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悬河城都处在一种极为不安的气氛之中,皇帝的驾临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红烈叛离的事情。军中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与红烈一向表现出来的忠义密切相关。
然而,一道催促进兵的军令像是暴雪中旋起的烈风,吹动了所有人,虽然已是二月,但对于北方来说,离四月的开chun时节还早,周围依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夜晚的寒风能把人的皮都吹裂了。
临时行宫里,红烈的副手,卫将军施永清正为出兵之时向皇上询问着。
‘皇上,在这种时候进兵,于我军不利。’
赵和还在气头上,又第二部天路烟尘第九集第四章抱怨这些年悬河城的十万大军寸功未立,哪里听得进去,摆手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虽然情况艰难,但敌人也处在同样的条件下,既然我军有兵力优势,只要指挥得当,一定能成功。’
‘皇上,敌我双方的条件并不一样,红大将军说过……’
‘住嘴。’赵和怒眼一瞪,大声喝道:‘来人啊!把施永清拿下,先扣在牢中,过两天送回凉城,交刑部严加审问。’
‘皇上……’无论施永清如何叫屈,面对决心已定的皇帝,只有被抓的份。
一旁的文臣武将本想劝说,见皇帝如此震怒,只好默然不语。
‘今夜出兵,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一战可定。’
武将们都面面相觑,虽然皇帝说的也不失为一个战法,只是有些冒险。
赵和脸sè一端,指着下面喝道:‘把红家的追捕令改为格杀令,遇到红氏一族,就地正法。’
‘是!’
‘右将军华弁,今夜进兵,你为前锋,领三万铁骑直冲敌营,我第二部天路烟尘第九集第四章领主军,务必将敌军主将黄延功抓回来。’
‘遵……遵命!’华弁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皇命大如天,除了遵命也别无选择。
半个时辰后,城中开始了紧张的备战工作,然而他们的一举一动逃不过躲在悬河城北侧山峰上的秘密岗哨。探子是叶歆早就安排下的,目的就是防备悬河城的突然进袭,岗哨里有十名探哨士兵,见城中有动静就立即坐着滑绳而下。
黄延功接到消息后,立即招来麾下诸将到中军帐中议事。
‘诸位,铁凉那群混蛋终于忍不住了。据探子来报,悬河城中十分忙乱,士兵也停止了cāo练,这说明他们有所行动,我料必是今夜偷袭大寨。’
‘他们居然不等到开chun再战,这根本就是找死。’
黄延功正sè道:‘这是重要的一战,绝不能失败。’
‘请将军吩咐。’
黄延功沉思片刻,忽然计上心头,自信地笑道:‘敌方以骑兵见长,今夜必是以骑兵冲击大寨,若是正面抵挡,只怕死伤太重,我们可以………’
是夜,天清云淡,四野寂静,只有凛冽的寒风在悬河走廊中呼啸着,像是天公在为即将展开的杀戮擂鼓助威。
无论是黄延功的兵营,还是悬河城,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战争。
突然,悬河城的东门被打开了,准备jing良的三万铁凉骑兵鱼贯而出,在城外的空地上列成方阵,作最后的安排。
华弁披挂整齐,手里拿着一把青锋长剑,回头看了看整齐的骑兵方阵。这些都是红烈一手建立的骑兵队,力量强大,自称是天下最强大的骑兵,他心中的不安渐消。
‘大家听好了,今夜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杀啊!’
随着华弁挥剑大喝,三万铁骑像是乌云般飘向肃州军大寨,蹄声震天,在这里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声势慑人。
与此同时,悬河城的东面城墙上也点燃了无数篝火,赵和领著文武百官亲自在城上督战,其余数万兵马也在城中整军待发,只等华弁杀入敌营便一起冲出,直捣青龙城。
看着自己的大军气势如虹,赵和这一阵子的不快渐渐消失了,傲然笑道:‘我凉州铁骑天下无敌,红烈那个老糊涂不知应用,只知死守城池,真是个废物。’
臣下献媚道:‘皇上英明,今夜必是一战成功,肃州可定。’
‘说得好,先荡平天马草原,然后再东取银州,如此就可建立一个横跨眠月大陆的北方大帝国。’想到将来,赵和的眼睛像是在发光一般,脸sè因为兴奋而变得异常红润。
武将们在他的感染下也变得乐观,同样幻想着将来的成功。
然而,身处战场之中的华弁却没有办法如此奢想,因为他的三万骑兵已接近敌营,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的心里很不安,但三万铁骑狂奔之下如同离弦之箭,前锋已经冲入了敌营,已无法回撤。
‘啊──’
随着前锋的五千铁骑冲入营中,一阵连续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怎么回事!?’华弁勒马停在寨门前,惊愕地朝里面张望。
一名军士急匆匆赶了出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将军,营中空无一人,遍地都是陷阱,前锋骑兵被陷阱困住,一时冲不出来,请将军定夺。’
华弁大惊失sè,没想到如此仓促的行兵还是被敌军发现,心中骇然,连声叫道:‘不好,快撤!我们中计了。’
骑兵们正狂奔而来,突然听说要撤,都有些不知所措,不少战马相撞,摔伤了数百人。
然而更大的磨难还在后面,当三万铁骑回转阵式准备撤离之时,南侧的悬河河面上突然响起阵阵弓弦声,霎时间箭似飞雨,从天而降,华弁的骑兵完全暴露在箭雨之下,顿时被shè倒一片,惨叫声不绝于耳。
华弁一边用剑拨打着如蝗的飞箭,一边大声问道:‘怎么回事?敌军在哪里?’
