人的刀锋正向自己的心口刺来。
他来不及躲避,只能拼尽全力挥刀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两把钢刀在空中相撞,火星四溅。
胡老板感到手臂一阵麻木,手中的刀也只剩下一半……
见状,那人挥舞着长鞭,如同猛虎下山,在敌群中所向披靡,拼命向胡老板靠近。
手中长鞭仿佛变成了无数条触手,将敌人牢牢地缠绕住,使得他们无法动弹。
在这般舍生忘死之下,敌人开始逐渐溃散……原本严密的攻势在鞭影与刀光中被打破。
当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的时候,胡老板和他的手下们都已经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胡老板一手按住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一边走向那位人,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要不是这位他及时赶来支援,自己和这一票兄弟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不必谢我,都是给主人办事!”
这人不善言辞,不苟言笑。
胡老板跟随蓝实子时间已不算短,但印象中此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过两手之数。
简单的休整和包扎伤口之后,胡老板命手下们将整个宅院都翻了个底朝天。
那些地道也被毁坏,在最后一个人出来之后,以外力让其彻底坍塌。
胡老板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他知道柳夫人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地暴露自己的藏身之处,但她究竟去了哪里,自己却是也不知道了。
难不成真的拿了钱之后,就立马离开了镇海城?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旱市以及前十来年的种种,又何必再派人前来不遗余力的袭杀?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快马从街道的尽头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一身紧身黑衣,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神秘而矫健。
胡老板等人立刻戒备,手握兵器,紧盯着此人,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敌是友。
这人在宅院前停下,利落地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胡老板。
他摘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胡老板,久违了。”
年轻人微笑着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胡老板一愣,他并不认识这位年轻人,
“你是谁?”
胡老板沉声问道,手中的钢刀紧握不放。
年轻人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胡老板不必紧张,我并非柳夫人的人。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胡老板疑惑地看着年轻人。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帮我?”
年轻人神秘一笑:
“因为我们的敌人相同。不过我也不知道柳夫人在哪,但她留下了一样东西,或许对胡老板有用。”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递给胡老板。
胡老板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枚印章,上面刻着一圈海棠花,中间簇拥着一个“柳”字。
“这是柳夫人的私章?”
胡老板惊讶地问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
“正是。柳夫人估计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带走这枚印章。胡老板可以用它来对付柳夫人的余孽,或者向你家主人蓝实子交差。”
胡老板看着印章,心思蹁跹。
这枚印章确实是个好东西,至少可以让他暂时摆脱眼前的困境。否则这般大张旗鼓地扑过来,最后落个空手而归,那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过他并不完全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风雨飘摇之际,人心更加叵测。
“你为何要帮我?”
沉思了片刻,胡老板还是决定再问一遍。
年轻人哈哈一笑:
“胡老板果然谨慎。实话告诉你吧,我与柳夫人也有仇怨,她倒霉我自然高兴。至于目的嘛,我只是想与胡老板交个朋友,或许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胡老板不是最喜欢跟人谈合作?”
胡老板沉吟片刻,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来历不明,但似乎并无恶意。
“好,我暂且信你。这枚印章我收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定会与你合作。”
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胡老板快人快语,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戴上斗笠,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胡老板客气拱手道别,各自的心思都在各自的肚子里揣着。
带着手下回到蓝实子的宅院后,胡老板将柳夫人的私章交给了蓝实子。
蓝实子看着手中的印章,破天荒地夸赞了两句。
胡老板心里一松,这个坎可算是过去了……
至于以后……
脑袋悬在刀柄上的人,没资格思考那么长久的事情,不如想想今晚去哪喝酒,叫几个姑娘来陪。
“你说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历?”
蓝实子突然问道,把胡老板的思绪拉了回来。
胡老板一愣,随即回答道:
“小的也不清楚。他自称与柳夫人有仇怨,所以才出手相助。”
蓝实子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看来,无论这个年轻人是谁,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就好。
况且他手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去管这些闲事。
蓝实子沉思片刻,然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房的案台前。他铺开一张精美的纸张,提笔蘸墨,亲自写了一封请柬。
胡老板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自己主人亲自写请柬,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不一会儿,蓝实子写完了请柬,将其递给胡老板,说道:
“去城里最好的装裱店把这封请柬装裱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你亲自去送给赵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