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让离了醉仙楼,漫步于城郭之内,心头一片宁静。
午后的阳光,轻轻洒落,那青石铺就的街道便似被岁月打磨得愈发光亮,行人的喧嚣、小贩的吆喝,汇成这热闹的市井画卷。
然他,似一位脱俗的仙者,神游于这尘世之外,思忆着昔日的云烟。
不知何处飘来的酒香,勾起了他的几分馋意。
随意找了家热闹的酒楼,拾阶而上,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壶清酒,几碟小菜,自斟自饮,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酒,似那江湖之水,流淌过他的喉头,勾起了无数的回忆与情愫。
西域的风沙、兄弟的欢笑、还有那江湖的快意恩仇,都随着这杯酒,化作了绵绵的愁思。
思及此处,赵让不由得想起了元明空与元可欣二人。那时的他们,如初生之犊,怀揣着对江湖的憧憬与热情,携手走过风风雨雨。
如今,虽各执一方势力,却仍难忘那初入江湖的纯真与誓言。
酒足饭饱之后,他付了账,悠然地向殿下的府邸行去。
玉佩之争虽已告一段落,但那背后的暗流涌动却愈发激烈。
南宫家的深不可测、宰相府的权谋算计……而在这其中,南地蜀中唐家的名头尤为响亮。
此次能够邀请到他们参加迎春夜宴,无疑是元明空的一大助力。
穿过府邸的重重院落,赵让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后花园的凉亭之中。
元明空正负手而立,欣赏着池中的游鱼。
听到脚步声后,他转过身来,面上露出了笑容。
“赵兄来了。”
他招呼道。
赵让也不客气地坐下,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然后直截了当地说道:
“殿下,玉佩已经送出去了。”
元明空听后,心情大好,问道:
“不知赵兄将玉佩送给了哪些人?”
赵让便将名单上的势力一一道来。
当听到“南地蜀中唐家”时,元明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唐家竟然也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
他有些意外地说道。
“看来这次迎春夜宴的阵容确实非同小可。”
赵让点了点头道:
“唐家虽然远在蜀中,但他们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忽视的。此次能够邀请到他们参加夜宴,对我们来说是如虎添翼。”
元明空听后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好!”
一连说了四个好,元明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接下来我们便要好好筹划一下夜宴的事情了。赵兄有何高见?”
赵让沉吟后说道:
“殿下已经安排了这么多的势力参加夜宴,想必已经成竹在胸了吧?”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
“不过依我看来,我们还需要在防卫和安全上多下工夫才是。”
元明空听后点了点头道:
“赵兄所言极是。这次夜宴关系重大,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了最精锐的护卫,还有不少江湖高手暗中保护夜宴的安全。另外……”
他顿了一顿又低声说道:
“我还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给那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赵让听后心中一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知殿下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元明空所说的“客人”指的必然是那些心怀不轨的江湖人士和敌对势力。
元明空神秘地笑了笑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两人的身影在凉亭中交错着,映入了池水之中,仿佛与那游鱼融为了一体。
“南地蜀中唐家的位置,一定要安排得妥当。”
元明空嘱咐道。
“他们是我这次夜宴的重中之重,绝不能有半点疏忽。”
赵让点头称是,心中对元明空的重视程度又多了几分了解。
“至于菜式,我已命人从各地搜罗了珍稀食材,准备了一些别具一格的佳肴。”
元明空微笑着说道。
“其中有一道‘龙凤呈祥’,更是用上了罕见的金色鲤鱼和雪山飞凰,寓意吉祥如意、天下太平。”
赵让听后不禁赞叹道:
“殿下真是用心良苦,相信这场夜宴定会成为一时之盛事。”
元明空摆了摆手,谦逊地说道:
“这都是多亏了赵兄的鼎力相助。没有你的谋划和周旋,这场夜宴也不会如此完美。”
日头更沉,赵让的身影在凉亭外逐渐模糊。他刚欲抬步离去,心头却忽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令他下意识地回转过身来。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他衣袂的边角,也带起了他心中的疑虑。
他望向元明空,那双平日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此刻却似乎藏着深不见底的忧虑。
“殿下,”
他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缥缈。
“在下有一事不明。”
元明空轻叹一声,道:
“赵兄与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赵让顿了顿,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可欣公主……她近日可好?”