一名副将带着箭伤冲到他身边,气急败坏地禀道:‘将军,悬河上有敌军的弓箭手埋伏,我们没举火把,又只顾着攻打军营,因而没有留意河面上的动静。’
华弁大惊失sè,知道自己完全落入了敌方的圈套,沉吟半刻后大叫道:‘全军冲向河面,先把伏兵解决再说。’
华弁的计划并未成功,骑兵们刚到河边,却发现冰面上凿了一条数丈长的冰坑,马跃不过去,只能挤在河边,如此一来,他们更是暴露在弓箭的shè程之内,就像是一群猎物自己送到靶心。
突然而来的死亡威胁使士兵都慌了,即使平时训练有素,此时也不得不像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原本成形的骑兵方阵顿时混成一团,有的横冲,有的直撞,有的斜驰,再加上天sè漆黑,视力不清,不少士兵被自己人撞下马背,又被后来的战马踏死在地上,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叫骂声和呼喝声充斥四野。
‘快逃!’看着不断倒下的士兵,华弁知道回天无力了,只能带着士兵狂奔。
虽然夜sè漆黑,但对黄延功的弓箭兵没有任何影响,他们连目标都不必瞄准,张弓搭箭就shè,反正敌人只会在一个方向,而且密如蝗虫,怎么shè都行。
士兵从来没打过这么简单的仗,都乐开了花,气氛异常的轻松。
黄延功更是兴奋,此举不但是战术上的胜利,而且对ri后的作战有深远的影响,还能在敌军的心里造成yin影。
‘大家随便shè,遍地都是猎物。’
‘是!’
相比之下,华弁的处境可谓狼狈万分,为了稳定阵式,他挥动着佩剑大声呼叫,手下的一群将领也极力控制着部下,然而面对从天而降的箭雨,实在不容易。
此时,营寨东面处亮起无数火光,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杀声震天,如巨浪般卷向混乱的营寨。
营寨中有五千被陷阱困住的铁凉骑兵,不少人被迫下马步行,有的忙着去救掉入陷阱中的同僚,面对突然而来的数万大军,顿时傻了眼,如此情况除了战死,就只有投降。
肃州军一点也不客气,以步军见长的他们对付无马的骑兵如同砍瓜切菜般,整片营寨顿时化成一片血海,惨不忍睹。
华弁自然也得知情况,只是寨里通道狭小,又有陷阱,骑兵根本无法进去救援,而且冰面上又有弓箭兵虎视眈眈,不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只好收编残军,向北面的山壁靠拢,一方面整顿阵形,另一方面让慌张的士兵们安定下来。
这一安排又掉入了黄延功的另一个陷阱,就在铁凉军自以为安稳时,从山腰上飞下无数巨石,虽然数目不多,但在铁凉军心理上造成的压力却是不可估量的,他们比刚才更加慌张。
‘将军,领兵回悬河城吧!或是退到悬河城下,等待后面的主力大军。’
‘只好如此。’
赵和听到前方杀声震天,正得意洋洋地与部下饮酒庆祝,忽然听说华弁大败而回,脸sè骤变,愤然掷下杯子,大声斥喝道:‘无能,居然连这种机会都不能掌握,红烈真是用了一群废物,胡举──’
‘在!’
‘你领余下大军前去增援,今夜一定要把敌军大营给我占了。’
‘是!’
随着悬河城的主力大军出动,战况又为之一变,华弁和他的骑兵也终于能从容地喘一口气。两军在悬河城外汇合,一起浩浩荡荡又杀向黄延功的大寨,来到寨外,眼前都是死尸死马,血流成河,连冰都染成红sè。
‘怎么这么惨?’胡举看得直摇头。
华弁苦笑道:‘没办法,对方早就探知我军要偷袭,所以早有防备,我连抉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真是惭愧。’
胡举叹道:‘若是红大将军在,岂能有如此大败。’
‘我实在无法相信红大将军会叛国。’
‘听说是被皇帝逼的,想必是皇上怕红大将军位高权重,会有不臣之心。’
‘唉,红大将军实在冤枉。’华弁苦笑一声,郑重提醒道:‘胡将军小心,敌军就是在结冰的河面上埋伏了弓箭手,还是查探清楚再进兵。’
‘嗯,有理。’胡举派了十几名探子上河面打探,回报说冰面上没有一个人,只有一些扔下的杂物。
华弁气得一捶手,愤然道:‘这些jiān诈的家伙,打完就逃,实在是可恶之极。’
胡举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拍了拍他的肩头,劝慰道:‘算了,下次打胜就行了。’
‘下次?’华弁苦笑道:‘只怕没有下次了。’
胡举知道他指的是甚么,神sè一黯,朝身后的大军一挥手,再次扑向营寨。
营寨内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音,空气飘荡着腥浓的血腥味,感觉如同鬼域一般。
‘我先带人去看看。’华戒领着三千人首先扑向营寨,发现里面除了死尸,空无一人,肃州军早已不知去向,不禁大为讷闷。
胡举领兵进入,看了看遍地铁凉士兵的尸体,道:‘看来敌军慑于我军锋芒,打一仗就撤了,占了大寨,总算是一份功劳,你先回去请功吧!’
