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正将手中的奏报放下,目光转向赵让:
“赵让,你对这四门之事有何看法?”
赵让沉思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四门之事,看似独立,实则相互关联。东门的西域人携带的通关文牒显然是伪造的,他们的目的并不简单,可能是为了潜入皇城,进行某种秘密活动。西域人近日在北境频繁活动十分频繁,我在镇海城中也遭遇了他们。”
张宗正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说的没错。我会派人深入调查南门火灾的原因,以及五皇子的动向。”
“至于西门家族……先确保他们不会对皇城的安全构成威胁吧”
青青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楼主,赵公子,你们不觉得西门的事情最为平常吗?为何你们会觉得它最匪夷所思?”
张宗正和赵让对视一眼,然后张宗正解释道:
“西门家族在皇城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这次货车翻倒,虽然看似是小事,但如果背后有西门家族的操控,那么其目的就值得我们深思。他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制造混乱?他们想要掩盖什么?或者他们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说罢,张宗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而且西门家族向来行事低调,这次却如此高调地支付罚款,与他们以往的作风极为不符。以西门家族的财富和影响力,足以让他们在皇城中为所欲为,但他们却选择了这种方式,显然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赵让微微皱眉,对于张宗正对西门家族的猜疑,他心中有些不解,甚至有些不快。
毕竟他与西门家族的少爷西门大壮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挚友,深知西门家族的为人和家风。
在赵让看来,西门家族绝非那种会在背后玩弄权术、制造混乱的家族。
不过他也清楚张宗正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西门家族在皇城中的地位确实举足轻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巨大的波澜,而且这次货车翻倒的事件确实存在许多疑点,让人不得不怀疑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层的目的……
看着赵让沉默不语,张宗正知道他在犹豫。
张宗正的话还未说完,赵让便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
“张大人,西门之事,就交由我来负责调查清楚吧。”
张宗正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好!你能够放下个人情感,以大局为重,这正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担当。”
赵让摇了摇头说道:
“张大人,我并非放下个人情感,而是我相信西门家族的清白。我自幼便与西门大壮一同长大,深知他的为人和家风。西门家族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绝不可能在背后玩弄权术、制造混乱。”
张宗正听了赵让的解释,劝勉道:
“赵让,你这份情谊和义气实属难得。但你也知道,既然进入了这座楼,凡事就必须以皇城的安危为重。”
赵让点了点头,二人又闲话几句。
入夜,张宗留赵让住在总楼中,却被赵让婉言谢绝。
相比于总楼中凝重的气氛,先前站在楼前的震撼和憧憬已经荡然无存,他只想赶紧出去,在街上走走透透气。
青青看着赵让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
“张楼主,您这样安排真的好吗?万一……”
张宗正打断了她的话:
“没有万一。”
青青没有再说话。
张宗正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她能够改变的。
赵让离开了总楼,独自踏入了皇城的夜色之中。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缓缓降落,将天空笼罩,但皇城的繁华却并未因此而减退,反而更加璀璨。
街道两旁,灯笼的柔光透过纸窗洒下,将石板路映照得如同一条金色的长河。
赵让放慢了脚步,让自己深深地融入这繁华的夜市中。
声音和气味仿佛化作了一条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与这座城市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赵让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西门附近。他心中一动,决定去丰年米行货车翻倒之处看看,或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夜色中的西门显得格外宁静,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店铺还亮着灯火。
赵让沿着街道前行,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点。
那里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米粒和货车挡板的木质碎片。
赵让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发现货车翻倒的地方正好是一条街道的拐角,这里的视线并不开阔,很容易发生意外。
街道的一侧是一排低矮的房屋,窗户紧闭,显得有些破旧。
其中一扇窗户的窗台上,有些许米粒散落。
赵让走近那扇窗户,轻轻敲了敲,却没有回应。
他绕到房屋的后门,发现门虚掩着,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丝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
赵让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光映照出屋内的陈设,简陋而杂乱,似是许久无人居住。
回到事发现场,赵让看到街道的另一侧有一家小酒馆,正对着西门的位置。
此刻酒馆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赵让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耐心地听着周围的谈话,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忽然一个醉汉的高声自语道:
“你们说的都不对!前天晚上,老子就看见一辆货车在拐角处突然翻倒,车上的大米洒了一地!”
无人搭理这个醉汉的疯话。
只要是还没喝多的人,都清楚的记得,西门家族,丰年米行的货车是在今日午后翻倒在这里的。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是前天晚上?
赵让心中一惊,立刻走到醉汉身边,问道:
“这位兄台,你能否详细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况?”
醉汉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赵让一番,然后摇摇晃晃地说道:
“前天晚上,我正好路过这里,准备进酒馆喝酒,就看到货车突然翻倒……我本来想去帮忙,但看到车上的大米,我就……嘿嘿,你知道的!”
“那你看到货车翻倒时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迹象?”
醉汉想了想,说道:
“我好像看到车轮下面有什么东西,但当时太黑了,看不太清楚。但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意外!”