元明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里有一颗孤独的星星,在黑暗中倔强地闪烁着光芒,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可欣她……”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她最近在父皇的寝宫照料父皇。”
赵让的眉头一皱。
“皇上生病了?”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流逝。
元明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是的,父皇的身体……近来很是不好。”
“这也是为何迎春夜宴会推迟举办,并且减少参加势力的原因。”
赵让的心中一阵震惊。
他知道大威皇帝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想起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如今却病重在床,生死未卜,不禁感叹岁月的无情和人生的无常。
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甚至改变整个朝堂和江湖的格局。
他望向元明空,只见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沉重。
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智慧和决断的眼眸中,此刻却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殿下,你也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苍白无力,但他还是想说出口,给元明空一些安慰。
元明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
“借赵兄吉言了!但父皇的病情……唉,只能听天由命……”
自己虽然贵为皇子,但在生死面前,却依然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
两人相对无言。
赵让默默地站在元明空的身边,与他一起望向那颗孤独的星星。
又聊了几句,赵让便告辞离去。
他走出元明空的府邸,抬头望向星空。
夜色渐浓,星辰闪烁。
但无论星空多么璀璨,也照亮不了人心中的黑暗与迷茫。
赵让心中装着事,脚步自然快不起来,一路琢磨着元明空那番关于皇上病情的话。
踏着月色,刚进入院子,一个苍老的身影便从暗影中走出。
福伯迎上来说道:
“少爷,您回来了。”
赵让点了点头,问道:
“福伯,有什么事吗?”
福伯递过一张纸条,道:
“少爷,西门大壮派人送来的,说如果您回来了,就去丰年米行找他们。”
赵让心中一动,暗道:
“这么晚了,西门大壮找我何事?”
他接过条子,匆匆扫了一眼,便转身向丰年米行的方向奔去。
丰年米行是西门家在皇城中最大的产业,几乎垄断了整个皇城的粮食市场
走到门口,赵让见米行的大门紧闭着,只有旁边的侧门开着一条缝,透出微弱的灯光。
“让哥,你可来了!”西门大壮苦着脸说道。
“出大事了!!”
赵让心中一紧,问道:
“出什么事了?”
西门大壮叹了口气,道:
“今天中午,米行的一个库管去仓库运米,发现整个米仓的米都被人浇灌了火油!
“什么?”
赵让大吃一惊,
“这怎么可能?”
丰年米行的仓库防守严密,寻常人根本无法接近。
西门大壮晃着脑袋说道:
“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我们的人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赵让心中一凛,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此事又发生在迎春夜宴即将举办之际,更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的关联。
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他沉吟片刻,道:
“大壮,此事必有蹊跷。
西门大壮点了点头道:
“让哥,我也是这么想的。前面已经让他们封锁了消息暂时不要外传。
“嗯,走吧,我们先到仓库看看。”
两人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了米仓前。一股刺鼻的火油味扑鼻而来,赵让不禁皱起了眉头。
米仓内,一堆堆原本金黄饱满的大米,此刻却都被一层黑乎乎的火油浸润,显得格外诡异。
赵让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站起身来,对西门大壮说道:
“这些米虽然被火油浸润,但并未完全失去价值。先将它冲洗干净,然后再做处理。”
西门大壮闻言一愣,随即苦笑道:
“让哥,这火油易燃易爆,万一晾晒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
赵让微微一笑,道:
“你放心,只要小心点就行。”
西门大壮见赵让如此自信,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几分,点了点头,道:
“好!我这就去点些伶俐的活计来帮忙。”
赵让让人准备大量干草、棉布和清水,以及一些防火的器具。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亲自监督着众人开始冲洗大米。
众人先将仓库的门窗全部打开,让空气流通起来。然后,他们将一捆捆干草和棉布铺在地上,再将浸润了火油的大米均匀地铺在上面,慢慢用水冲洗。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那些原本被火油浸润的大米终于变得清爽起来,虽然颜色略显黯淡,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刺鼻味道。
这些大米,原本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色,被皇宫订走,用以供应禁宫的日常消耗,以及即将举办的迎春夜宴。
虽然赵让和众人已经尽力将火油冲洗干净,但这些大米显然已经不能再食用。
如果不能按期交付,对丰年米行的信誉将是毁灭性的打击,西门家在皇城的势力也将大打折扣。
西门大壮面色凝重,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他望着赵让,眼中充满了期待和焦虑。
“让哥,现在怎么办?”他问道。
赵让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说道:
“此事既然已经发生,我们便只能想办法弥补。大壮,你立刻去皇城内其他的米行买米,无论如何,也要先凑齐皇宫的订单。”
西门大壮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赵让则留在米仓中,继续思索着对策。
调集其他米行的存货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而且,此事背后显然有人在暗中捣鬼,如果不查出真相,恐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等着他们。
没多久,西门大壮带着几个手下匆匆赶回米仓。
“让哥,我用高于市场三倍的价格已经把其他米行的存货都买空了,凑齐皇宫的订单没有问题。”
西门大壮气喘吁吁地说道。
他话锋一转,又道:
“但是,这样一来……我家在皇城的流动资金就所剩无几了,这生意……”
赵让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
“生意的事暂且放一放,先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同样是火油,同样是火。
赵让在阳崎书院的废墟中,也闻到了近乎一样的味道。
阳崎书院是海迪耶受了三皇子的指派,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但海迪耶显然已经不想再掺合皇城中的是是非非,否则他也不会找到赵让,把这些前因后果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可米仓内的情形,很难让赵让不联想到海迪耶和他带领的西域人。
这些人向来诡诈,忽左忽右,行事毫无逻辑可言,有时看利益,有时却只凭心情!
