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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电话接起的时候,我发誓,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捏死打电话的。昨天我直到四点才回到家,累得简直超过任何一次危险的任务。偏偏回到家刚睡一会,电话铃就响个不停。该死,现在才七点,都在吵什么吵!
拿起电话,谢尔盖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指挥官同志,您怎么还有心情躺在家里睡大觉!赶快打开电视看一下新闻!又发生大事了!”我懒洋洋地站起来,打开电视机的时候还在嘟嘟囔囔:“到底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可是电视机刚刚调到新闻频道的一刹那,电话听筒和遥控器就一起掉在了地上。对面,谢尔盖的叫喊声还在继续着,可我正在忙着整理衣服,匆匆喊了一句:“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电视里放着的新闻,标题是“英雄回家:英勇的革命战士,牺牲在太平洋上的维克多·米哈基米尔同志今晨回国。”画面中,一队苏军仪仗队抬着一具灵柩,昂首阔步地走在街上,摄影机的余光扫过,除了维克多泣不成声的家人,还有洛马诺夫那个肥胖的身影。
……
烈士陵园离这里的距离有点路程,加上今天是节假日,路上有点堵。好在我还算有点权限,调了直升机过来才算是勉强赶上。可就是半当中叫来了直升机,到达烈士陵园的时候也过了1个多小时。此刻已经8点40分,看样子我是已经错过了回乡仪式了。
烈士陵园好大。以往在这里的时候,我从没有过任何情绪波动。对我而言,死亡是让人麻木的,为国捐躯和老死家中并没有本质区别,但今天,我觉得每块墓碑上的遗照都在瞪着我看。
最后当我踏进殡仪馆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谢天谢地,平时的体力锻炼没有白费,此刻仪仗队刚刚将灵柩送到,甚至还没有开始司仪致辞。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一处的表情僵硬如同世界帝国的奴隶劳工。费了好大力气,引起了无数人的抱怨。“实在抱歉。”我只有这句话回答他们。
维克多,你不可能死啊!你……你不是号称要活得比我还久吗?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14岁,刚从军校里出来进入了风暴小组,一脸稚气未脱的倨傲。那时我还在心里默念: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把这里当度假村的“红色贵族。”
我还记得,他是部队里训练成绩最好的。不到一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嘻嘻哈哈的公子哥的各项成绩就已经超过了格兰藏姆,按照切尔登科教官的话说:“你真该庆幸,如果他和你一样都从小在风暴小组长大,而不是‘外来人’的话,天知道他会不会比你厉害。”
我当时的回答听起来也很有集体主义风格。“如果他真的有这个本事的话,”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愿意成为他的帮手,。”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切尔登科不能容忍“半道出家”的战士被委以重任(鲍里斯是个例外),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也不可能允许哪个人让我当他未来的副手。我的计划不许我不是部队最高指挥官。
我还记得15岁的他,戴上少尉肩章的时候,诺布朗加对我说:“没人可以在不立功的情况下升官升得这么快。”
那时我知道,他是我的对手,一个很强劲的对手。加上我们两个性格相反,“两人不和”的说法也就不胫而走。
但这种“夺帅之争”没有超过三年,一切就“尘埃落定”了:维克多提交了转伍申请,要求离开风暴小组,转入普通部队!这个消息简直普通晴空霹雳,在风暴小组的30年建军史上还是第一次有将官以下成员主动要求脱离部队!
“他疯了,多少士兵挤破脑袋想进来,他眼睛都不眨地就离开这里,是怕苦怕累了吗?”诺布朗加当时评价说。
格兰藏姆还插科打诨地来了一句:“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一大堆让人头疼的女生和如山如海的情书堆得到处都是了。”这话有点夸张,但维克多的异性缘倒是很好,估计在入伍前就是学校里的花花公子。相比之下,我这种冷血动物在这一方面的本事和兴趣就差多了。
只有我知道,他这是在自寻军事生涯的死路,所以那天晚上我找到了维克多。
“哈,马克上尉,你也来看我了,我以为只有你不会来呢——哎呀,我的墨镜去哪了?”他看起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我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并没有意义,直到在伦敦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他退出风暴小组的理由。“风暴小组里优秀的战士有很多,但其他普通部队更需要优秀的战士。”他是这么说的。
是啊……仿佛一切发生在昨天,仿佛他和格兰藏姆诺布朗加纳吉加里曼他们一样都是我的老朋友,仿佛……
都结束了。加里曼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失去了时间一个和格兰藏姆一样久的战友……这次维克多死的时候,我也才意识到,也许我们应该是朋友的。
维克多的父亲,米哈基米尔中将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前面,看不清他的表情。不愧是“阿拉斯加师”的前任师长,失去爱子之痛也没让他流一滴泪,可维克多的母亲已经哭得不能自理了。维克多应该还有一个妹妹,家里不算绝种了;可是战争中,有多少个家庭只有一个子女,最后在战场上绝种了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愿去想,一想就浑身发冷。
“您看到米哈基米尔中将了吧,”背后,格兰藏姆的声音轻轻响起,“刚才他还在发牢骚,说这么重大的时刻,指挥官同志您怎么没有出席呢。”
回过头,不仅有格兰藏姆,还有不远处搂着一个小姑娘,拍着她肩膀安慰着她。看见我的目光飘过来,用口型说了句“维克多的妹妹”。
可我关心的是格兰藏姆身边那个女的。“碧塔,”我轻轻冷笑了一下,“好巧啊。”看向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眼里只有迷茫。怎么回事?她不认识我?
“她失忆了,”格兰藏姆轻轻在我耳边说,“医生告诉我们,要想给她恢复记忆,得带她经常见些她认识的人……”
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看了一眼格兰藏姆的眼睛,我想我应该猜到理由了。但这不是我要找的重点。
“听说总理同志来了,是这样吗?”在司仪悲哀的声音伴奏下,我压低声音问格兰藏姆。格兰藏姆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他在前几排,我们没法靠近。”
“知道维克多是死于什么吗?”我轻轻向着灵柩的方向努努嘴,格兰藏姆摇摇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他疑惑地回答,“可是连达夏同志也不知道,据说……这是绝密……”
“他去参加的是绝密任务……绝密……对了!我想起来了!”最后一句话的喊声太大,引起了不少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害得我不得不把格兰藏姆拉到角落里去,格兰藏姆轻轻抱怨:“指挥官同志,您也太一惊一乍了!到底……”
“维克多同志在莫斯科最后见过谁?他不可能不来参加葬礼。”我轻轻问。
“我想您是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格兰藏姆说,“就算尤里亲自撬开那家伙的脑袋,也不可能找到答案。”
“谁那么厉害?”我疑惑地问。格兰藏姆再次努努嘴,指向了另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蓬头垢面穿着白大褂的人在擦眼镜,乍一看还真没注意到。
“我自有办法。”说完后我钻进了人群。前脚刚刚走开,后脚就听见达夏的声音。“刚才还看见马克在你们这里的,现在他又跑哪去了?”
格兰藏姆的回答堪称经典。“去撞墙,”他答道,“去挑战审讯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