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筵无好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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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毕，仆人们开始收拾餐桌，虞游子看看大厅里的挂钟，时间刚到二十三点，如果在地球上的话，现在就是晚上十一点，到了该休息睡觉的时间，然而在一天被划分为三十六大格的这个通天塔世界，二十三点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时刻。

吃饱了的高官们三三两两扎堆聚集在一起，一些坐到立柱旁边的休息躺椅上，一些就原地呆在饭桌上没动，更有一些干脆跑进了中庭，在花园里谈论时下要务。

女仆们则推着餐车进来开始上饭后茶水、点心，有全品茶也有普通的冲泡茶，点心是各种口味的小软糕和饼干，做得十分精致，有着漂亮的水果颜色，这种小甜食看着就让人心动，虞游子也忍不住取了一碟尝了尝，说不上好坏，因为没有个比较，光论口感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人们都是三五人聚集在一起聊天的，但现在宴会大厅里其实是分成了两个团体——在职的官员们为一个群体，受邀的其他上流人物以及家眷为一个群体，两者并不是泾渭分明，但也不会有家眷聊天小圈子出现在一圈官员圈子里。

邓赫勒见虞游子不时观察四周，于是在话题结束时候说道：“虞游子大人，你不用陪着我们在这里，你应该有事情要找其他大人商量吧。”

虞游子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嘉布蒂丝：“你去办正经事吧。”

库马洛：“要问铠甲战士的事情吧，有好消息可要告诉我哦。”说着就举了举酒杯致敬。

“那我就先告辞了。”虞游子向同桌的四人躬了躬身，在致意告辞之后，就起身往官员圈子那边行去。有不少社会名流也在四处走动着，不时加入一个圈子就攀谈起来。

之前大家都坐着吃饭的时候，虞游子已经数清楚，八张桌子，到场的宾客有二十七人。这时先举目观察了一下，在一根立柱下的休息处找到了梅泽温，于是走了过去——他需要一个人帮自己进行引荐介绍。

“哦！虞游子大人。”梅泽温看见走来的虞游子率先开口道。

虞游子：“梅泽温大人，今天的晚饭真不错，跟那天在大人家里享用的不相上下。”

“过奖了……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吧。”梅泽温起身，邀请虞游子加入他们的聊天圈，把在坐的另外两人介绍给了虞游子认识，分别是——

矿业部长布里昂，工业部长马尔松。都是跟经济搭得上关系的部门。

领子竖得高高，系着一根薄薄丝带的布里昂开口道：“虞游子大人的名字久仰了，来杯秋沌酒吧。”挥手招来端酒女仆。

虞游子接过酒杯，跟梅泽温一起落座，微笑着用夸张的语气道：“是不是传闻中说我像个怪物，比如六对眼睛八条腿？”

大家都呵呵笑起来，虞游子运用起交际技巧，使用诙谐幽默的话风，降低生疏感，融入到了这个小圈子之中。

工业部长马尔松，人到中年却有着一头浓密的棕发，一点不比虞游子黝黑浓郁的头发差，探探身子道：“说到怪物，我们刚刚正好在谈论这个，虞游子大人是参与了封印兽歼灭战的吧，能跟我们说说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说实在的，自己驾驶着铠甲战士并没有过多地跟封印兽正面近距离接触过，只两次近距离接触就让铠甲战士报废掉了，说出来挺没意思的，但在远处狙击的时候看到不少银色骑士团的激战场面。现在想来他们真是一群很强大的人物，能跟那种规格外的巨兽打得有声有色，并且最终击败它，真是一项了不得的成就：

“我没有做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当时指挥整场战斗的是银色骑士团副团长泰威尔，他想出了一个打败封印兽的法子，就是切断封印兽的四肢……”

虞游子跟三位部长就这样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起来，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刻的时间，虞游子也跟马尔松和布里昂熟络了。

封印兽话题告一段落，布里昂抿了一口酒道：“今天上午空港爆炸……”他把话题转回到虞游子到来前的题目上。

马尔松：“会不会是走私的易爆物品？”

梅泽温：“我觉得可能是飞空艇机关爆炸造成的。”

布里昂：“应该是货物自燃，在阳季这种事情太容易发生了。”

虞游子心里想到：上面已经推测出了是斯黑劫会干的，然而都保持了缄默，而进一步有内奸的推测可能只有温斯莫一人猜想到了。下面的人还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但也有可能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空港塔身上那么大的布幔条幅肯定已经传开。但有些事情还是闷在心里憋着，别出什么风头装聪明的好，布幔上写着的女王三大罪可不是能挂在嘴边上议论的东西。

虞游子其实就是一个揣着明白但必须装糊涂的人，因为他还需要往上面大臣一级探查，在这里暴露自己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三名官员继续各抒己见，讨论着空港爆炸的原因，虞游子在一旁听着观察着，时不时嗯啊一声，表示赞同，表明自己在听着。

见时机差不多了，虞游子插话道：“空港爆炸各种可能性都有，我们现在都说不准……善后的事情会由谁负责呢？”

这是最简单的动机推理，内奸如果不是斯黑劫会成员的话，那么其行事动机就不是出自斯黑劫会的理念，而是出自利益了……谁能在这次爆炸中获得最大的好处呢？虞游子对于卡雷利安行政官僚体系不熟悉，并不清楚空港是谁的责任范围。

梅泽温也觉得该换个话题了，对于爆炸原因他们几个这么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善后应该是由内务大臣牵头吧……如果最后查出是走私危险品或者自燃的，交通部的人就要有大麻烦了。”

