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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黎明之前
这是本日第一更,晚上7点半还有一次固定更新大家不要错过。
———————以下是正文——————
番外:黎明之前
一轮明月正当空,本是正月里热闹喜气的元宵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围坐一起吃元宵。
藏在深山中的这座大宅院却显得异常冷清。
灯是换成了红色,新煮的元宵也分发到各房,不过各房的主子们很少走动,没有阁主命令更是不敢私自聚会庆贺。
程柔独自在房内备了一桌酒菜,阁主赏的元宵她一个也没尝,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主人阴郁的面孔,让站在一旁服侍的阿黎越发胆战心惊。
阿黎知道自己的这个主人平时还算和善,不过喜怒无常,一旦生气发火,就会无来由地将他往死里打,他再怎么哭喊哀求都无济于事。
阿黎记得年前腊月里,连续几日下雪,好像是最冷的那天,主人在阁主那里受了委屈心情不好,回来后一杯一杯的喝酒,醉到发狂,将他剥光衣服拖到雪地里连续毒打了好几个时辰。主人当时喝酒的表情就与今晚差不多。
那天他被生生打断了两根肋骨,身上血肉模糊,受了风寒咳血不止,被拖回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他蜷缩在墙边的地上,以为难逃一死,主人又忽然大发善心。为他接好断骨,给他亲手裹了毯子,允许他留在屋里躺在地上休息,偶尔还会喂他一些剩饭菜。他就这样熬了十几天,竟慢慢好转活了下来。
虽然断骨的隐痛还没有消退,不过阿黎一旦能爬起来就不敢再偷懒。正月里一直忙前忙后,打扫屋里屋外。尽心尽力服侍主人。
“把那边地酒坛拿过来。”程柔冷冰冰地吩咐。
阿黎不敢忤逆主人的命令,拖着脚镣迅速走到房门口。抱起酒坛。
程柔等不及阿黎走回来,直接站起身,摇摇晃晃冲上前,从阿黎怀中抢过酒坛。她发现阿黎的眼眸中流露出惊慌与恐惧,他单薄的身体瑟瑟发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劝她少喝,却根本不敢出声。
程柔的嘴角弯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质问道:“阿黎,你是不是想劝我少喝一点?你怕我喝醉了会像上次那样打你?”
阿黎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青砖的地面,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小心翼翼哀求道:“主人,求您不要打下奴。听说酒喝多了会伤身,主人……主人还是少喝一些吧。”
“你这是在关心我?难道你不希望我早点死么?”程柔举起酒坛灌了一大口,恶狠狠道。“隔壁住地那个人你知道吧?腊月里和我一起出任务死了,再没回来。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永远不回来呢?”
“下奴不敢。下奴希望主人活着。”阿黎说的是实话。
虽然程柔会在心情不好地时候打他,不过相对这大院子里别的主子们而言,程柔心情好的时间更多一些,对他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与他一样身份的低贱奴隶,几乎每天都会挨打。白日操劳繁重杂务,夜晚还要在床上任由主人们****折磨。他的主人除了打他,并没有要他****服侍,做那些肮脏羞耻的事情。主人闲暇无聊了,还背着别人偷偷教他一些武功招式,许他读书识字。
阿黎一直认为,他地主人应该是喜欢他的。当然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应该只是对某种物件的留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与主人们是一样的人。他只是个奴隶,比圈养的牲畜强在会说人话而已。所以以前主人们打他的时候,他只是身上痛。心中没有太多的委屈。
但是这种情况慢慢有了变化。主人给他讲了深山之外地事情。讲了男子应该遵守的礼仪规范,讲了什么是爱恨情仇。让他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黎现在知道普通男子最起码应该有蔽体的衣物,他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获得一套温暖体面的衣物,就像大院子里的那些高级男侍从地样子,能穿下衣和鞋袜。不过他也明白,他低贱的身份根本不配那样的穿着。他现在能有一件粗麻布的破烂罩衫遮羞,已经是主人们的恩典了,总比在寒冷的山洞中赤luo着身体要好许多。
可一旦懂得了那些道理,他的心就会觉得酸涩难受,比挨了一顿打还痛苦。
主人曾经嘲笑他,因为他有了希望才会失望,失望了于是痛苦。主人说他最好抛弃那些希望,乖乖听她的摆布。那么为什么主人要教他懂得那些道理呢?
他想遵从主人的建议,不过他做不到,不知道怎么才能掐断自己的奢望。
程柔低头,醉眼迷离地望着冷风中瑟瑟发抖地阿黎。
一年四季,他也只有这一件单薄地罩衫蔽体,曾经在山洞寒潭里生活了六年的他,修炼了那种内力地他,应该是已经不会感到寒冷了吧?他此刻为什么会发抖呢?他就这么怕她么?他既然这么怕,为什么还希望她能活着呢?
