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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倒下一个……”我叹息着摇摇头,说,“要是其他人的情况也这么糟,我要改变作战计划了。”
可是我没有别的备用计划。何况我这里已经进行到事关计划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了,怎么能放弃!
但现在,只有我们遇到麻烦的话还好,如果全都遇到问题了……
我微微摇头,拿着手提电脑,不由自主地走到旁边的水池那边。
“cAbAL,你现在还能运行卫星地图吗?如果我的计划没出错的话,庇护所的外面,应该是……”
“现在谈这个的话,恐怕还太早了,”cAbAL出言打断,“系统分析显示,不速之客正在靠近。”
这番话从电脑中传来的时候,让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如果cAbAL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
赶紧抬起头,直视前方一处。只见四百米外的地下,一道七八米长的生命讯号,如一团烈火一般朝此处飞速冲来。又是强化狂兽人!
我顿时想起了,伊恩先前散落在水里的血腥味,脸色随之一变。
没想到,在这附近的地下通道中,竟藏着这么大的强化狂兽人。
该死……一定是此刻的地表在暴雨,这水下通道里,涨潮了!才让这种会游泳的狂兽人乘虚而入!
“看你选的路线,”我出言向cAbAL抱怨,“到处是狂兽人!”
“根据系统的分析,这是最安全最省力的路线……”cAbAL还在解释说明,而我已经无心再听了。
洛西轩突然昏迷,伊恩有受了重伤……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不行……这个速度太快了。”在水边看了几眼,我后退了两步,止住了下水应战的想法。此刻下水的话,估计没等我游到阴井盖的位置,就会被强化狂兽人半途截杀。
以我透支的体力,即便在岸上都未必能杀死这个强化狂兽人,何况是在它最擅长的水里。(就算体力不透支,我也不一定杀得死它)
望着转眼冲到三百米左右的强化狂兽人,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能再犹豫了。我忍着刺骨的严寒,抓起旁边的几块硝石,将其揉碎成粉末,抛入面前的水里。
由于是粉末,硝石的下沉速度较为缓慢,吸热性见效得也慢。过了很长时间,水中才逐渐泛起白色,冒出寒气,慢慢地凝结成冰。
我向后退出两步,紧紧地盯着那只游到两百多米的强化狂兽人。
但愿(虽然这不太有用)它感知力一般,察觉不到岸边的我们。
这只强化狂兽人顺着血腥味游来,庞大的身体像只巨鳄。只是背上凸起的不止一道鱼鳍,而是沿着脊椎线的数十根尖刺,极其狰狞。此刻它像鱼儿一样四肢收拢,在水中摇摆着前进,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幅度,似乎很擅于借用水的力量。
我退到冰砖壁垒的最里面,身体蹲下,让脑袋跟冻结的水面呈平行,以防对方能从水下窥视到他。
很快,这魔物游到了一百多米外。它的身体在水里翻动,尾巴轻轻推动,没过一会,便掠过了这百米的距离,来到了冻结的水面下。
幸运的是,这头强化狂兽人从冰面下掠过,狰狞的身影在冰块下面犹如一道阴影飘过,径直游向远处。它没有察觉到冰块上的我们。
杜迪安心中稍松了口气,转头紧盯着它,只见它似乎没有找寻到血腥味的源头,顺着水流的流向,逐渐游到了远处,消失在视线中。
“好险。”我轻吐了口气,来到结冰的水面前,刚要抬手将冰块击碎,忽然,一个强大的生命讯号再次靠近,正是那个强化狂兽人!
它竟然……竟然折返回来了!
我后退数步,将身体缩到冰砖壁垒最里面蹲在地上。寒气从四面八方钻入体内,冻得我全身哆嗦。
我望着那水下魔物缓缓游了过来,从冰面上掠过,又游向远处,却没有消失,而是在附近的几条地下水道中四处游动,似乎在寻觅。
“不能再等下去了,它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我的目光缓缓抬起,望着头顶的冰砖壁垒。只能将冰砖壁垒击碎,从上面脱身了。
我准备起身,忽然感觉,自己手脚有些瘫软无力,不听使唤了。
“该死……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倦怠……”我微微咬牙,一只手强撑住地面,不让自己跪在地上。
左手渐渐失去了知觉。每坚持一分钟,身体的重量似乎都在无限度地增长着。与此同时,一个声音飘荡在我耳边,建议我躺下睡觉。
我感觉,我的思维已经有些混沌。感受到身体更沉重的事实后,我第一反应,是把右手撑在地上。
直到双手齐撑在地时,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双手肌肉的酸胀导致的,也不是体力透支导致的。
这股疲倦……直接来自大脑!