华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明白,自己就算不死,也无法留在军中。
胡举、华弁两人怅然之时,黄延功已领着毫发无伤的大军退到了五里外的新防线。
那是早已建造好的一个关卡,高约两丈,用土和石堆成,上面浇上水,凝成一座冰土结合的土关卡,拦腰封住了悬河走廊。
‘今夜大家都辛苦了。’黄延功带着酒肉登上关城犒劳士兵。
一名副将赞道:‘将军这一仗打得真好,实在太痛快了。’
黄延功沉声道:‘很快就会有大仗要打,那一仗可就不轻松了,我们要做准备。’
事情果如黄延功所料,次ri天sè刚亮,赵和便亲自率领着八万大军,昨夜一战,死伤一万有余,他内心满是怒火,军队刚刚调整完毕就出兵了。
关城上,虽然面前有数万大军,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但士兵的脸上都有些奇怪的笑容,像是正等着看好戏。
黄延功更满脸自信,一点也不慌张,手按佩刀望着像蚁群般的敌军。
‘大人,甚么时候放箭?’
‘别急,等他们吃了苦头再说。’
‘咚──’
一阵急促的鼓声骤然响起,铁凉的士兵如排山倒海般涌向土关,然而当他们冲到城下时,整排士兵突然摔了个跟头,场面变得异常滑稽,原来黄延功命人在城下浇了水,经过寒气一吹,地上结了厚厚的冰层,别说是跑,就算是走路也必须小心,铁凉士兵都有些措手不及,摔倒了一片。
关城上的士兵顿时哄然大笑,紧张的气氛全都消失了。
‘放。’
随着黄延功一声令下,羽箭纷纷飞起,倒地的士兵刚爬起来就被shè成了刺猬,顿时倒了一片。
后面的士兵见状都不敢上前,都站在冰区之后。
观战的赵和不明真相,看着士兵们停步不前,不禁勃然大怒,厉sè喝问道:‘怎么回事?’
‘皇上,前面的土地上结满厚冰,无法奔走,士兵们摔倒了一片,顿时被shè成了刺猬,所以后面的士兵都不敢冒然进去。’
‘可恶的肃州军,居然如此卑鄙!你们快想办法。’
将领们无奈,只好带着士兵前去铲冰,一点点把地面上的冰铲掉,同时又组成盾牌方阵在前面护卫。
黄延功并不在乎冰层能抵挡多久,他要的就是时间,以及消耗对方的气力和士气,见对方开始铲兵,他转身下关,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五千步兵开门出击,这些士兵十人一组,坐着特制的冰橇,在冰面上滑行的速度极快。
铁凉的士兵正忙着铲冰,听到杀声再抬头一看,敌人已冲到面前,五千肃州军以猛虎下山之势狂杀了一顿,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又坐着冰橇滑回了城中,这一攻一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铁凉的士兵们都看傻了眼,没想到对方竟用这种方法进攻。
胡举立时想到昨夜的伏兵,一定也是利用这种方法快进快退,连忙禀道:‘皇上,情况不妙,对方的战法太狡猾,结冰的悬河都成为了他们的工具,随攻随退,比我们的战马更快。’
赵和也留意到肃州军的奇袭,气得火冒三丈,却也没有办法,扯着嗓门吼道:‘不论死多少,给我把城外的冰全部铲光。’
众将都面面相觑,以红烈的安排,这场战争原本应该在开chun之后才开战,那时候也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虽说如此,但皇命不可违,铁凉的将军们只好带着士兵拼命地铲冰,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痛,他们铲到关城之下时,身后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此时,土关的大门再次打开了,早已蓄势待发的肃州骑兵从内杀出,铁凉兵本就士气低落,战力大打折扣,铲冰的士兵们更是jing疲力尽,无力再战,有的索xing就跪倒在地,高举兵器请降,其中就有被贬为参将的华弁,他知道自己这次回去一定会被杀,无奈之下只好投降了。
黄延功的骑兵仿佛虎入狼群,狠狠地冲杀一番后安然回到土关中,只留下大量的死尸。
赵和虽然一再下令攻城,但军队的士气极度低落,他气得心头冒火,却又无能为力,只好暂时收兵。回到悬河城后,立即下令动员全国兵力汇集悬河城。
黄延功一战大胜,收降了近千名俘虏,又发现了红烈副手华弁的身影,立即以将军之礼安置他,并答应把他战死的消息传到铁凉,免得华弁的家人受到牵连。
华弁自然是感激涕零,于是从头到尾把悬河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