他的容貌与小时候的程渊真的很像,像到她能一眼认出他,不需要任何证据。
程柔调查过阿黎的身契来历,分明写着他是程五的儿子,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像程五小时候的样子?程柔不可能不怀疑,怀疑了她就利用一切机会去调查,于是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五皇女与阿黎是同一天出生,阿黎是程渊与皇帝的骨肉,而五皇女才是程五地孩子。
五皇女虽然是受了程家的连累被冷落。不过好歹是皇女之尊,程柔才不打算主动挑开这样的秘密,否则沦为奴隶的就是自己同胞哥哥的女儿。而阿黎既然落在她的手里,是不是上天开眼,终于送给她一个能报复的机会了呢?
这么好地机会她必须好好筹划利用才能解心头之恨。
只可惜她遇到阿黎的时候,阿黎已经受了七八年地磨难,早已被剥夺了正常人的一切。她就算打他骂他侮辱他。他也不会觉得多么伤心难过。她不甘,她要让阿黎代替程渊。代替程家尝到她当年受过的那种身心折磨。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办法。阿黎不懂得羞耻和尊严,她就耐心教他,给他讲外边的天地是怎样的,告诉他什么是幸福快乐,等他明白了,想要拥有的时候,她再彻底毁灭他的希望。她会对他流露出虚假地温柔关怀。给他一点点别的奴隶没有的好处,让他先尝到甜头,有了对比接下来再受苦的时候才会更痛。
这几年程柔就是按照这样的想法去实践。一遍遍,仿佛是喜怒无常地玩弄着阿黎脆弱的身心。她以为自己会从中获得复仇的快感,她以为阿黎会坚持不住崩溃发狂。
她在腊月里最冷的一天无缘无故狠狠毒打他,为什么还看不到他眼中丝毫地怨恨?只要他恨了,他想要报复了,她就能心安理得杀了他。取了他的内力。否则她下不去手,即使他是程渊与皇帝的儿子,她还是不忍心。
程渊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站出来作证,他该杀;皇帝下旨抄了程家满门却也间接害死了程五,她该恨。这样两个人的儿子阿黎,却是最无辜的一个。
所以折磨阿黎。甚至用最残忍地方法杀了阿黎,她仍然无法解脱恨意。她想了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她告诫自己不能贪图一时之快,她要利用阿黎去打击她真正恨的那些人才对。除非阿黎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她无法控制了,她才会杀他。
其实程柔并没有明白自己一直不舍得杀阿黎的真实原因。她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善良尚未消失,程渊曾经对她和程五的照顾带来的温暖,她始终不曾忘记。就是这样一点点眷恋,让她无法亲手了断阿黎的性命。
“阿黎,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程柔抛开酒瓶,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始那个设计好的阴谋。她用自己觉得最温柔地动作将阿黎从地上扶起来。
阿黎不解地望着她。虽然他已经意识到主人不像是要立刻打他地样子,可是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突然对他如此温柔。
“阿黎。我其实是你的亲姑姑。你地生父是我的哥哥。”程柔和蔼地笑着,收敛了刚刚面上的残忍恶毒。她将阿黎搂在怀中,轻声说道:“你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就叫我姑姑,记住了么?”
“主人您喝醉了?”阿黎小心翼翼地试探。
程柔眼睛一瞪,嗔怪道:“胡说,我没醉。我就是你姑姑,快叫我一声,让我听听。”
阿黎瑟缩着身体,大着胆子叫了一声,毫无底气细弱蚊蝇。他想主人一定是喝醉了,他如果不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做就会挨打。主人只是让他改口换一种称呼而已,有什么难的?他只需要乖巧一些完全照做,就能避免残酷的惩罚。
程柔满意地点点头。她真的感觉有些醉了,由着阿黎将她搀扶到床上,盖好被子昏沉沉睡去。
阿黎不敢真当主人是亲姑姑,在他的观念里,这最多是主人一时兴起的新游戏,也许明天一早主人醒了就会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
他默默地收拾好桌上地上的狼藉,又用冷水冲洗了自己的身体,再抬头看天,满月已经斜落,东方微微发白,黎明将至。
他靠着房门边蜷缩起身体稍做休息。主人刚才抱着他那一刻的温暖早就散去,他的心头却仍然有些眷恋。他不禁幻想如果每一天主人都玩这个游戏那该有多好?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他也愿意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