生平第一次,此时此刻,我竟得出了一个让我有些茫然的结论。
我的大脑,我的直觉……难道不是从来都坚不可摧的么?为什么……会现在,出现了懈怠的想法?
我再次试着挪动双手。这一次袭入大脑的疲倦感更为糟糕了,每移一寸都会产生出一种扛着天空的感觉,更别说撑着自己的身体了。
我用双手撑着地面的想法,改为让有些僵硬的膝盖跪在了地上。虽然这个姿势很丢人,冰冷的水泥地也让我的膝盖越来越冷,但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让我省点体力了。
我撑在地上,然后借力爬起,颤颤巍巍地站着,只觉脑海中忽然一阵眩晕。像是贫血的人久蹲之后的样子,眼前有些黑影晃过,原本极开阔的视野,这一刻却只有五十度不到的视野,只能看见瞳孔前方的事物,而且还有些模糊了起来。
更加糟糕的是……原本星罗棋布般的,脑海中的生命讯号,现在已全部消失,只剩下了一团黑色。
该死!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最信任大脑直觉,竟然掉链子了!
我在心中重复地念,深深地喘息着。只感觉到脑子嗡嗡地响,抬脚踏出,身体有些失衡摇晃。扑通一声,我倒在了一个柔软的物体上。勉力望去,却见到洛西轩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出的鼻息似乎都能闻到,像个冰美人一样宁静。
我心中苦涩,艰难地转了一圈脑袋,看了一眼周围严实的冰砖壁垒。心中涌出了一个悲伤的念头。
难道说……这座冰壁洞窟,是我自己亲手,为自己建造的墓地?
寒气蔓延全身,我全身提不起丝毫力气,连哆嗦都已经停止了。
现在我感觉到,寒气已经侵入到身体各处,灌入心脏,又顺着心脏蔓延到喉咙,乃至要涌入大脑。
这让我有种快要死亡的感觉。
死亡站在面前,会想到什么?
这一刻,在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了无数的面孔:尤里、达夏、索菲亚、格兰藏姆、伊恩、诺布朗加、莫斯文克、杜根、洛马诺夫、爱因斯坦……还有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和面容渐渐模糊的养父。
那些让我产生杀意的,还有那些让我愧疚或重视身影,这一刻,如转马灯般,出现在了我脑海里。
这点终于让我意识到,自己最不舍的,不是离开人世,也不是让我恨的人,还没有被我斩尽杀绝!
除了这些仇恨……我曾规划的未来和理想,我曾发誓守护的……
很快,它们都要随我而去……
也好……我要去见那边的亲人了……达夏同志,我一定等你……
我忽然想起来,刚成为风暴小组的战士时候,每次遭受到生死危机,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养父。母亲,战友……但如今,我想的,是仇恨,以及那些没有实现的理想。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改变了,这就是常说的“成长”么?
这是什么成长啊……我自己取笑自己。暂且不说这些无情无义的思想,都快要见马克思的人,还谈什么成长?莫非在见马克思前,学术水平的提高,还能帮到我不成?
无所谓了。反正我是无愧于马克思同志的。如果达夏也能到场的话……我在那的牵挂,也该齐了。
马克思同志……新成员,马克耶布卡同志,向您……汇报……
我的痛苦没有结束,就被一个动作打断了。一个不明身份的家伙生起了火,把眼睛慢慢闭上的我扔在了火边,然后一屁股坐在一旁。
“谁?”炽热刺痛了我的脸颊和眼睛,我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
我看到一个伟岸的身影。此刻正挡在水池前,挡在我们的面前。出于角度问题,我无法抬头看清。
“伊恩同志?”我试探地问。
对方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我所见过的,最温暖最和煦的笑容。
“你辛苦了,指挥官同志,”伊恩说,“接下来,看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