天一亮,五皇子便带着一队禁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丰年米行。
他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是一位关心民生的贤明皇子。
“西门公子,听闻丰年米行出了些状况,我特地前来看看。”
五皇子说着,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那些被火油浸润的大米。
西门大壮迎了出来,心中都是不满:
“只是些小状况,已经处理妥当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五皇子点了点头,道:
“丰年米行是皇城百姓的粮仓,万万不可出事。我已经带了禁军来,帮助你们严加防守。”
西门大壮和赵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五皇子此举显然有些反常。
他平日里虽与西门家有交情,但此刻如此热心肠地前来帮忙,实在让人不得不生疑。
赵让上前一步说道:
“多谢五皇子殿下关心。不过此事我们已经有了对策,就不劳烦殿下了。”
“而且西门大壮已经从其他米行调集了存货,足以应付皇宫的订单。至于防守之事,我们自有安排。”
五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赵兄果然足智多谋。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只是……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就在这时,一队镖师模样的人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身着统一的劲装,腰间挂着金光闪闪的镖旗,正是金钟镖局的镖师。
五皇子见状对西门大壮和赵让说道:
“哦对了,我还特地请了金钟镖局的兄弟们来帮忙防守。他们的身手和经验都是一流的,有他们在,定能确保丰年米行的安全无虞。”
西门大壮和赵让闻言都是一愣。
没想到五皇子竟然会请金钟镖局的人来帮忙!
要知道,西门大壮和赵让自己都跟金钟镖局之间可是有着不小的恩怨。
表面上相安无事,暗地里却势如水火。
此刻见到金钟镖局的人出现在这里,西门大壮和赵让的心中都不禁涌起一股怒火。
但五皇子在场,他们也不好发作。
赵让拱手说道:
“多谢五皇子殿下的好意。不过我们已经有了完备的防守计划,就不劳烦金钟镖局的兄弟们了。请五皇子殿下和各位镖师兄弟见谅。”
说着,西门大壮一挥手,身后一群西门家的护卫便齐齐上前一步,挡住了金钟镖局的来路。
五皇子见状眉头一皱,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他似乎并不在意赵让的拒绝,只是淡淡地说道:
“既然如此,也还是要小心再小心。这些人手就留在此,有需要的你们二人随时可随时差遣。”
说完他转身离去。
那些禁军和金钟镖局的人却没有撤离,在街头巷口驻扎下来。
说是听凭差遣,但却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丰年米行的一举一动。
五皇子一走,西门大壮忍不住骂道:
“他妈的!这五皇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们和金钟镖局不对付,还故意把他们找来气我们!”
赵让却只是冷冷道:
“他这是在试探我们。”
“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
赵让没有回答他。
五皇子此举绝非无的放矢。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这样做既试探了西门家的虚实,又让他们与金钟镖局之间的矛盾加深了一层。
结合元明空所说,皇帝病重,这位掌军的殿下看来已经急不可耐了。
一旦皇帝驾崩,新皇登基,那么所有的权力和利益都将重新洗牌。
而丰年米行作为皇城最大的粮食供应商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控制了丰年米行就等于控制了皇城的粮食供应和民心所向!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将丰年米行掌握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