醉汉的话让赵让心中一动。
立刻掏出一些银两,放在醉汉面前,说道
“这位兄台,我也不说什么大事,只要你能再详细说说那晚的情况就好。”
西门家族不是谁都能开罪的起的,哪怕醉汉已经喝的烂醉也是一样。
有条命在,明晚还能来喝酒,这点他拎得清。
不过既然赵让说了只用动动嘴,就能赚银子,自己说的真假,他也没法查验。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醉汉一把抓起银两,塞进怀里,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隐约觉得是有,但得再喝几杯估计才能想起来!”
赵让微微一笑,招来酒馆的小二,又要了一壶好酒和几样硬菜,举杯对醉汉说道:
“酒菜管够,咱们尽管吃喝!”
醉汉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紧紧握住那沉重的酒杯,这是他与现实之间唯一的纽带。
与赵让轻轻一碰杯,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连续下肚,醉汉的脸庞泛起了红晕,话匣子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瞪大了眼睛,用略带夸张的口吻描述着那晚的情景:
“那晚,月黑风高,街上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我就看一辆货车冲过来……”
说到这里,醉汉的语气变得更加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那货车跑的飞快,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似的,猛地翻倒在地。大米洒了一地,白花花的,就像下雪一样!”
赵让听得入神,迫不及待地追问:
“那你看清楚车下是什么异物了吗?”
醉汉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当时太黑了,我没看清楚具体是什么。就隐约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个人影,又似乎是块石头。但那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看清。”
醉汉说罢打了个酒嗝,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摇了摇头了,说起了车轱辘话: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对了!那黑影似乎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
赵让还想问什么,但醉汉嘿嘿一笑,打断了他,举起酒杯粗着嗓子说道:
“来!再干一杯!只要你能帮我把这顿酒钱付了,我就算没白说。”
酒馆挂在门上的风铃突然发出了几声清脆。
几个身材魁梧、打扮粗犷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的皮肤被晒得黝黑,手上布满了厚厚的老茧,显然是长年累月驾驭马车所造成的。
醉汉认识这些人是丰年米行的仆役,经常在这一带驾驭马车运送大米。
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赵让,心想这位公子哥儿似乎对这些仆役很感兴趣,便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醉汉端起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那些仆役面前,大声招呼道:
“哎,兄弟们!来这边坐,我给你们介绍个贵人!”
仆役们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醉汉,又看了看赵让,不知道这位陌生的公子哥儿是什么来头。
但醉汉已经热情地拉起了他们,将他们引到赵让所在的桌子旁。
赵让见状,微笑着向仆役们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醉汉得意地坐在中间,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这位兄弟想和你们聊聊,大家都是朋友,别客气。”
说完,举起酒杯,大声吆喝道:
“来!先干一杯!”
仆役们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看有不要钱的酒菜吃喝,也纷纷举起酒杯。
几杯酒下肚后,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赵让看准时机,向仆役们询问道:
“几位大哥,今日发生的事儿,不知你们是否了解其中的情况?”
仆役们互相看了看,领头的那个男子皱了皱眉,回答道:
“公子,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后续自有东家去处理。”
赵让见状,并不气馁,继续温和的劝酒。
醉汉也在一旁帮腔道:
“兄弟们,吃了份嘴短,这位公子可是个好人,你们就说说吧!”
仆役们犹豫了一下,最终领头的男子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好吧,既然公子这么想知道,我们就说说吧。今日午后,我们像往常一样驾着货车运送大米,但突然之间,马儿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疯狂地奔跑起来,我们根本控制不住……”
另一个仆役接口道:
“是啊,那情形太可怕了……货车在路上左摇右晃,我们当时都快吓死了!”
赵让点了点头,示意仆役们继续说下去。
“就在那一刻,”
领头的男子继续说道,
“货车突然翻倒了,大米洒了一地。我们赶紧下车查看情况,却发现马儿已经死了,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就像是被吓死的!”
赵让心中一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沉思片刻后问道:
“你们可曾注意到周围有什么可疑的人或物?或者在那之前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仆役们回忆了一下,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情况。
领头的男子补充道:“我们当时只顾着救马和收米,没太注意周围的情况。”
赵让微微皱眉,心中隐约感觉这起事故好似和马匹有关。
“大哥,你们驾驭的马匹是从哪里来的?可否详细说说?”
领头的男子回答道:
“这些马匹都是从西域买来的宝马,体格健壮,耐力极好。我们丰年米行一直都用这种马匹来运送大米。”
“这些马匹是直接从西域买来的吗?还是通过其他商号转手购得的?”
领头的男子想了想,说道:
“这些马匹是前不久从米行其他分号调来皇城总号的,具体是怎么买的……这是东家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据说这些马很贵,一匹马足够换好几桌上等的席面!”
赵让看其中一个年轻的仆役欲言又止,便看向他,示意他尽管开口。
此人犹豫了一下,说道:
“公子,说实话,这些马匹确实比之前的马匹更加神骏,但也更难驾驭。它们似乎有些暴躁,容易受到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