布里昂举起酒杯朝一个方向送了送：“你看，图兵斯那家伙一直都愁眉苦脸着呢。”

虞游子扭头看向那个方向，果然有在五六人扎堆的一个圈子里，有一个苦着一张脸，不停给自己灌茶水的男人，想来这人应该就是交通部部长了。

梅泽温没有幸灾乐祸，而是也有了苦起脸来的倾向：“别说以后，我这商业部现在就遇到麻烦了……空港运送的货物都是奢侈品，这一下得少多少贸易额啊，空港至少得一个季度才能维修好吧。”

马尔松：“我看得一年……我工业部倒是可以捞到不少活干了。”

布里昂：“我这边就没什么相干的。”

话题结束，这一休闲圈安静了下来，只剩几人时不时的啜酒声。

虞游子琢磨着，就目前看来，内务大臣受到的冲击最大，得研究研究如果现任内务大臣失势，谁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么这个人就最有嫌疑推动斯黑劫会对空港的袭击，最有可能是内奸。

而在这里的交谈已经没有更有价值的内容了，是该换个地方跟其它人进行交谈了，虞游子于是开口打破沉默道：“刚才说到我驾驶的铠甲战士损毁了的事情……”

布里昂：“铠甲战士我是见过的，那种看起来近乎无敌的铁巨人居然顶不住封印兽。”

梅泽温：“所以我认为还是祭祀封印兽的来得好……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从经济的角度上来说。”商业部长的后一句话是对虞游子说的。

虞游子摆摆手示意没关系：“那架铠甲战士只是一试做型，我想正式量产化的应该会更加实用。”

“绯藤兰商会吗，说起来他们已经沉寂十来年了，现在一出来就这么大手笔，不愧是当年首屈一指大商会……”马尔松感慨道，作为工业部长，他对国内的工厂企业如数家珍。

虞游子：“马尔松大人对绯藤兰商会这么了解，不知道有没有她们生产情况的消息？我的装甲部队就等着她们的铠甲战士呢。”

马尔松：“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得问此间主人，装备部的鲍……刚才看见他到中庭去了。”

此次宴会正是在隶属军务省的装备部部长鲍的家里举行的，他家世代为官，有着深厚的底蕴。

不在宴会大厅里，而到蔽静满是植物凉亭的中庭，很显然鲍要在那里跟谁谈论很私密的事情。还是不要随便过去打搅的好。

虞游子：“鲍大人很忙的样子，我还是先不去打搅他了……不知道军务省有其他部门部长来了没？”

梅泽温笑道：“前线军队确实得跟军务省打好关系，看那边那一桌，后勤部部长跟情报部部长都在那边聊着……左手边的那位是政务部部长。”由于在木里木城跟他女儿有交情而比较亲近，梅泽温放下酒杯，“来，我带你过去跟他们结识结识吧。”

虞游子扭头看了看宴会大厅边上坐在一起的三人：“政务部应该是隶属内务省的部门吧？”

梅泽温：“是的。”

“那就麻烦大人了。”

两人起身正准备往那边走去，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宴会大厅大门嘭一声被推开，两道人影一前一后闪过冲向中庭，其他人也往尖叫声传来处望去，那边是中庭，跟虞游子位置只隔着一扇落地窗。透过玻璃往外望去，星光照亮的矮树丛显得无比深幽，几个凉亭似远似近，让人心中宁静……尖叫声已经静了下去。

虞游子跟在座的人对视一眼，跟着人群通过玻璃门，往中庭赶去。

中庭面积将近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有用爬墙植物做出的绿色长廊，分隔开位于两个角落里的凉亭，经过修建的矮树丛构成十字通道，连接着都洛楼栋，在没有凉亭的角落则种植着高大的果树。而先一步赶出来的人们就集中在一片三棵果树下面。

虞游子远远就看到，一名女仆坐倒在地，托盘和上面的酒水掉落一边，看来发出尖叫就是她了，空气中一丝腥味令黑发少年皱起了眉头，走近两步，转到一棵树另一边，来到女仆看向的角度，果然一具尸体倒在地上，鲜血浸透了一片地面。虞游子之所以能一眼判断出这是一具尸体，是因为此人脖子已经完全被割断，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血液都不再涌出。

在场没有人说话，后来的人看到尸体以后全都倒抽一口凉气，然后也不在言语，现场一阵诡异的沉默，大家都被震惊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鲍？！鲍！”人们陆陆续续赶过来，其中一人三两步冲到尸体旁边，不顾血污抱起尸身，大声呼喊着此人名字，然而当然无论他叫喊得再怎么大声，也无法得到任何回应，更是随着他的摇晃动作，只剩一层后劲皮跟身体连接着的鲍的头颅往后翻倒。

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女士更是一来就放声尖叫甚至抚着额头晕倒，这时一人站出来大声道：“大家不要过来了！快叫城卫过来！”说着就安抚起人群，让大家先回宴会大厅里，让人们把晕倒的人抬进去。

有好心人士上前把一直瘫软在地的女仆扶了起来，她看起来是到中庭里来巡回送酒水的女仆，见到主人惨死的模样后，身子就软倒在地，连闭眼扭开脑袋的力气都没有，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直到这时有人触碰她把她拉起来，才让对周遭环境失去了反应的女仆稍稍回了点神，目光转到过来，茫然地四下张望，然后突然再次尖叫起来，一根手指死死指着虞游子尖叫道：“是他！就是他！别过来、别过来啊！！！”

惊恐尖锐无比的声音给予刺破周围人耳膜的尖叫响彻夜空。